凌晨三点，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最尽头的手术室里的灯亮着。
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里头的衬衣沾满了血迹，布在白色的布料上，显得格外狰狞。
站在另一旁的男人手里握着手机，指尖飞快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小珩爷，那个仓库几乎被废弃了，监控早就坏掉了。”
“能找到的视频是沈小姐从门口被拖进去的经过，通过外面的视频能大致听到里面的声音。”
“你——要听吗？”姜云犹豫了一下，毕竟沈小姐在他们老板心里的位置，这些天，他算是在心里有掂量了。
徐知珩愣了愣，眸子涣散，眼睛一直看着对面的手术室。
“给我吧。”半晌，他的嗓子哑到了极致，说出的话几乎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
泛白的手指点开了那个视频。
焦点一直在一条黑黢黢的街道，能看见一棵树。
大概过了十几秒，一个男人半拖半扯地把沈泠羡拽进了仓库。
然后视频里面又只能看到一棵模糊的树的影子。
里面不时传来沈泠羡的惨叫和男人的臭骂，还有棍棒的声音。
徐知珩像是自虐一般，将手机铃声调大，能稍微听清男人叫骂的声音。
“你嘛卖嘛批，敢把老子往局子里面搞，小崽子，长大了，有能耐了哈，跟你那个死鬼娘一个德行，一副狐骚样……”
用的不是普通话，徐知珩大概能猜到是蓉城那边的方言，也能听个大概的意思。
越到后面，男人似乎是打嗨了，一下一下的，没带停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从姜云的角度，可以看见徐知珩握着手机的手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小珩爷。”他想劝他，但是找不到什么词，他不擅长说这些。
视频里的打骂声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后来男人又骂骂咧咧几句离开了。
走路时还踉跄了几步，可惜的是，黑暗里，只能看见男人恶心的背影，蹒跚的脚步。
徐知珩看了视频一遍又一遍，自虐般地想要听清每一个声音。
不知道循环到第几遍，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徐知珩几乎是飞过去的，一把握住医生的肩膀，焦急地询问情况。
医生点点头，有些嘶哑的嗓音说：
“伤情已经稳定，其他伤已经包扎固定好了，就是脑袋上的伤可能还需要观察观察，先住院吧。”
“她醒了吗？”徐知珩抖着嗓子问。
医生闻言点点头，徐知珩不明白地问：
“麻药劲儿这么快就过了？”
那她醒来得多疼啊。
“她体质特殊，对麻药反应不敏感。”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
“什么是，对麻药反应不敏感?”
徐知珩不敢置信地问，医生没说话，默认了他的猜测。
“我在问你，什么是对麻药反应不敏感!”
他几近暴走，整个眼眶杀红了一般，握着医生肩膀的手臂越来越紧。
“我在问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你们就一种麻药吗？”
“先生，先生，请您冷静。”
“医院禁止喧哗。”
“先生，先生!”
“小珩爷，别闹，小珩爷。”姜云也在一旁劝道。
徐知珩缓缓松了力，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颓废极了。
沈泠羡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小脸煞白煞白的，一双眼睛没有焦点，也没动，看着像木偶人一样。
额头上用白布包着，嘴角破了，血迹已经被清理掉了。
看到徐知珩的时候，眼珠子终于动了动，最后移开了眼睛。
***
朝御和陈思恬赶到的时候，沈泠羡已经在病房里住了一天了，整个身子都动不了，吃的东西也基本都是流食。
由于嘴角的伤，沈泠羡连嘴巴都不能张很大，徐知珩只能用一个很小很小的勺子，慢慢把食物往她嘴里喂，因为腹部的伤，基本不敢用力去吞咽东西，她的进食很慢很慢。
徐知珩也不着急，慢慢地喂。
脖子上一圈的印子，估摸着是被掐出来的，说不了话，徐知珩也不让她说。
陈思恬哪里见过沈泠羡这副模样，趴在床沿就开始淌眼泪。
“羡羡，羡羡，你，你怎么成这样了，羡羡，羡羡，你痛不痛啊……”
说不了话，沈泠羡轻轻地摇头。
朝御一把将徐知珩扯出去，摁墙上：
“徐知珩，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做伤害她的事，我让你护好她，你就是这样护着的!”
男生额头青筋暴起，将徐知珩狠狠地怼墙上。
徐知珩没有挣扎，甚至连反驳都没有，一张俊脸没打理，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满脸的自责，这是朝御第一次在徐知珩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他从没见过他这样颓，无力感，自责，所有的情绪堆积在一起，等待一个爆发。
病房已经被徐知珩团团保护起来了，一路上都看不见有人经过，朝御卸了力，任由徐知珩从墙上滑下去。
然后他也靠墙坐下，两个男生，一齐难受地再一次守在两个女孩的病房外。
“知道那人是谁吗？”半晌，朝御转头看着徐知珩，企图问出答案。
徐知珩将脑袋低下，不太想说又不得不说：
“是她爸爸，刚出狱。”
“那混蛋，老子高低告他个几百年!”
“……”
陈思恬因为病的原因，不好爆发太多情绪，哭了一会儿就反过来照顾沈泠羡了。
“羡羡，你慢慢来，别急。”陈思恬慢慢喂她喝水，动作小心翼翼带着心疼。
两个人情绪都不是很好，一个不能说话，一个不想说话，一时间静默无言。
有徐知珩在，这件事情快速立案，只是在找人的过程却有些困难。
不知道他现在是还滞留在申城，还是已经逃窜到了其他地方，搜索范围直接扩大。
徐知珩也不在乎这点人力，直接要求彻底搜捕，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人。
最近几天，就连处理公司的事情，他都是在病房里的。
晚上根本不敢睡，时时刻刻关注着沈泠羡的一举一动。
小心得不得了，生怕沈泠羡再出什么事情。
他表现得越小心翼翼，沈泠羡就越难受。
见过如此糟糕的她，他为什么还对她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