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直保持僵硬的姿势很久很久,仿佛是个不会动的木偶般,没有灵魂。
景越心中烦闷不堪,薄唇紧紧抿在一起,脚下刚准备迈步,一道突如其来的寒光映进眼底。少女不知何时拿起地上的灵剑,速度极快地冲过来,他毫无防备,只觉得胸口阵剧痛,冰凉的灵剑已经将他胸膛贯穿。
景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对上她满是仇恨的双眼,余光扫到满地的尸身血水,他嘴唇微动,心中不由得生出苦涩。
叶竹瞪大着眼睛,铺天盖地的恨意席卷她整个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如此地痛恨景越,恨到想要杀了他!
一张张满是笑意的脸接二连三映进她脑海中,却又在转瞬间四分五裂变得血肉模糊,死不瞑目,流霰身体痉挛痛苦不堪,在她怀里逐渐变得冰凉。
那些都是她悉心照顾的师弟师妹们啊……
“叶竹…”
“你闭嘴!”她衣衫染血,胸口剧烈起伏着。
叶竹恨透了他的残忍无情,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自以为保护了所有人,所有人却因救她而死。
“你明明说过,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你说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可现在呢?他们全都被你杀了!”
景越微蹙着眉,伸手握住锋利的剑身,迅速将灵剑拔了出来,鲜血瞬间从伤口喷洒而出,溅在叶竹手臂上,她白着脸,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是他们先来杀我的。”
他知道叶竹肯定无法接受,却还是试图说服她。
“如果他们安静地待在上恒仙宗,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可他们不知死活闯进妖宫,我难道会置之不理,任人宰割吗?”
景越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甚至是在他们杀死明宿之前,他都想着放他们一马。
叶竹又抬起还在滴血的灵剑指着他,“可你没死,你的士兵也只有少数死伤,但你却杀了我成百上千的师弟师妹!”
她手执灵剑再次刺向景越,景越也没躲,硬生生挨了一剑。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相信你,妖神就是妖神,别人的生命永远都是蝼蚁,远不及你生命的万分之一!”
叶竹血气上涌,她似乎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伤心,愤怒,绝望打碎她的理智,脑中不停发出凄厉的惨叫,灵魂仿佛被暴力撕扯,她赤红着双眼如同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怎么如此是非不分?你到底明不明白,是他们要杀我!如果今天没有明宿为我抵挡阵法,死在这里的就会是我!”
冰凉利剑划开他的血肉,穿透他的胸膛景越苍白着脸,情绪也在此刻爆发了,妖神二字就像他的逆鳞,它赐予他屠尽天下的力量,也给他带来灭顶的灾祸,他无法接受叶竹用世人的眼光看待他,认为他是罪恶滔天,十恶不赦的妖神。
明宿的死对他影响极大,他本就在压抑着要爆发的怒火和叶竹解释,而她却毫不领情将一切都怪在他身上。
她根本不管他的生死,在她眼里,他的生命才如同蝼蚁一般!
“只有我死,你才会得偿所愿吗?”景越红着眼嘶声道。
无可抑制的愤恨如同奔腾翻滚的岩浆在他血管中爆发。
“是!我现在明白了,妖神果真该杀!”地上众人的尸首不断刺激叶竹,一遍遍提醒她残酷的事实,她彻底失了理智,对景越的怨恨达到顶峰。
她甚至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救下景越,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切。是她将景越带回上恒仙宗,酿成大祸,让上恒仙宗承受灭顶之灾。
如果她不曾爱他,在面对他时只会剩下满腔仇恨,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内心煎熬,痛苦不堪!
“好,好!”景越心口剧痛令他额头青筋暴起,他双眼逐渐变得猩红,死死盯着面前的少女,如同发狂的野兽般想要撕碎她的血肉。
景越怒火攻心,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仰着头,大手掩盖住双眼,嘴边传出阵阵低笑,那笑声不由得让叶竹头皮发麻。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现在,没人能杀得了我!”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叶竹手中灵剑夺过,两指一夹,轻松折断灵剑。
断剑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竹心中悲怆,双眼呆滞地盯着断剑,灵剑失去了应有的光芒,她连流霰最后的东西都没能留住。
景越恶狠狠道:“想杀我的人都死了,你也想黄泉路上给他们做伴吗?”曾经那双令她着迷的温柔双眼,如今充满了狰狞的恶。
灭顶的绝望将她淹没,她没有丝毫畏惧,迎上他冰冷可怕的眼神,视死如归道:“好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与其每天在这里面对你,不如死了才是解脱!”
她突然双眼酸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景越眸底阴沉,俊美的五官有些病态的苍白,大手伸到叶竹的脖颈上细细摩挲着,他凑上前去,嘴唇贴到她的耳廓前,漫不经心道:“你想得美,我说了,你还有利用价值,在彻底利用完我的棋子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我到底对你有什么用处?”叶竹崩溃质问道。
“棋子不需要自己的作用是什么,你若毫无用处,我自会杀了你!”景越收回手背过身去,在触摸到那柔软脆弱的脖颈时,他真的忍不住有杀了她的冲动。
叶竹还想说什么,只见几个狱卒气喘吁吁地来到这里,看见她在这,众人松了口气,结果转眼看见妖神也在,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景越也注意到来人,沉声道:“把她带回去!”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叶竹牵制住。
景越在前面走,后面众狱卒押着叶竹回妖宫大牢。
“尊上!”
转角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此时正在恭敬地向景越行礼。
“尊上,我等听闻妖宫敌袭,特来助尊上歼灭敌人。”
景越‘嗯’了一声,疲惫地揉揉眉心:“蝙蝠首领有心,现在已经解决了。”
蝙蝠首领欠着身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目光又在触及到叶竹时微微一愣,芝麻般的眼睛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是…”
“俘虏来的女修。”他漫不经心道。
“尊上,您这是要带她去哪呢?”蝙蝠首领问道。
“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修,自然是关进妖宫大牢。”
蝙蝠首领闻言,那双狡黠的眼睛笑意更浓。
“尊上,属下有个不情之请。”他欠着身道。
“说。”
蝙蝠首领贪婪奸淫的眼神止不住地往叶竹身上瞟,看得她阵阵恶心。
“属下认为,这么个美人进妖宫大牢受折磨,实在是可惜,属下对这女修颇有兴趣,不知尊上能否将她赏给我?”
叶竹瞬间毛骨悚然,一颗心被吊了起来。
她下意识求助般地看向景越,如森林迷雾中的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满是乞求,她胡乱地摇着头,眼眶逐渐湿润。
心中终于生出浓浓的恐惧之感,仿佛在等待来自地狱的审判。
叶竹害怕景越将她交出去,但在内心深处却下意识认为他不会这样做。
景越看到她眼中的惊恐和乞求,阴暗的眼眸盯着他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后应允道:“一个女修而已。”
他在狱卒手中接过叶竹,迅速伸出两指在她身后封住灵脉,使她的灵力无法聚集,然后重重地一拍她的后背,将她推向蝙蝠首领。
景越错开叶竹惊愕的视线,毫不在意道:“她是你的了。”
“景越!你…”叶竹张着嘴,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放肆!你如何敢直呼妖神名讳?”蝙蝠王出声打断她。
叶竹面色逐渐苍白甚至隐隐透出青灰色,这一瞬间,仿佛天塌地陷。她双唇颤抖,喉咙里却再也没说出一句话,她看到景越眼中的玩味与嘲讽,便知道再多的求助都是无用,她索性放弃。
一个灵力全无的人,如何能在蝙蝠首领手下逃脱呢?断了她的灵脉,就是在断她的活路啊!
景越对上她绝望麻木的双眼,眼角流下的滚烫的泪水仿佛在灼烧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不动声色地背过手,指甲却深深嵌入掌中。
他看似漫不经心,可心中早已揪成一团。
他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再对她心软,她根本不在乎他,之前所有的一切全是假的,她是他的仇人,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景越被叶竹眼神刺痛,他对蝙蝠首领挥了挥手,而后背过身去。叶竹单薄的双肩在细细颤抖,那副如同被狂风骤雨摧残的梨花模样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蝙蝠首领会意,眉开眼笑道:“谢谢尊上,谢谢尊上!”
叶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她可真傻,曾经那个满眼爱意的少年早就死了,如今站在面前的是恨极了她的妖神啊,她怎么会心存侥幸认为他还有一丝情意呢?
他本来,就是恨她入骨啊。
思绪被见缝插针地填满,她仿佛又见到曾经充满爱意的情景如潮水般向她涌来,他们漫步翠绿的竹林与红霞艳艳的傍晚。
最后,回忆的碎片开始支离破碎,化作最锋利的刀,将她的心脏一点点割裂。
自己在他心里,又算什么呢?
蝙蝠首领笑得满脸褶皱,不安分的手搂住叶竹肩膀,“走吧美人儿…”
身后响起二人离去的脚步声,景越面色又白几分,耳边嗡嗡作响。
叶竹,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