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为什么不能跟我走，你在怕什么？”
叶竹低着头沉默不语。
流霰来回踱步，“我知道了，你是担心景越不会放过你。”
“好，既然如此，那就杀了景越再把你救出来！”
叶竹闻言，被他天方夜谭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得背后像被雷击中一般森森发凉，她面色煞白惊恐道:“师弟，你杀不了他，别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现在景越没有祸乱下界，上恒仙宗也在逐渐恢复，一切不是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不要再激怒他了，我只求你们安安稳稳的！”
“师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妖宫受苦！而且我们目的本来就是杀死妖神，这是我们自从出生就背负的使命，如今妖神现世，又岂能放任他不管！”
他看出了叶竹的顾虑，郑重道:“师姐不用担心，藏书阁古书有一阵法，可破妖神之力，这一个月上恒仙宗弟子都在拼命修炼，阵法已成，妖神必诛之！”
他信誓旦旦，眼神微微亮起，双手有些颤抖地抓着叶竹，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师姐，等我救你出来！”
“不，你们不要…”话没说完，流霰已经跑远了。他似是知道叶竹不会和他离开，便更急着回去修炼阵法想尽快杀死景越，只有这样，她才会毫无顾虑地离开。
叶竹定定看着他焦急的背影，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餐盒，心脏砰砰直跳，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诛杀妖神，真的会成功吗？
景越，会死吗…
她心乱如麻，脑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某些画面来，内心惶恐不安。
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重，她不敢再往下想，提着餐盒快步到大殿去，将午餐顺利地交给大殿门前侍卫，她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尊上，午餐送过来了。”侍卫提着盒子前来禀报。
“嗯，先放旁边吧。”
景越修长的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各妖族近期上呈的文书，整个人微侧轻靠在椅子上，双眼微沉若有所思地查阅着。
丝丝凉风穿过敞开的窗吹进空荡荡的大殿，外面忽然下起小雨，细密的雨点淅淅沥沥地滴在窗沿上，一只小鸟抖擞着被打湿的翅膀蹦到桌子上，好奇地看着桌子上散发香味的美食，猝不及防地低头啄上两口。
景越抬着眉头侧眼一瞥，侍卫连忙上前赶走这突然出现的鸟，“尊上，我下去换一份！”
景越挥挥手，眼神又重新转向手中的文书。
侍卫刚端起盘子，却看见那只鸟突然僵硬着身子，仿佛失去平衡般里倒歪斜地向前扑腾，最后直直地从桌子上摔了下去。
景越也注意到这份不寻常，放下手中的文书疾步走过去，只见那小鸟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煽动着翅膀，细小的爪子蜷缩在一起不受控制地阵阵痉挛。只是片刻，那小鸟便闭上了眼睛，再也没了动静。
“尊上，这…”侍卫心中大惊，究竟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在妖宫内公然下毒！
景越眉头紧锁，神色紧绷着，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风雨欲来的怒气:“今天的饭，是谁做的，谁送来的？”
侍卫道:“还是尊上之前厨子做的饭，不过，今天来送的侍女身体不舒服，便换了两个新人来送。”
“一个叫红凌，一个叫叶竹。”
话毕，他只觉得尊上浑身的戾气更重了。
景越身体顿了顿，起初听到那个名字时满眼不可置信，而后又因为这个名字觉得一切都合理起来。他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已经僵硬的尸体，眼眶逐渐变得赤红。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充血而变得异常可怖的双眼看向侍卫，一字一句道:“把叶竹叫过来，现在就去！”
侍卫逃命般疾步而出。
没过多久，侍卫就带着叶竹来了妖宫大殿，景越一挥手，他便会意地离开了。
叶竹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大殿格外清晰，仿佛一脚一脚地碾在景越心上，最后声音戛然而止在距离他一丈处。
她道:“景越，找我有事吗？”
叶竹虽然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只要是景越找就肯定没什么好事。
台阶上的人沉默不语，仿佛没听见那般，叶竹微微皱眉，看着他走到桌子前蹲下，伸出手轻轻地捧起一团什么，她没太看清。
景越捧着那团东西，慢条斯理的从高台而下，望着面前这个令他恨极了的人，声音却异常平淡柔和:“叶竹，你看。”
叶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他手中静静躺着一只死去的鸟。
她疑惑不解地看向景越，只听他又问道:“你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吗？”
叶竹下意识摇摇头，面前的人似乎变得很奇怪，满是笑意的眼睛让她莫名的不安起来。
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头顶突然响起无比爽朗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甚至让他笑出眼泪来，而后笑声又逐渐变得诡异。
“它是吃了你送过来的饭才死的啊，叶竹。”他温柔的声音飘进叶竹耳朵里，仿佛是在叙述一件美好的故事。
她先是一愣，而后猛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景越。
只见他缓缓收起唇角那抹冰冷的笑意，突然伸出手掐住她的脖颈逼着她步步后退，叶竹避无可避，腰间冷不丁撞上坚硬的架角，顿时，一阵锥心的疼痛从腰间扩散直全身，连着腰间的骨头仿佛要折断那般。
她的脸瞬间变得无比苍白，双腿有些站不住地往下滑，却被景越禁锢着脖颈死死地抵在墙上。
“叶竹，你还想着杀我。”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狰狞疯狂，如同恶魔在耳边低语，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手中似乎更加用力了，叶竹脸色逐渐变得青紫，只能艰难地仰着脖颈，如同一条濒死的鱼。
她试图掰开景越的手，却不能让那双有力的手松开半分。
“我…没有…”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没有？那饭菜里的毒是谁下的？”
“是给我做了几百年饭菜的厨子吗？还是和你一起来的侍女？”他耐心地询问着。
“我不…知道。”
叶竹眼前阵阵发黑，被剥夺空气几乎让她晕厥，她的眼神逐渐涣散，他却突然放开了手。
毫无支撑力的双腿瘫软下去，氧气汹涌而来闯进整个鼻腔，她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你不知道？”景越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好，那就把另一个侍女找来问问吧。”
景越吩咐门外的侍卫将另一个侍女带来，没过多久，那侍女便颤颤巍巍进来了，跪在景越面前。
“尊上…”
“我问你，你是跟她一起来的吗？”
“是。”那侍女回答道。
“在送餐之前，你们一直在一起？”景越问道。
那侍女开口，这次的回答却不一致了，她惊慌地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回尊上，奴婢在和叶姑娘行走之时，突然被人袭击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完全没印象了，等到醒来时叶姑娘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闻言，叶竹脸色惊变。
景越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觉得可笑至极。
“为什么只打晕了她，却让你安然无恙？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叶竹面色苍白，双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她怎么就没能早点意识到，这件事极有可能与流霰有关！
“告诉我，是谁打晕了她？”
叶竹对上他的视线，回答道:“我不知道。”
事已至此，她绝对不会说出流霰曾来过这里！
“好一个不知道！”景越咬牙切齿，冷哼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这毒若是他下的，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地狱。”
几乎是没有思考，叶竹脱口而出道:“你尽管找，我不认识他，但毒是我下的。”
“是我，我想杀你。”她面无表情，仿佛在叙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叶竹完全相信景越会找到流霰，这只是时间问题，但若是被他查出毒是流霰下的，她不敢想象后果。
所以她只能，将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景越本就怀疑她，若是自己主动承认或许更有说服力吧，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给自己定罪了不是吗？
是生是死，她都认命了。
苦涩在叶竹心中蔓延，像一股不可遏制的潮水汹涌而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看见那人身躯僵硬在原地，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阴寒，他步步紧逼满眼赤红，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歇斯底里地质问她:“为什么！”
“刚才还说不是你，现在又说是你，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他紧闭着双眼，又缓缓睁开，握着她双臂的大手微微颤抖。
紧接着，他又听见少女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像残忍的审判者在宣布最后的结果:“是我。”
景越的手滑了下去，他像是被天雷击中最后的理智，脑中仅剩的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他早该想到的，她一直都想杀了自己。
他竟然还心存侥幸想替她开脱，偏执地渴望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现在想来，他真的是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