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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越篇020(1 / 1)


“好,很好。”景越咬牙切齿地点头,在叶竹面前来回踱步,突然粗鲁地拉过她的胳膊,拖拽着她往出走,叶竹跟不上他的脚步,脚下不稳几欲摔倒,却被他大力拉着手臂拖起。

肩膀处仿佛要被扯断一般,她疼得直皱眉,气息不稳道:“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

景越死死禁锢着她,紫宝石般的眼瞳藏不住阴沉暴戾,他默不作声,强行拉着她带到了妖宫大牢。

刚踏进大牢门口便听见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景越拉着她往里面走去,叶竹看见了那群受刑的人。

有的人双腿被打断,血肉模糊的下半身如同一团烂泥,抠在石板上的指甲被掀翻,两只血淋淋的手摩擦着地面来获取向前攀爬的动力,满是脏污的头发黏连在一起,见到有人来便抬起头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容,疯狂的眼神死死盯着叶竹。

叶竹被盯的心中发寒,不敢再看一眼那人的惨状。

她错开眼,又看见另一间牢房里狱卒高高扬起鞭子呼啸地抽在那人身上,一道道血痕绽放在本就惨不忍睹的身体上,皮开肉绽。那人浑身颤抖,双腿早已瘫软,全身的重量全加在那对被锁链禁锢的双臂上。

惨绝人寰景象全部映进她的眼底,惨叫声响彻在整座牢房内。

叶竹低下头去,却被景越捏着脸抬起下巴,被迫注视着他。

“看到了吗?他们有的是犯了错的妖,有的是被安排在妖宫当卧底的人。”

他的手力气大到似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面前人俊美绝伦的脸越发阴冷起来。

“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试图杀害妖神的人。”

“你的下场,怎么能和他们相比?”

她仿佛被钉在原地,双腿再也无法移动半分,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呆滞的双眼透露着惊恐。

虽然早已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看到这残忍的酷刑最终会落到自己身上时,她还是没有勇气接受。

景越慢条斯理的拉过叶竹,却猝不及防间将她推进一间空荡荡的牢房里。

叶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狱卒已经关上了牢门。她双手握住铁栏杆,脸上逐渐浮上一层恐惧。

“景越,景越!放我出去!”她疯狂拍打着铁栏杆,牢内惨状各异的人用一种癫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般。

而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忽视她的恐惧,恶狠狠道:“你就待在这里,待到死了为止,我们来看看到底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他拂袖转身没再看她一眼。

景越感觉自己的心在被她狠狠践踏,潜藏的爱意最终被汹涌袭来的恨所淹没,太阳穴仿佛针扎一般剧烈疼痛,他胸口发闷竟是气急攻心猛地大口吐出鲜血来,他自嘲地轻笑一声,抬手抹去了那抹鲜红。

她为了天下苍生固执地要杀他,爱意便在此时变得万分单薄,终究解不开他们心中的死结,反而如同攀爬的藤蔓越缠越乱,剪不断,理不清。

身后是少女惊恐的呼喊声,他的脚步愈发加快。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牢房内,叶竹才低下头认命般松开手。转眼已是秋末,牢内的地板阴凉潮湿,她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

狭窄阴暗的牢房充满酸臭糜烂的味道,几缕残光透过巴掌大的窗子斜照进牢房内,在潮湿的地板上投影出小小的光斑,微弱的光是这里唯一的生机,提醒着处在漫无边际黑暗之中的她还没有死去。

眼角不知不觉又流下泪水,冰冷的空气让她浑身发抖,苍白的脸如同被打碎的美玉,脆弱而凄凉。

叶竹或许应该感到庆幸,景越并没有让狱卒对她用刑,可她依然坐立不安,仿佛在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夜色渐浓,疲惫感也在今天达到了顶峰,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连几天,景越再也没来过,她浑浑噩噩的度过,只能勉强分的清白天与黑夜,仿佛外面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静静地闭目在床上,滑如凝脂的肌肤却没什么血色,短短几天又憔悴了不少。

叶竹想,她是不是真的要在这里待到死去呢?

她突然有些恍惚,这半年发生太多事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变成了现在这样

大牢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外面怎么了?”

那狱卒不耐烦地瞥她一眼,竟破天荒的回答她了:“修仙余孽不知死活的到妖宫来了,扬言要杀我们尊上。”

他眼中尽是不屑,“就凭他们,也妄想杀妖神?真是可笑。”

说完,他猛地敲了敲铁栏杆,发出清脆的声响,恶狠狠道:“真是,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外面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老实在这里待着!”

叶竹闻言,知道一定是流霰带着上恒仙宗的弟子来了,此行无疑凶险,她不知道师尊有没有来,但总归是放心不下他们,瞬间就坐不住了。

“放我出去!我要找景越!”

“你什么身份敢直呼妖神大人的名讳?妖神大人现在忙着处理那些杂碎,哪有时间见你?”

狱卒面色不善,伸出手招呼她回去。

叶竹却不管不问,直接走到门上的锁链前,指着道:“把它打开!”

那狱卒冷哼,根本没搭理她。

叶竹眼看指望不上狱卒,眼睛死死盯着那把锁,毫不犹豫地抬手凝出一团灵力隔空将锁链捏碎。

锁链上被施加了封印,是为了防止狱中之人出逃而设,以往被压入妖宫牢狱中的人和妖,首要的事就是废掉一身修为,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破开封印而逃走。

但叶竹不同,她的修为还在,便可以尝试这种强硬的方法。

这道封印虽然不是景越统一设下的,却也是妖力极强,叶竹破开封印的瞬间,只感觉阵阵冲击钻进身体震动五脏六腑,顿时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她早有预料会被反噬,但没想到会来的如此猛烈。

这也是她为什么被囚禁在牢中几天,却不敢轻易破除封印的原因,这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

她压下喉头的血腥,脸色惨白地在狱卒目瞪口呆中,从牢中狂奔出来。

那狱卒愣了半晌,才猛的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追上去大喊:“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众狱卒也跟着追了上去。

叶竹疯狂地向前跑,路过的花枝划破她白嫩的皮肤,她却不知疼痛般丝毫没有停下半分。

她一边奔跑,一边仓惶地望向四周。

在哪,他们在哪?

南边天空突然出现一道直冲云霄的金光吸引了叶竹视线,只见闪电密布的空中缓缓绽开一朵巨大的旋转金莲,每个花瓣都散发着淡淡流光,洋洋洒洒地自空中落下,半边天都是一片金色光芒。

她突然想起流霰说的,可破妖神之力的阵法,想必一定是这个了!

叶竹不敢再耽搁,跌跌撞撞向南边跑去。

流霰带来近千名上恒仙宗弟子倾巢而出,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杀进妖宫,景越派妖族士兵各自前往东,西,北三个方向迎敌,而自己孤身一人前往敌人最多的南面,也就是流霰在的地方。

几百名修仙子弟根本无法阻挡他,杀戮逐渐向最南方逼近,流霰等几百弟子早已等候多时。

景越收敛住浑身妖气,冷冷地看着流霰。

“上几天不知死活闯进妖宫的,就是你吧。”

流霰大方承认道:“是我。”他似乎毫不意外景越知道。

“我在你的食物里下了毒,很可惜没能杀死你,但我本身也没抱什么希望。”

闻言,景越浑身一僵,不可置信道:“是你下的毒?”

流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景越却突然大笑起来,看他的眼神仿佛如同看傻子般。

“你在我的食物里下毒,没把我杀死,却害惨了你师姐。”

流霰手一抖,安逸的表情终究是维持不住了,他怒视着景越,质问道:“你把我师姐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被我关在大牢里,受尽极刑罢了。”他轻描淡写道。

“你!”流霰瞬间怒火攻心,手提着剑就要砍下他的头颅,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回来。

“师兄冷静,不要被他激怒了!”

流霰咬牙切齿地盯着景越面带讥笑的脸,压下心中即将爆发的怒气,将拔出的灵剑狠狠插了回去。

他突然冷笑几声:“杀了你,我一样救回师姐。”

“妖神大人既然来到这里,就别想回去了!”

话音刚落,景越只觉得脚下突然浮现出金光大盛的法阵,他才猛地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被笼罩在阵法中。

他试图破开阵法,可强大的妖力打入阵眼后却被逐渐化解,最后烟消云散,景越心中大惊,突然发觉自己浑身妖力正在被无限削弱化解。

他突然想起在神界曾有一种可破妖力的阵法,是当年神王亲自开创,无论是妖力多强的妖,哪怕是妖神也会妖力溃散惨死在阵法之内,但此阵法有个前提条件,需以人为阵眼,阵法施展成功后,成为阵眼的人最终会五脏六腑破裂,不得好死。

此阵一旦开启,无法破解,也无法停止。

自从天界神域消失,这阵法便无人知晓,景越没想到,竟真的被他们发现了!

他跪在地上,浑身的妖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他虚弱不堪,浑身上下仿佛被神光灼烧一般剧烈疼痛起来。

可里面的人却没有丝毫惧怕,竟低低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流霰皱着眉,作为阵眼的他身体也开始出现异样,五脏六腑剧痛难忍。

“我笑,你们失算了。”

众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景越是什么意思,眼前突然出现令他们毛骨悚然的身影。那人似乎很是急切,一双眼睛赤红地盯着法阵中的人。

那玄衣沾血的身影,竟是景越!

众人脑中的弦仿佛断裂了,有一种极其不好的猜想在他们脑中生根发芽,他们难以置信地盯着一模一样的两人。

为什么,会有两个妖神?

众人呆愣之时,只见那玄衣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阵法,眼神沉痛地俯视着阵法里面的人。

“明宿。”他叫出这个名字。

跪在阵法内愉悦大笑的‘景越’突然停止住声音,虚弱发抖的声音依然万分恭敬。

“尊上。”

他以一种极为恭敬的姿势跪拜在景越面前,身上残存的妖力已经不足以维持幻形,属于景越的所有逐渐消失,最后变回一张清秀的脸面对着他。

“对不起尊上,我幻化成您的样子,求您不要怪罪,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为您效力了。”

他颤抖的双手交织在一起缓缓扣在地上,弯下腰将额头抵在双手上,艰难地朝景越行妖族大礼。

“明宿,何必如此?”

“我的命是尊上给的,能为尊上赴死是我的荣耀。”

景越曾将明宿从妖域蛮荒之地解救出来,这救命之恩,他一直记得。

在上恒仙宗的人攻进时,明宿是最先发现的,风是他的影子,他无处不在。经过最南边的时候,明宿发现他们在此设下法阵,知道定是要对尊上不利,便谎报给景越,说北边有大批上恒仙宗弟子。

景越极其信任明宿,便孤身一人前去北边杀敌。

明宿派遣士兵分别前往东,西两处,而自己转身幻化成景越的样子,独自前往南边。

明宿早就知道流霰等人所在位置,包括这阵法,却还是踏了进来。

只是,他没能料到是这样的阵法。

但是,他不后悔。

流霰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脸色变得煞白竟隐隐透出青灰色来。

阵法只能结成一次,若成功开启,无法打断,里面之人必死无疑。

可里面的人不是景越啊,唯一的机会,没了。

景越只看那法阵一眼,便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他再次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宿在散发着金光的法阵中逐渐虚幻。

“尊上,再见,属下不能再继续为您效力了。”

法阵中人那抹自豪的笑容最终还是破碎了,灰飞烟灭。

就像景越的父母一样。

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几百年间,明宿跟在景越身边,又何尝不像家人一样?他已经成为妖神,拥有至高无上的妖力,却依然救不了任何人。

空中金光大盛的莲花突然闭合起来,缓缓消散在云层之上。

金光消失了,流霰白着脸猛地吐出几口鲜血,脚步虚浮地捂着胸口。

阵法,完成了。

可他们的任务,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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