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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破局与出错(1 / 1)


一年期限悄然到来,当初来S市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转眼间,朝云暮雨,物换星移!

这一年来,伍翼凡觉得历经人世沧桑,从天之骄子的大学生到求人开药的医药代表如同过山车一头扎进了泥坑难以摆脱。当下的工作他已厌烦,只期待章耀东能重新安排个正式工作。他很想问问师兄,但由于业务越做越差不好意思,于是想托章昊洋问。目前章昊洋业务做得最好,是师兄最为欣赏的红人,这点让伍翼凡很失落。唯业绩论的销售让他变成了一个能力不济的人从而失去了自信,现在章耀东批评他毫不留情面,而章昊洋这种原来不受欢迎的人却被师兄抬得很高。他很受打击,找不到价值感和存在感。

可章昊洋拒绝了,因为现在的工作就是他想要的,他反而害怕被安排去公司上班。伍翼凡又托程秉驰问,程秉驰让翁小羽问。不是程秉驰提醒,翁小羽早把这茬事给忘了,对于她来说,一个月八九千还不用朝九晚五,也就自然把当初安排工作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翁小羽同意帮程秉驰问问,但她也不想去什么公司上班。

几天后在章耀东家里汇报工作时,翁小羽就问了章耀东。章耀东一脸的诧异,没想到还有人惦记去年的戏言。他以为他们早忘了。很多人入了这行后就再也不想去公司上班了,这一行不用早起晚归打卡,节假日休息,收入也不错,谁还会想着坐班。于是问翁小羽:“你现在工作不好吗?收入不高吗?这么舒服自由,怎么还想着去公司当上班族?”伍翼凡眼光迅速移到别处。翁小羽停顿了片刻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的,所以随便问问。我可不愿意去公司坐班打卡,我觉得现在挺好的!”章耀东又问其他人,章昊洋程秉驰纷纷摇头。伍翼凡也跟着摇了一下头,他现在对这位师兄很畏惧。于是章耀东说:“对嘛!现在多逍遥自在!去公司拿个死工资有什么劲?还要受约束。你们就安心地好好干,一门心思把量做上去,不要想别的!”伍翼凡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心里涌起一阵愤恨,后悔当初该听董雨曼的劝告。

业务汇报完后,章耀东仿佛若有所思,又说:“你们想去公司上班也行,等我的公司将来上个新台阶我会安排你们到合适的岗位。现在还是先把业务做好,本事练强!”

伍翼凡不想再听章耀东信口画饼。如果不是当初章耀东承诺在公司任职,他早就不干了。他内心摇动起来。

章耀东自然猜到是伍翼凡借翁小羽之口问的,只是给这位班长还留一点面子不戳穿。因为其他三人收入都不错,也干得不亦乐乎,怎么可能还想着去公司上班受约束呢?也只有这位能力差的班长才会惦记这事。他越来越看不起伍翼凡了,觉得伍翼凡长得体面却没能力,放着赚钱的机会不要还天天想着上班,难成大事。

章耀东对上班一族是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只有那些当老板的人才能赢得他的赞赏和尊重。不过,等他有了公司也还真需要这种人,而他从心里视他们如蝼蚁。

翁小羽的问题提醒了章耀东要尽快与施友盛重启合作。前不久,章耀东被某药厂邀请去北京参加招商大会令他十分感慨。当时遇到不少私人老板,很多人有公司甚至工厂,业务已跨省,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渺小。开会时章耀东被安排在了后面,心里很失落,当时就觉得不能再做井底之蛙,必须要开公司把业务向外省乃至全国铺开。他自然又想到了与施友盛联合,也只有这样才能跑得快跳得出,只是当时与施友盛谈掰不久,不便再提。期间他内心产生一股单干的冲动,但冷静下来还是觉得不妥。开个像样的医药公司不单是钱的问题,还牵扯方方面面,尤其在国内,自己作为一个没有背景和后台的人绝非易事,只有与施友盛联手才能十拿九稳。

章耀东听说S市新一轮的药品招标马上就要启动了,他一定要赶在招标前把公司成立起来,这样才能在这个标期有所作为。他觉得要抓紧时间。

鉴于前两次的失败,章耀东决定调整思路。既然施友盛不愿意借壳开张,开新公司也未尝不可,只要施友盛真投钱就行。到时再把这帮师弟师妹招进公司安排在重要岗位就可以全面掌控了,不担心施友盛能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来。不过,像冯辉英这种人却坚决不能加入。章耀东在脑海里设计好了一整套确切可行的方案后并没有急着找施友盛,他要找个机会切入以便更好地促成,自己每次主动赶着说效果不好且有些掉价。

没过多久,他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一天,施友盛接到业务员的电话说红树林医院的头孢L注射液已停药了,说是出现了严重的不良反应。施友盛很惊讶,立即让业务员到药剂科和临床科室去全面了解情况。业务员经了解发现临床科室并没有医生反应,只是药房这么说。

施友盛感到诧异,自己代理的头孢L还算是大厂生产的,很多地区都在销售,而且医院已处方了三四年。施友盛立马与药厂联系,全国其它地区并没有出现类似的不良反应。施友盛感到蹊跷,凭借多年的经验,他觉得有鬼——很可能被眼红的人盯上了。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指不定有人想替换,不过圈内都知道这是他代理的产品多少会给点薄面,但也说不准是什么领导头头的关系在动心思,当然也不排除药剂科贺主任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去进贡。他可知道贺主任很贪婪,圈内都叫他“老货”。

施友盛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但他知道要打理贺主任。不管是觊觎者还是贺主任本人使坏,都要去找贺主任,药的进出都是他说了算。施友盛与贺主任并没什么交情,让下属去找难以成事,亲自出马要搭上不少时间才能建立关系。施友盛想到了章耀东。章耀东在红树林医院经营多年,上下关系都很熟,尤其是药剂科贺主任据说跟他称兄道弟。如果找章耀东出面就事半功倍。

施友盛不知道章耀东是否愿意帮忙,尤其上次两人谈合作有些不愉快。施友盛犹豫片刻还是给章耀东打去电话,因为夜长梦多,万一被替换就难以挽回。

章耀东接到电话满口答应,施友盛给他转去两万作为疏通打理费用。第二天,章耀东就给了答复,说出现了严重不良反应医院要换药他无能为力。施友盛明白,又给他转了一万。他知道章耀东要加筹添码,贺主任的胃口是出了名的。

章耀东给贺主任送去两万将事情摆平。他告诉施友盛贺主任对头孢L意见很大,现在有竞品厂家找他,他正准备替换。施友盛连声感谢。

药没多久就恢复了采购,施友盛要请章耀东吃饭略表心意。章耀东推却:“施兄,你太客气了!你的事我必须帮忙,也是应该的。”接着说:“施兄,这次你是找到了我,如果找别人肯定很难办成。我与老货关系很铁都费了老大劲才说服他,何况别人。”顺着讲道:“施兄,这次很好地体现了资源互补!大家只有互助才能更好的互利,所以我认为我们很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开公司的事。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做大,不能只盯着S市这块地,要走出去,外面的世界更大……”施友盛被章耀东的激情所感染,说道:“是啊!只喝井中水永远长不长啊!我们找个时间再详细聊聊吧!”于是两人约定了时间和地点。

其实施友盛也惦记着开公司把业务做大,这种私人大包商代理他早就没多大兴趣了,一年千把万的收入也没感觉了,需要的正是一种突破。

后来经沟通两人达成了一些共识,章耀东感到大有希望。为了防止上次的情况出现,章耀东提出“有人愿意加入也行,但只能资金入股参与分红,不得参与公司的任何管理”。施友盛同意了。他理解章耀东的担心,知道他信不过冯辉英就像自己信不过王自新一样,将心比心自然就同意了。

当冯辉英听到“只投资做股东不参与管理”就猜到是章耀东出的馊主意,心中愤懑不乐,于是问:“施总,‘只投资不参与管理’是章耀东提出来的吧?”施友盛知道这一条对于一般人来说不能接受——投钱不参与管理谁放心啊?除非是非常信任或很赚钱的公司。但这条毕竟自己也同意,于是说:“这也是我同意的,你要慎重考虑!不投资也没关系,不影响大家做朋友。”

果然是章耀东的主意!冯辉英觉得章耀东忒霸道了,来这么一手把自己挡在门外,跟他无冤无仇居然这么排挤自己。冯辉英脑海里迅速泛起一些事,说道:“施总,我听说章耀东手下有一帮师弟师妹,他承诺给他们安排工作。这帮人都是学本行的高材生,到时进了公司都听章耀东的就把您给架空了啊!他这步棋早就备着在!”

“不要危言耸听!如果他的这些师弟师妹确实是人才进公司又有什么不可以?可谓:举内不避亲。格局要放大些!”

“他这人心眼太多,您还是多加小心啊!上次您拉我进来他马上就把王自新叫上,这分明是对您的不信任!”

“合作嘛,还是要少些猜忌多点团结,只有团结才能把事业做大。这次我的头孢L在红树林医院差点被换掉,还是章耀东帮的忙才保住,这不正说明大家互帮互助才能共赢嘛!你是不是对章耀东不满啊?”

施友盛如此说,冯辉英也就不便再进言了,只是简单地问了下头孢L的事情以转移话题。冯辉英觉得施友盛为人太仁慈,将来合作会被章耀东利用,成为章耀东的嫁衣。

可施友盛考虑的却不是这些小事,他何尝不知道章耀东身上有很多毛病,但章耀东身上的那股狠劲正是他所欠缺的,可以弥补他身上的仁柔。办企业就需要刚柔相济,这种搭档是珠联璧合的。也正基于这种考虑,施友盛也就不去太计较其它。施友盛坚信只要章耀东投真金白银,他就不会行乱使坏以自戕。

这几年冯辉英从施友盛手中接了不少赚钱的品种,施友盛也非常照顾他,所代理的抗生素在E、F两区的业务都首选给他承包,其他私人老板都抢不到。所以冯辉英非常感激施友盛,也非常敬重施友盛的为人,视他为兄长。但对章耀东的印象却不好,认为他很狂妄很狡猾,在施友盛面前装一副谦恭的样子,而在其他人面前却趾高气扬,心眼百出。没准哪天章耀东把公司卖了施友盛都还蒙在鼓里。冯辉英根本不看好他俩的合作,也不打算加入,但很为施友盛担心,更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觉得有必要做点事好让施友盛清醒一下,可一时又无头绪干着急。

章耀东觉得这次合作基本没有太大问题,如果不出意外,在S市开标前就能把公司运作起来。不过,前期他得多融资,他也给王自新去了电话。王自新也同样对只投资不参与管理这条很不满,但章耀东告诉他:“这是施友盛定的规矩,我也没办法!我劝他让大家都参与进来,但他却说人多指手画脚干预决策。”王自新气恼地骂道:“他妈的!这不是针对我吗?你上次拉我加入他就不干,这次又阻挠,我哪里得罪他了?什么鸟意思?我靠!”

“你就别想那些了!施友盛这次不也是忍痛割爱让冯辉英只投资不参与管理吗?冯辉英很爽快就答应了,说‘跟着施总干准没错,只要能赚钱管不管理也无所谓’。”

“我总觉得老施跟我有点过不去,是瞧不上我还是咋地?我也不比冯辉英那小子差。瞧不上老子,老子还不想加入呢!”

“你就别气了,为钱着想!到时公司一开,资源一整合,肯定赚钱。你不用担心老施,只要我在公司就有你赚得钱。你还不相信我吗?”

电话那头王自新不语,章耀东又补充:“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到时找个信得过的人,我瞒着老施把他招进公司,到时不就相当于你在公司吗?这个还不好解决?”王自新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于是说:“张兄,幸亏你把我当兄弟!你这样看得起我,我也不能辜负你的好意,到时我们合计合计看投多少。”章耀东暗自高兴。

给王自新打完电话后,他就开始预算和谋划开来,时不时粲然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钞票进账。

月初,大家到章耀东家领费用。章耀东对他们说三个月后可以到公司上班,大家一脸诧异。章耀东解释道:“我以前没有让你们到公司任职是因为你们没经验希望你们能在一线多历练,同时也是因为现在的公司比较小,要不了多少人。现在我和朋友马上要开家大的公司,差不多三四个月就能正式运作起来,我希望你们到时都能来公司效力。”

伍翼凡立刻振作起来,有了具体的时间就好办,否则漫无期限地等待让他很焦虑。反正已经干了一年也不差这三个月,他只希望这天早日到来。

章昊洋立刻问道:“那我们现在手上的业务怎么办?”章耀东说:“你们能兼着就兼着,不能兼就算了。你们还是在公司好些,工作稳定而且还给你们买社保,这也是我答应过郭老师的。毕竟你们现在的工作没名头。”章耀东看章昊洋眉头紧锁就知道他并不愿意,他现在月收入一万,让他放弃去做办公室自然不情愿。于是对他说:“你到时做销售经理,手下管个十来号人,收入一个月至少三四万以上。你别只盯着现在这点收入,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看着翁小羽和程秉驰莫衷一是的样子,章耀东又说:“你们是我的师弟师妹我不会害你们的!只要跟着我干,我就能让你们赚到钱,这点你们放心。去公司任职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不要被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捆住了。”

看着章耀东说得铿锵有力,众人点了点头。

程秉驰觉得章耀东是在糊弄小孩,上次说卖药好对上班族很轻蔑,现在又说上班好卖药没名头,完全根据自己的需要自圆其说。又一想,这是商人的特点,也就不足为怪。

“如果我上班不习惯了还想回来卖药怎么办?”翁小羽问。

“那么多岗位随你挑,总有适合你的吧!如果你做销售经理也不需要天天到公司打卡上班。”章耀东说。

“那我就做销售经理!”翁小羽立刻说道。章耀东笑道:“好啊!可以!你做销售经理收入肯定比现在高。”然后又环视大家说:“我还是希望你们有个正式的工作,这样我对郭老师也有个交代。”

离开章耀东家,伍翼凡有了盼头精神重振,而其他人却有些担心。然而担心也没用,饭碗是章师兄给的,只能听他安排。

一天,红树林医院来了一个人。此人来到药剂科贺主任办公室门前顿足敲门。

走进办公室,贺主任正抽着烟在电脑前办公,满屋子弥漫着浓浓的烟味。“贺主任您好!好久不见啊!”此人亲切地打着招呼。贺主任看了对方两眼,认识但一时想不起名字,又回盯着电脑,问:“有事吗?”此人简单介绍了下就从包里掏出一条高档香烟说道:“主任,好久没来了,买条烟来看望您!”说着就放在了贺主任的办公桌上。贺主任瞟了一眼:“太客气了!”然后拉开抽屉将烟边放入边说道:“等会有人来看见了不好。说吧,有什么事?”

“主任还是这么快人快语。我没啥事,主要还是过来看看您!”

“别磨唧!一会儿我还有事。”

“啥事也逃不过主任的火眼金睛啊!我过来打听一下,听说医院头孢L出现了严重不良反应。”

“你们这些苍蝇鼻子可真够灵的!现在已经排除了,临床已经恢复了用药。”

“我手上也有个头孢L,是大厂出的很安全,想来替换,看有没有机会。”

“已经恢复了还怎么换?”

“贺主任,到时我会好好答谢的!”

“不是那个问题,药剂科有药剂科的规矩,哪能随便换药!”

贺主任嘴里叼着烟死盯着电脑不再理会。此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也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贺主任喊了声“炸”,然后呵呵大笑扬手拍掌。此人一惊。原来贺主任正在“斗地主”,怪不得如此专注。

一盘结束,贺主任续上一支烟继续聚精会神地斗着地主,好像忘记了此人。

“是章耀东让我来的找您的。”此人蓦地冒出一句话。

“搞什么鬼名堂?他一会要停一会要恢复一会又要换,把我这儿当菜园?”贺主任盯着屏幕随口回应。此人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喔,这样啊,那我再问问他。”此人掏出手机走出办公室,不一会儿又回到办公室说道:“贺主任,我刚才跟章耀东打了电话,不用换了,他搞忘跟我讲了。”此时贺主任连续两盘地主被斗倒,于是不耐烦地说:“让他不要来烦我!”

此人离开药剂楼就拨通了施友盛的电话,讲述了事情的经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冯辉英。上次施友盛提及停药事件他就觉得有问题,决定亲自调查一番。早些年他找过贺主任,给他送过礼,后来精力全部集中在E、F两个区,红树林医院也就很少来了,但贺主任对他还是有印象。去之前冯辉英还专门打听了贺主任现在抽什么烟,于是准备了一条做见面礼。他相信能从老货口中获得蛛丝马迹,没想到使了个诈就出来了。

施友盛怒不可遏,万万没想到是章耀东导的这一出,大骂其阴险狡诈。八年前如果不是他带他入行,他早就离开了S市,哪会有今天,现在居然跟自己玩心眼,简直不义不仁。章耀东还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地接受感谢,施友盛感到被愚弄,十分愤慨。章耀东人品低劣超出他的想象,他岂能和这种人合作。他拿起手机准备臭骂章耀东一顿,然而拇指翘得老高却没有按下。他迟疑了,这个电话一旦打出两人的关系就彻底破裂了,而且还会牵出冯辉英,到时只会一团糟。不戳穿,大家还能面上过得去,不影响生意。因为自己代理的几个品种在C、D两区还都是章耀东在操作。想着想着,施友盛的拇指放了下来。这次他忍了,只怪自己眼力不济。

几天后,当章耀东再次找施友盛时,施友盛冷冰冰地说:“公司我不想开了,太操心太累,等以后时机更成熟些再说。”说完就挂了。章耀东很纳闷,不知道施友盛的态度为什么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大惑不解,第二天又给施友盛打电话问究竟。施友盛说道:“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曾经我还帮过他,可前一段时间死了,给我很大的触动。”

“怎么死的?”

“每天算计,用脑过度,得了癌症。”

“这也没什么,很正常啊!”

“我不能以这种朋友为伍,我想轻松一点,不想搞那么累得癌症。”

章耀东明白了,施友盛被朋友的死吓得丧失了斗志。他真想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那么愚蠢,一点点所谓的感慨就放弃了大把赚钱的机会。他对施友盛很失望,十分鄙视这种胸无大志胆小怕死之人,他坚信自己迟早会超过他。

章耀东转头告诉王自新说施友盛因他要参与而放弃合作。王自新大骂施友盛,记恨在心。

对于章耀东的行径,施友盛深感痛心,实在没想到章耀东会变成这样。他责怪章耀东的同时,也在反躬自省,觉得自己急于求成以致险些上钩。

施友盛的成功与这个“急”字密不可分。早些年他急人之先投入药品销售,跑市场找关系,抢了先机,所以迅速发家。然而,近几年市场日趋复杂,诱惑和陷阱无所不在,这种急于人先的行事风格渐渐体现不出优势了,有时甚至适得其反极易出错。他真担心自己“成也在急,败也在急”。

施友盛一段时间都闭门谢客,在家看书沉淀。他将“欲速则不达”“以迂为直”等名言警句裱在卧室时时提醒。

规划中的公司就这样流产了,岂不知有人还在翘首以待。

不知不觉,三个月期限还有两周,伍翼凡的振作一点点冷却。安排工作一事又杳无音信了,他渐渐对章耀东失去了信任。他不再托人询问了,万一又让等三个月可耗不起。

伍翼凡已不作指望,做好了找工作的心理准备。但这最后两周他必须坚持,万一师兄兑现了呢?他宁可师兄负他,也不可负师兄,这样在郭老师面前不理亏。然而他感觉希望渺茫,随时做好另觅它途的准备,也让董雨曼帮着留意。

董雨曼第二天就在圈内物色到一个不错的工作,伍翼凡去面试顺利通过。然而对方让他下周上岗时他却要推迟到下下周,恪守最后期限,而该公司等不了那么久,也猜测他在拖延时间以等其他公司的面试结果,于是选择了另外一位条件接近能立马到岗的人。伍翼凡感到遗憾但不后悔。董雨曼觉得他很愚忠,像章耀东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如此。

又过了一周,章耀东仍然没有动静,伍翼凡心情反而很释然,已经准备好了辞职说辞。他当务之急就是抓紧时间将剩下的临床费用(回扣)兑完。

这是伍翼凡这段卖药时期最为轻松的时刻。他精神焕发,一改往日低落消沉。袁忆箫碰见他好奇地问:“你要结婚啦?这么神清气爽的样子!”伍翼凡笑着说:“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生了儿子?”袁忆箫一愣:“不会吧?”“哈哈哈”伍翼凡畅快地笑了起来,说道:“那怎么可能?”

伍翼凡在客户面前从未开过玩笑,他有求于他们,所以担心说错话令他们不高兴,尤其刚入行的碰壁令他心生障碍,因此每次拜访神经都紧绷着,即使在袁忆箫这种年轻医生面前也不能放松。而今天他却难得放松,反正以后不见,甚至莫名地想找个医生训斥一番或者大骂一顿以泄平日郁愤。他也正期待这几天有客户对他不逊。

当伍翼凡告诉袁忆箫即将辞职时,她凝视着伍翼凡说:“那以后就很难见面了?”

“嗯!很感谢你以前对我的支持和帮助!”

“不用谢!那没什么,要不晚上我请你吃个饭?”

伍翼凡略有犹豫。袁忆箫说:“最后的晚宴!”

伍翼凡想起上次晚归惹郝冬薇生气,于是坚定地说:“不了,最近事特别多,要为找工作准备。”以前他是竭力满足医生的要求,不敢拒绝,这次却不同,不再勉强。又不觉随口补了一句:“以后吧!”袁忆箫微笑着说:“祝福你!支持你的选择!毕竟医药代表不适合你,也不是很稳定的工作。”伍翼凡点头说“谢谢”。心想:“原来你也瞧不起医药代表这个工作啊!”

袁忆箫道了声“再见”就转身低头走了,伍翼凡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其实,他对她的印象很好,袁忆箫随和善良,身上散发着一种知性优雅的美,很有内涵感,这是郝冬薇身上所没有的。他的脑海曾不止一次突然浮现她,只是……伍翼凡立刻打住。郝冬薇还在等他,于是匆忙离开医院。

这两天伍翼凡的工作效率奇高,除了红树林医院肿瘤科外,其余科室费用全兑完。他想早结束早休息几天,下周一就向章耀东提出辞职。

然而,天不遂人愿,事与愿违是常态!

这天伍翼凡来到红树林医院肿瘤科等阎主任,接近中午才等到阎主任将临床费给他。伍翼凡并没有离开,准备去找史参。以往他都是下午找他,但这次却按耐不住想一并扫尾下午就彻底放假。

伍翼凡在隐蔽处观察阎主任,目送他离开办公室走进电梯才出来找史参。这是他最后一次做贼,依然很谨慎。

史参还没下班,伍翼凡来到办公室以眉目暗示,史参摇头。伍翼凡徘徊不去,史参从伍翼凡身边佯过压低嗓门说:“下午我在值班室。”伍翼凡迅速贴上去说:“我下午有事,以后不来了!”史参只得示意伍翼凡到值班室去。

伍翼凡在值班室等了一会儿史参才进来,伍翼凡将信封递给他说:“史医生,谢谢你这一年来对我的支持,我要走了!”史参问:“以后你们这个品种还有没有人负责?”伍翼凡没想到史参如此冷漠,毫不关心自己的去向,只关心回扣是否能继续。伍翼凡冷淡地说:“我交接时会说的。”史参点了点头:“你把我电话给他,让他单独跟我联系。”伍翼凡“嗯”了一声。

其实对于史参来说,医药代表走马换将是稀松平常的事。他跟这些人很难建立多深的交情,彼此心知肚明就是个交易关系而已。

伍翼凡感到很没意思,紧随史参走出了值班室。说来巧,两人刚好与踅回来的阎主任碰个正着。以往史参总是先出去,让伍翼凡等一下再出来,以免被人看见。这次伍翼凡放松了就栽了跟头。

原来阎主任下了楼发现有东西落办公室了,于是返回来取,正撞见伍翼凡和史参从医生值班室出来。阎主任的脸拉得老长。史参径直走向医生办公室就当没看见。伍翼凡惊慌失色,无处遁形,怪自己急中出错。

“来,你过来!”阎主任指着伍翼凡说,然后走向主任办公室。面对阎主任的颐指气使,伍翼凡压抑已久的情绪迅速在体内激发,他拳头紧攥,鼻翼扇大,怒目以视。不过,很快又抑制住了,提醒自己:“虽然不想干了,但不能影响章师兄的业务,对他没交代啊!否则他指不定会到郭老师那儿怎么说。还需忍耐!”当主任办公室门打开的瞬间,他两条腿带着他向主任办公室走去,心中自责不止,叫苦不迭。

做医药代表久了,伍翼凡对愤怒有着很强的克制力。遇到不待见甚至训斥,气愤之余为了销量又不得不强忍,久而久之习以成性。

阎主任恶狠狠地问:“你刚才跟史参在值班室干什么?”伍翼凡本来就心虚,再面对凶神恶煞般的阎主任,顿时紧张结巴起来:“我,我,我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那你找他干吗?”阎主任诘问。眼睛里能射出箭,额侧青筋爆出。伍翼凡此时脸红脑蒙,口齿不灵,半晌不语。“我以前怎么跟你们讲的?叫你们不要单独找下面医生,你居然还背着我找!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阎主任端坐着,伍翼凡泥塑木雕似的站在墙角。看着低头红脸的伍翼凡,阎主任也不再费口舌,说道:“从明天起,科室再也不用你的药!你走吧!”伍翼凡慌了——这如何向章师兄交代啊!于是慌不择释:“阎主任,我真的没给史医生临床费,只是给了点小东西——一百块钱购物卡。”

“这不是变相的给吗?私下跟下面医生勾结你胆子很粗啊!”阎主任怒烘烘地说,“你跟我滚出去!”

“阎主任,我没违背您的大原则,只是加强了一下客情而已!”

“不用讲了!出去!出去!不给你们这些人一点厉害看看你们当我是吃素的!”

“阎主任,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绝对不敢……”

任由伍翼凡如何哀求,阎主任不再理睬,夹着包向外走。伍翼凡只得跟着出来,看着阎主任锁上门扬长而走。他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

伍翼凡实在没想到在即将离开时会上演这么一出,不断责骂自己。倘若这件事情处理不当,到时留个烂摊子将如何面对章师兄?章师兄又将在郭老师面前如何贬斥自己?伍翼凡觉得不能就这样撒手而去,一定要想办法挽救平复。

其实阎主任踅回来是取下午开会的文件,这根本不重要,下午上班时来拿也来得及,或者根本不需要,带上耳朵去听就行。可他喜欢偶尔杀个回马枪看看是不是有人背着他做什么。史参知道他有此癖好,所以宁可避简就繁安排在下午,可伍翼凡为了省事非得中午,结果就撞在了枪口上。

伍翼凡离开红树林医院后,整个下午都在自责自己心急坏事,如果照常也就不会横生枝节。疲倦的内心让他想听之任之,但理性又让他必须承担责任。

清晨一早,伍翼凡拎着一瓶价值一千多的名酒在阎主任办公室附近候着。其实他很想买条烟,阎主任烟瘾很大,可居然不知道他抽什么牌子,因为每次见阎主任都很紧张,没有多余的神经去留意。

阎主任来了,伍翼凡提着酒笑脸相迎,阎主任睥睨一眼不理睬。伍翼凡走进主任办公室央求:“阎主任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说着就将酒放在桌上。“拿走!”阎主任大声呵斥道,伍翼凡吓得一抖。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您留着吧,我错了,向您赔不是!”伍翼凡满脸乞求。

“赔不是?谁知道你们背着我做了哪些事!不是我发现,你们还在背着我干。科里的规矩不能破,破了就要受到惩罚,不杀一杀你们这些歪风邪气以后我还怎么做这个主任?”

“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伍翼凡谦卑至极,心中阵阵悲凄。他站在墙角像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可怜巴巴地望着阎主任。阎主任披上白大褂向外走说道:“不要再啰嗦了,出去!我要去查房了。”说着将伍翼凡向外赶。伍翼凡纹丝不动做最后的争取,期待阎主任能生恻隐。

然而,阎主任早已铁了心,因为这次他必须杀一儆百以示自己权威不可冒犯,同时也敲打史参。他最痛恨史参,因为史参是名牌医学院校肿瘤专业研究生毕业,又是从内地大医院调过来的,业务能力很强,所以瞧不上自己。史参曾私下跟人说“阎主任只会巴结领导,根本没什么水平”。这话传到他耳朵里,对史参恨之入骨,视他为眼中刺肉中钉,并进行打压。史参申报课题晋升正高等阎主任处处作梗,于是两人积怨很深,互不买账,相互拆台。这在科室里已是公开的秘密。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等我叫保安啊!拎上东西赶紧走!”阎主任恶凶凶地说道。伍翼凡恹恹缩缩地挪出了主任办公室。阎主任来到医生办公室,所有人起立开始交班。

伍翼凡来到医生办公室旁偷听。交班结束后,阎主任传达了院里开会所下达的一些指示,然后又交代了几件事,最后说:“以后Z胶囊科里就不要用了,这家药厂有问题。”阎主任瞟了史参一眼,他正闭着眼睛充耳不闻。阎主任咬牙切齿,他最恨他那种藐视的神态。墙外,伍翼凡忧心如焚,悻悻离去。

伍翼凡不知道该如何向章耀东交代,不断责骂自己,还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已经看到章耀东大发雷霆,并看到章耀东在郭老师面前愤慨投诉。他心焦意躁,双手抓拽着头发,恨不能将头发扯下来。

伍翼凡告诫自己无论怎样也不能留个烂摊子被人指骂。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决定挽回后再离开,而且要快,不能让章师兄知道。然而阎主任正要拿自己杀鸡吓猴敲山震虎岂会善罢甘休。他突然感到压力巨大,不知如何下手。焦急下又抽了自己一嘴巴。

他脑中闪过袁忆箫,袁忆箫肯定能帮到他,但刚与她道别赧于找她。伍翼凡想到了程秉驰给他打去电话,然而程秉驰得知了原委后也无能为力,毕竟他对阎主任不了解,只能建议投其所好,相当于没说。伍翼凡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个办法来,身旁一地烟头。

回到出租屋,阎主任那一摊事无时无刻不在伍翼凡脑海里翻腾,让他心绪不宁。郝冬薇问他咋啦,他谎称身体不舒服。郝冬薇要给他买药,他说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从来不跟她说一些不好的事。

伍翼凡回到房间躺在上铺望着房顶,感觉屋顶离身体很近,要压下来一样。章昊洋回来时,伍翼凡想问问他,但欲言又止。现在的章昊洋春风得意,身上有股嘚瑟。伍翼凡很鄙夷他这种小人得志,所以不愿向他请教。

不一会儿,程秉驰回来了。伍翼凡主动跟他聊起了阎主任的事情,其实他是想借此说给章昊洋听。章昊洋听后果然加入了进来,问道:“阎主任的老婆你认不认识?”伍翼凡心中一喜,说道:“不认识。找他老婆干什么?”

“枕边风可比你直接找厉害多了!你长得帅没准他老婆把你当干儿子,事情不就结了吗?”

伍翼凡不悦,觉得章昊洋在笑自己,但此节骨眼上不便发作。于是淡淡地说:“听说他老婆孩子都不在这边,还在内地。”

“阎主任有什么爱好?”章昊洋又问。伍翼凡感觉章昊洋有种以智问愚的姿态,心中又生不爽,说道:“就是不知道啊!知道了还用你问?”章昊洋皱了皱眉,又问:“他跟哪个主任关系好?”伍翼凡又答“不清楚”。

章昊洋不知道伍翼凡是怎么在做业务,一问三不知,对这么重要的客户居然完全不了解,平时的工作根本没有深入。程秉驰也觉得伍翼凡的工作做得不细致,对于重点客户的信息收集甚少。

章昊洋半晌不语,伍翼凡就猜测他一定在耻笑自己,于是侧过身对着墙作出欲睡的姿势。程秉驰知道伍翼凡又在焦虑中,于是说:“翼凡,实在没办法就天天去找他,用行动去感动他,不信他顽石不化。”伍翼凡转过身叹气道:“也只有如此呢!”

“其实还有个办法!你不是说阎主任一个人在S市吗?可以……”章昊洋有些诡秘地说,但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伍翼凡忙问:“可以怎么?”章昊洋又摇头说:“不行不行!”

“行不行你说来听听,别卖关子!”程秉驰急伍翼凡之所急。章昊洋犹豫了片刻说:“你可以带他出去旅游,不过他不一定愿意,即使愿意,钱花太多也不值得,所以还是不行。”伍翼凡和程秉驰听了都泄了气。

其实章昊洋要说的不是这,只是他觉得伍翼凡肯定不会照做,反而说了无益。不一会儿,程秉驰就回过味来了。他知道章昊洋要说的是带阎主任去嫖,只是不便说才改口,他摇了摇头。程秉驰觉得章昊洋做业务百无禁忌,终有一天会成于斯,败于斯。伍翼凡没有体察到章昊洋的微妙,他焦躁中正幻想着拿刀把阎主任一刀刀捅死。

“班长,你那瓶酒万一送不出去到时便宜一点卖给我吧!”章昊洋盯着桌上那瓶酒说。伍翼凡回过神说道:“你就只惦记着我的酒!到时再说!”

第二天清晨,伍翼凡又拎着酒来到阎主任办公室门前候着。阎主任看见了伍翼凡说道:“还来干什么?你的药已经停了,以后不要来了,找我也没用!”伍翼凡低头偻背地立在原地,像个待处决的罪犯。

接下来的几天,伍翼凡一如既往地来找阎主任。他别无它法,只能寄希望于这种最笨的方法感动阎主任,让他收回成命。然而,阎主任并没有打动,反而对伍翼凡的涎皮赖脸似的纠缠很反感,索性视而不见,不加理睬。伍翼凡一筹莫展。

坚持了一周,伍翼凡快要崩溃。每天硬着头皮而去,疲惫沮丧而归,身心备受打击和折磨。最近一次更是狼狈,阎主任给保卫科打电话叫保安,吓得他落荒而逃。

逃出医院的伍翼凡心情十分糟糕,躲在人迹稀少的公园角落哭泣,用头撞树,不断骂自己麻痹大意自食其果。

平静下来后,伍翼凡抹去泪渍,买来烟酒抽着喝着。他感到回天乏术,也实在不想再见到阎主任那张脸,真想撒手不管撂挑子走人,但强烈的自尊心和责任感又牢牢地束缚着他鞭策着他。

他躺在了草坪上,仰望着天空,蓝色的天空是灰白的,充满了尘霾,心中阵阵悲凉袭来。毕业前,他对未来是多么地期盼,憧憬中是那么的美好,然而如今的现实却如此丑恶,令他失望令他仓皇。

伍翼凡不自觉地想起了当初的那个抉择,郭老师苦口婆心的画面也蹦了出来。他怀疑当初是否该听郭老师的话……

伍翼凡深吸一口烟,打住各种杂思,将自己拉回到现实。夕阳西下,四周暗淡了下来。伍翼凡看着远处天边的一轮红日是那么的苍白灰蒙,摇摇欲坠。他拍去身上的尘土默默走向回去的站台。

这次虽然狼狈,但也有点收获,他看清楚了阎主任抽的烟的牌子。

休整了一天,伍翼凡强大的责任心驱使他继续。虽然内心是多么的不情愿,多么的抵触,多么的惧惮,但只有行动才能缓解他内心的焦虑。这次他买了一条价值一千元的香烟,只要能解决问题,他在所不惜。

当阎主任又看到伍翼凡时,喝道:“你还敢来!”伍翼凡如惊弓之鸟,往后退了两步,眼睛睁得大大地注视着阎主任。阎主任并没有叫保安的举动,伍翼凡这才试着走近,小心赔笑:“主任,买了条烟来孝敬您!”阎主任瞅了一眼,是自己所抽牌子的高档货,却说:“拿走拿走!我不需要!”伍翼凡发现阎主任凶狠的脸有所平缓,立即将烟放在桌子上。“不要!不要!”阎主任摆手作势地喊着。“主任,您留着抽吧!”伍翼凡说着,迅速跑掉。

第二天伍翼凡又如时而至。阎主任感慨:“你还真执着啊!”看阎主任的态度有变,伍翼凡欣喜而又紧张地说:“主任,我们背井离乡不容易,还仰仗您能给机会啊!”

“你知道不容易还瞎搞?你不坏了规矩不就没这一出了吗?”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以后绝对不敢了!”伍翼凡点头如捣蒜。

阎主任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伍翼凡,有淫邪从脸上闪过,然后说:“好了,看在你诚意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不为例!不过,我刚在科里宣布不便马上改口,等两个月后我再让医生用。”

阎主任那昏黄暧昧的眼神令伍翼凡不自在,他不明个中,但听到要等两个月立刻央求:“两个月?是不是太久了点?能否缩短一点?”

“不行!你还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嘞!”阎主任训斥道,脸又拉了下来。

“不敢不敢!那行!那行!”伍翼凡赶紧低眉下眼地说。阎主任脾气暴躁,伍翼凡只得到此为止,以免他变卦,于是退了出去。

伍翼凡松了半口气,终于有了转机,不过要等两个月却实在太久——他一刻也等不了,只希望早点结束。

现在他反而很担心章耀东安排工作,他越来越不相信这位师兄了,不仅要辞职还要摆脱,一切都令他烦透了。

两日后,伍翼凡提着那瓶没送出的酒又出现在了阎主任办公室门口。他兢兢战战地说:“主任,两个月太久了,您能不能缩短点期限啊?我都快交不起房租啦!”阎主任威而不怒地说:“你急什么急?你以为主任说话是放屁,随便朝令夕改!”

“我理解,可等两个月我会被老板炒掉没饭吃了,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不行!下个月再说吧。”

伍翼凡心焦如火,但不敢执拗,阎主任有所松动他就烧高香了。“下个月再说”已经又进了一步。伍翼凡将酒放在桌上就准备离开。“不要!不要!”阎主任说着,眼珠子转了一圈。“您留着吧!”伍翼凡恳求道。只有阎主任收了礼他心里才踏实。“我家不在这边,你送我也没地方放。今天晚上我也没什么事,要不晚上你陪我把这瓶酒喝了?”阎主任突然以商量的口吻说道。“好啊好啊!”伍翼凡连连点头,顿时由忧转喜。他知道这餐饭很关键,成败就在于此。

傍晚,伍翼凡和阎主任来到一家海鲜酒楼。今晚的阎主任穿着讲究,大背头和皮鞋一样油光锃亮,一条背带西裤显得格外有派,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男士香水味。阎主任这架势哪是来吃饭,简直是来约会的,让伍翼凡捉摸不透。

偌大的包房里就伍翼凡和阎主任两个人四眼相对,伍翼凡浑身不自在。满满一桌菜两个人根本吃不了,完全是浪费,但阎主任要如此他也只得竭力满足。这次为了弥补过失伍翼凡额外搭上不少钱。

阎主任酒量大,几杯下肚无所反应,而伍翼凡却已两颊潮红,渐渐两个人拉开话匣。

阎主任看着一桌菜说:“小伍啊!点了这么多菜,喝的又是好酒,你就没叫几个朋友过来吃?”伍翼凡一愣,感到疑惑,明明是他点的还反问。于是说:“没叫朋友。您叫了朋友吗?”阎主任摇摇头,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看着伍翼凡说道:“小伍啊!你长这么帅应该有不少女孩子追吧?要不叫几个过来一起吃?免得浪费嘛!”伍翼凡笑着说:“哪有啊!我女朋友今晚有事来不了。”

“就一个女朋友?不能够吧?一个也叫不出来?”

伍翼凡觉得两人吃饭的确很尴尬,能叫上个朋友会好一些。他想到了翁小羽,但又立即否定了,万一让郝冬薇知道了就麻烦了,于是回道:“真叫不出来!”阎主任看到了伍翼凡瞬间的犹豫,于是笑着说:“你担心什么!我还能把她们吃了不成,不就是吃个饭吗?我就看看你有没有诚意。吃得开心,我明天就让科里用你的药。”阎主任说着嘴角向左边偏了一下,一丝淫意趟过。

伍翼凡心中一凛,这才明白阎主任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找个女的陪他喝酒玩乐。怪不得阎主任今天专心打扮一番,原来是此意。

伍翼凡心底唾骂面前这老家伙真不是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叫谁来供这老家伙祸害,但又不知道如何应对,而且阎主任最后一句还略带威胁意味。他小心地赔着笑:“阎主任,我真的叫不出来啊!我是个外地人,来这里也就一年,人都认识不了几个,还望谅解!”阎主任很失望,拿起酒杯敬酒做掩饰:“那太可惜了,你长这么帅不趁着年轻玩上几个女朋友可真对不起这副长相和这大好青春啊!”伍翼凡诺诺点头一口饮尽。喝了半天,他也没尝出这名贵的酒好喝在哪里,甚至感到难以下喉。

“年轻人——洒脱一点,想开一点!人不在了什么也没了!我在肿瘤科这么多年见得太多了。得了癌症,那些坚持的东西就放下了,接着就是遗憾和后悔。遗憾很多事还没有做,很多风景还没经历,后悔当初可以做的事却没做。活着的时候就要善待自己——吃好喝好玩好,找些乐子,潇洒一点,否则得了癌症一切就玩完了,想做也没机会了。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癌细胞,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大量突变了。吸烟容易导致肺癌,不吸烟的也有得肺癌的,男的还有得乳腺癌的——人生说不准啊!所以活得别那么较真!”

听阎主任谈到癌症,伍翼凡刚好借机转移话题,问道:“您觉得癌症能攻克吗?”

“也许很多年以后吧,那时我们都不在了。不过,攻克了又怎样呢?又会出现新的绝症——老天就不会让人好过的!老天什么时候放过了人类?鬼知道今年好好的明年会招什么灾!所以,年轻人——放开一点!恋爱都没谈几次女人都没碰几个那还叫男人?别到时得了癌症后悔来不及!”

阎主任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伍翼凡很不赞同阎主任的这种消极人生观,但只得点头小心赔笑。

两人一时无话,伍翼凡很忐忑,不断地向阎主任敬酒,希望借此消除阎主任的不悦。

伍翼凡喝多了,脖子通红,阎主任的黑脸也泛着红光。阎主任看到伍翼凡拿水杯有点晃动,于是问:“小伍,喝醉了吧?”伍翼凡摇着头说:“没有。”然后喝了一杯水又说:“阎主任,您帮个忙,明天把我的药解禁了吧!”阎主任不紧不慢地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烟从鼻子中喷出,说道:“你今天都没有把我招待好,我怎么帮你嘛?”伍翼凡一脸无奈地说:“阎主任,我真的叫不出来啊,您就别为难我了,看看有没有别的可以满足您的,望您高抬贵手!”伍翼凡虽然手脚有点不听使唤,但大脑并不糊涂。

“算了,不为难你了。吃得有点热,要不我们去附近的南国椰岛洗个桑拿?”

伍翼凡听了,看了阎主任一眼,阎主任正眯着眼睛注视着自己。他立刻明白这老家伙想干什么了。

所谓的南国椰岛桑拿就是一个可以嫖娼的高档场所,伍翼凡早有所闻。阎主任所谓的洗澡就是想去嫖。堂堂主任居然如此鲜廉寡耻想干那种龌龊肮脏之事,让他瞧不起。他越来越觉得阎主任不是什么好人——白大褂裹着脏心烂肺。

伍翼凡打死也不可能去干嫖娼这种事,但又不便拒绝眼前这个大淫棍。他此时脑袋沉蒙,不知如何应对,索性借着酒劲装不知,口含萝卜似的说:“还好啊,不热啊,不用洗!今天喝了不少还是早点回去吧!”阎主任进一步地说:“回去那么早干什么?S市的夜生活才刚开始啊!去洗一个,很舒服,再找个靓女聊聊——很漂亮的!”阎主任深吸一口烟两眼眈眈着伍翼凡。阎主任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直白不过,伍翼凡已难装糊涂,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

嫖娼不仅违法还很肮脏,伍翼凡是绝对不会去干这种事的。他面带难色,束手无策,既不能答应,也不便拒绝。阎主任知道伍翼凡已明了,于是静静地抽着烟等候伍翼凡的反应。两个人之间虽然飘散着烟雾但彼此却看得很清楚。

片刻后,伍翼凡说:“阎主任我请您去,我不热就不洗了在外面等您。”阎主任脸上有阴翳闪过,伍翼凡耷头喝水。不一会儿,就听到阎主任“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小伍啊,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小伙子不错,禁得起考验啊!”说着就起了身:“不早了,走吧,我晚上还有事。”

阎主任乘出租车走了,伍翼凡泄气地望着远去的出租车感到无奈,愤恨。他蹒跚地上了回去的公交车,在车上头重胃搅很难受,只得闭目靠躺,但思绪却难以停止。阎主任走时那不悦的神情分明写在脸上,他丑陋的嘴脸让自己看到决然不会有自己的好。一切都付之东流,伍翼凡心力憔悴,泪水从眼角滑落。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茫然无措的情况下,伍翼凡分别将事情告诉了董雨曼和程秉驰。董雨曼让伍翼凡直接向章耀东承认错误早脱身,不要顾虑太多。伍翼凡很犹豫,董雨曼的办法虽然直截了当,但却是无奈之选,也是最后之举,他料想章耀东难以宽宏大量。章耀东岂是认个错就善罢甘休的人。程秉驰开始也是董雨曼的意思,但看到伍翼凡踟躇不决于是想出一个别的办法来。

程秉驰告诉伍翼凡那天章昊洋没有说出口的办法就是带阎主任去嫖。他说:“章昊洋既然能想到也就能做到,他带阎主任去嫖是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你先向章师兄辞职,不提这茬事,同时让章昊洋向师兄讨要这块业务。章昊洋接手后带阎主任去嫖就大功告成了。事情很快平息就当没发生过。”伍翼凡觉得这个办法还不错。程秉驰又说:“你不要犹豫了,宜早不宜迟,拖得越久越容易暴露。”伍翼凡立即找章昊洋沟通,章昊洋欣然接受,能做红树林医院这样的大医院他求之不得。伍翼凡突然感到绝处逢生。

这天晚上,伍翼凡又买了一瓶价值一千多元与上次一样的酒,准备拎去章耀东家辞职。促销小姐看伍翼凡短期内买了两瓶酒,百般殷勤,又是端茶又是赠送小礼品还索要电话,把他当VIP。伍翼凡哭笑不得。

章耀东看见伍翼凡拎的礼品很高兴,泡上了上等的茶招待,以为伍翼凡是为了讨要业务。当得知辞职时,勃然不悦:“怎么,翅膀硬了想飞了?”伍翼凡不敢看章耀东,望着茶杯里的茶说:“师兄,我真的不适合干这行,也干不好。您也看见我做得很差,确实能力有限。我思考了很长时间,还是决定辞职,免得耽误您的事!”章耀东以怀疑的眼神盯着伍翼凡说:“恐怕是另谋高就了吧?”“没有没有!”伍翼凡忙摆手解释,“确实是因为能力不够,不能胜任!”

“你准备去干什么?”

“还没想好。感到很累,想先休息一阵。”

看着伍翼凡真诚相告的样子,章耀东也不再怀疑。伍翼凡的业务确实做得不行,不是考虑到师兄弟这层关系,他早就换了人。他原以为在自己的指导和激励下伍翼凡会奋发图强,却不曾想他烂泥巴糊不上墙自暴自弃了。他越来越看不上这位碌碌无能的师弟,觉得他是驴屎蛋子——表面光,枉生一副好皮囊。最后问道:“你想清楚呢?”伍翼凡点头坚定地说:“想清楚了!”

章耀东转头看着电视,边喝茶边看着电视里放的新闻。伍翼凡很不自在,也看向电视。章耀东半晌不开口一直看着新闻,伍翼凡如坐针毡,恨不能立刻走出去。此时,章耀东的老婆带着三个女儿回来了,伍翼凡立即起身打招呼,然后又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又起身走了过去,从兜中取出钱包给三个女儿每人两百块钱。章耀东一声不吭。章耀东老婆说:“谢谢!你太客气了!”伍翼凡对大女儿说:“去买点学习用品好好学习啊!”大女儿噘着嘴说:“我不,我要买个大娃娃!”伍翼凡冲他做鬼脸:“买个大恐龙好不好?”“我才不要!”大女儿吓跑了。伍翼凡“呵呵”的干笑着。

孩子们进了房间,伍翼凡又回到了座位。章耀东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伍翼凡一刻也呆不下去。过了一会儿,章耀东说:“既然你不想干了,我也不挽留。我马上找人接手,这期间你还先担着点。同时,你不能影响其他三个人。你是班长,是郭老师重点推荐的对象,有责任和义务帮我维护稳定。其他三人干得都很好,你不能挑唆他们辞职,否则我会找你的,到时会很难看的!”伍翼凡连连点头称是。章耀东冷峻的面孔令他生惧。

看着伍翼凡略带轻松,章耀东厌恶地说:“你走吧!”伍翼凡恨不能飞出去,但有个请求念念不忘,说道:“师兄,我这块业务要不给章昊洋吧!他肯定比我做得好,销量肯定翻番!”章耀东冷冷地说:“那跟你没关系。”

走出章耀东的家门,伍翼凡长舒一口气,犹如脱离牢笼。下了楼,他迫不及待地给章昊洋打去电话。章昊洋连声感谢。伍翼凡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不自觉手舞足蹈起来。

在回榕岗洲的路上,他才发现路边种上了一排榕树。他闻到了草的清新,听到了蛐蛐的叫声,触摸到微风的轻柔。以前从章耀东家里出来从未感受到这些存在。

他步态轻盈地向出租屋走去。

伍翼凡走后,章耀东盘算着由谁来接手业务。给章昊洋的话,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每个人的篮子里不能放太多鸡蛋——即卖不上价,又增加风险,而且现在章昊洋手中的业务已不算少。他想给翁小羽,但肿瘤科阎主任是个好色之徒,他不放心。章耀东又想到自己的一个侄子,但又摇起了头,那个不求上进的货难堪重任。他脑海里还闪过村里带出来的子弟,又觉得这些人文化素质低难登红树林医院大堂。

章耀东将手下的业务员过了一遍,没有太合适的人选。章耀东想到了郭老师,想让他推荐一个学生。章耀东喜欢用新人,新人刚入行都非常勤奋,给一点提成就行,老代表就没有那么单纯了。可红树林医院今年竞争很激烈,新人一时半会儿上不了手就会给对手可乘之机。章耀东又有点犹豫。

就在章耀东思索时,门铃响了,章昊洋已经到了门口。章耀东自然明白他来的目的,他很欣赏他这股雷厉风行的劲儿,但这次他必须拒绝。

“怎么今天来了?有事吗?”

“没事儿!你上次不是说有点腰酸背痛吗?我在药店里无意中发现了一种火罐,但这种火罐不用火,是通过抽排空气形成负压来起作用的,叫真空拔罐器。”

章昊洋说着拿出来给章耀东演示,又说:“这个很方便,自己在家都可操作。”章耀东试了一下,点头说道:“这玩意儿不错,有市场!现在一些人真聪明,规避了传统火罐的不方便不安全。难为你这么有心啊!”

“这都是应该的,师兄对我这么好!”

章耀东开始新泡一壶茶,心想:“看这小子能憋多久不提伍翼凡的业务。当然,即使提出来我也不给。”

“师兄,晚上还是少喝点茶——不利于睡眠!今天买了这东西就不妨用一用,看看效果。不过拔罐前最好先疏通一下筋骨,再拔效果会更好。我来给你推拿一下,我在班上针灸推拿水平可是一流。”

“那敢情好!我就看看你的水平怎么样,是不是你吹得那样。”

免费推拿拔罐章耀东自是求之不得——这在外面可要好几十块钱。有时他腰酸背痛也去,这次相当于省了,也相当于免费洗几次车。同时他也好奇章昊洋接下来的表演。

章耀东闭目安享,觉得章昊洋的水平还行,穴位按到了,但力道欠逮。按了一会儿,章昊洋满头大汗,章耀东皮坚肉厚按得他手酸指痛。为了省力,他按、揉、搓、压、捻等手法轮番交替。按完后,章耀东夸奖道:“手艺不错!”然后脱去上衣躺在沙发上,章昊洋给他拔罐。不一会儿,章耀东就鼾声大作。

当章耀东醒来时,客厅漆黑一片,身上盖了件薄毯,才意识到刚才睡着了。章昊洋早已走了。

早上章昊洋打来电话说:“师兄,你身上湿气很重,都紫乌了,要注意身体啊!经常拔一拔!”章昊洋说完了这事就挂了电话并不提及其它。章耀东觉得这小子还真沉得住气。

晚上,章昊洋送来一袋薏仁米说:“师兄,这个煮粥最能祛湿,坚持吃一段时间身上的湿气就没啦。”门都没进就走了。

章耀东此时心里开始有些松动了,章昊洋年龄不大做事能如此有心有耐性,可谓前途无量。他等章昊洋提出以便拒绝,可章昊洋却只用行动不用嘴,令他没有说拒绝的机会。他很是欣赏。

第三天晚上章昊洋又来给章耀东推拿,章耀东按舒服了,看着章昊洋满头大汗有些过意不去。他决定将业务还是给这位用心良苦的师弟。机会虽然不能给一个人太多,但机会也只能给这种有准备善于用心的人,何况目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于是说:“行啦!你不用再费心了,伍翼凡的业务你就接过去吧!”章昊洋喜不自胜,立即表态:“承蒙师兄抬爱,我一定做上量不辜负你老人家!”章耀东点了点头,又表情严肃地说:“不过,我有言在先——你三个月内必须把销售额做到十五万!当然,这是在你其他业务不受影响的前提下,否则我把业务收回来交给能达到要求的人。”章昊洋脑袋飞转,接近伍翼凡的一倍,感觉很有难度,但面不改色地应承了下来。

“其实我早就不想让伍翼凡那小子做了,但碍于郭老师的情面,让他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哪知道这小子破罐子破摔索性辞职不干了,完全辜负了老子的一片好心!”

“人各有志,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你放心我保证比他做的好,肯定完成任务!”

“那就好,你能力比他强百倍!”

章昊洋喜不自禁。想当年,伍翼凡是班上乃至学校的红人,年年获得“优秀生”称号,长得又帅成绩又好,身边女孩子围着一大堆,被老师及院领导寄予厚望,没想到现在混成这个球样。自己现在一个月的收入相当他三四个月的。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章昊洋激动万分。其实刚开始他心里完全没底,章耀东是个极有主见又说一不二的人,他只得捷足先登碰碰运气,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章昊洋估算了一番,这块业务至少能带来七八千的收入。他仅花了两百多块钱就叼得了这块肥肉,心底十分得意。届时月收入将超过两万,他欣喜若狂。

伍翼凡得知后舒眉展眼。为了表达谢意,更为了庆祝解脱,伍翼凡邀请章昊洋和程秉驰晚上去吃宵夜。

这个晚上伍翼凡喝到吐了,被章昊洋和程秉驰架着回去。郝冬薇不理睬。最近伍翼凡忙得像丢了魂一样,对自己大不如刚来,她感到很委屈。当翁小羽知道后既理解又担心。她觉得伍翼凡确实不适合做销售,理解他的选择,但又为他的衣食住行担心,同时又莫名地渴望他和郝冬薇劳燕分飞。

夜里,其他人都睡去了,章昊洋还在灯下记录伍翼凡讲述的有关红树林医院的科室具体信息。他也喝了不少酒,怕忘了。宵夜期间,伍翼凡挥洒自在,程秉驰感受到他逃离苦海后的回归也很高兴,与他谈笑碰杯,而唯独章昊洋却不住询问红树林医院相关科室情况。

做完记录,章昊洋又登录红树林医院网站了解科室情况。他下定决心要把这家医院全面拿下。他准备明天就去红树林医院找阎主任。

当阎主任得知伍翼凡辞职就大骂他不诚信破坏科室规矩,章昊洋初次拜访只能恭听训斥。阎主任没想到伍翼凡如此不中用,更没想到做业务里面还有这么单纯的人——宁可低声下气也不愿“沾腥带荤”。

伍翼凡的洁身自好无形中将阎主任的形象踩了下去,而且阎主任能想象伍翼凡向章昊洋及身边人讲述自己如何不堪。阎主任想着就怒火中烧,将章昊洋撵了出去,说道:“你们的药科室永远都不会用的!”

章昊洋突感压力很大,伍翼凡告诉他一个月内就可恢复,现在却一下判了“死刑”。他猜想阎主任在伍翼凡面前丢了人所以彻底断绝了合作,否则阎主任心底膈应得慌。章昊洋原以为拜访几天混个脸熟再带阎主任去嫖就万事大吉,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现在阎主任是不可能跟自己去干那种事的,而且自己一旦提出,阎主任肯定会感到是一种侮辱,也能猜想到是伍翼凡的交代,反而适得其反,毕竟他是一个大主任。

章昊洋觉得接过来的是“烫手的山芋”。

伍翼凡知道后又担忧起来,催促章昊洋去死缠烂打,并传授这方面的经验。章昊洋却很冷静,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厚着脸去找阎主任,认为无济于事。在没考虑到可行的对策之前,他不会像无头苍蝇乱撞,那样只会耗时费力。伍翼凡看着着急,不时催促。

此时阎主任正在考虑是不是让药剂科贺主任将伍翼凡的药踢出医院。他实在感到不爽,自己一个五十来岁的堂堂大主任居然在小毛孩面前掉了价,那老脸没地方搁。倘若伍翼凡还在继续,大家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现在换了一个人自然多一个人知道,令他在章昊洋面前不太自在,所以盛怒之下索性将药踢出去。他准备找贺主任沟通一下。

阎主任也将矛头对准肇事者之一的史参。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史参如果没有二心,厂家再怎么找他,他也不会背叛自己。接下来科里几次发奖金,阎主任都扣了史参的钱。史参心知肚明,对阎主任恨之入骨,但目前他也只得暂且忍受。

章昊洋决定让翁小羽打听一下阎主任在医院里的关系圈再决定下一步。翁小羽了解到阎主任与医院的常院长和药剂科的贺主任关系最好,过从甚密。常院长位高权重,章昊洋鞭长莫及,倒是贺主任可以做点文章。他知道章师兄与贺主任关系很铁,让师兄找贺主任疏通就可以事半功倍,但苦于此事不能让章耀东知道。章昊洋无奈,倘若实在无法他也顾不上伍翼凡了,必须让章师兄出面。后来翁小羽又打探到阎主任与ICU的黎主任关系不错,而与其他内外科主任关系都不咋样。

章昊洋得知后计上心头。他让翁小羽与黎主任约个饭局邀请阎主任,所有开支他来承担。翁小羽很乐意,她可以借此加强与黎主任的关系。

黎主任答应了,他给阎主任打去电话:“老阎,有个厂家的美女很想认识你啊,约着一起吃个饭。”阎主任爽快地答应了。有美女要求认识他自然乐意,同时也愿意给黎主任面子,因为他和黎主任关系不错且有些同病相怜。

在院内医生群体里肿瘤科和ICU没地位。早期肿瘤科是从各科室抽调出业务能力较差的医生拼凑而成的,反正癌症也治不好,医生难有成就感,当时阎主任就是从消化科扫地出门的。而ICU医生大都是麻醉科转过去的,且抢救技术是个大杂烩并不精专,而且还累,没多少医生愿意去ICU。尤其肿瘤科,很多科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认为他们只会忽悠病人的钱。阎主任反而认为这些人是红眼病,因为现在的肿瘤科营业额在医院名列前茅,属于创收主力科室,给医院贡献大。阎主任反而不屑与这些人为伍。但ICU黎主任对阎主任很客气,希望肿瘤科能多送一些需要抢救的晚期癌症患者照顾他生意。每年ICU年饭黎主任都会邀请阎主任视为座上宾。

饭局这天,当阎主任在桌上看到章昊洋时顿时明白了,心生不快,但当不认识。平素他对一面之会的医药代表根本记不住,却对章昊洋有印象,因为他上次凝视过章昊洋的眼神和表情,想努力从中发现些什么。

章昊洋表情自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而且他压根不认为阎主任想嫖是个事,认为这是男人本色之常情。

饭桌上,章昊洋给翁小羽使眼色。翁小羽举杯向阎主任敬酒:“阎主任,第一次见面,我敬您一杯!”阎主任望着翁小羽顿时眉开神移,说道:“幸会!”然后豪气地一杯干。他很想和翁小羽聊几句,可章昊洋在场有点注意形象,但神情却难以自制。翁小羽看见阎主任眼浑色迷就恶心,但也没所谓,因为做业务少不得碰见这种人。

翁小羽向阎主任介绍:“这是我老乡小章,他刚接手红树林医院,负责Z胶囊,还望您多多支持!”阎主任点了点头,又准备说“那就看你的表现”时欲言又止。章昊洋赶紧起身敬酒:“阎主任,您上次骂那个小伍很对!他为人不厚道,喜欢耍小聪明,装清高,实际上是一个很差劲的人,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很假做人有问题。”翁小羽一愣,对章昊洋翻白眼。她就知道他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章昊洋根本不看翁小羽。阎主任这才装着想起来的样子:“哦,我是说有点面熟,原来上次是你。每天找得人太多记不得。”章昊洋点头微笑,心里想:个老狐狸,这才几天就忘了。

接着,阎主任义愤填膺地向黎主任讲述伍翼凡是如何私下找史参。黎主任咬牙切齿地说:“这种药商要坚决打击!否则我们这些主任还怎么当啊?”阎主任说:“是啊!后来我让科里停用了他就慌了,天天来缠——赔礼道歉送烟送酒。谁稀罕?人一旦不诚信想挽回就没那么容易!”章昊洋立即拍着胸脯说:“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像他那样欺瞒主任搞小动作,绝对恪守科室规定!”然后向阎主任敬酒。

阎主任点上一支烟,又说:“这小子死缠不过还不放手,居然来了邪劲,请我吃饭把我灌醉,然后死拽着我去推拿按摩找小姐。他把我当做什么人?我个堂堂主任跟他去干那事?”翁小羽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伍翼凡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她等会要问个究竟。章昊洋则故作惊讶状:“啊,他居然这样!那他太卑鄙无耻了,完全是对您的侮辱!您打击他是活该!”阎主任借着烟雾眯着眼睛凝视章昊洋,有些难辨真伪,但知道这是个会来事的人。黎主任说:“阎主任,别人这可是一片真心啊!”说完“哈哈哈”地朗声大笑。阎主任和章昊洋也跟着会心一笑。翁小羽心不在焉。

最后,章昊洋又给翁小羽丢眼色,翁小羽白了他一眼。不一会儿,翁小羽对黎主任说:“黎主任,阎主任对以前的业务员耿耿于怀,我这老乡的工作很难开展啊!”黎主任会意,对阎主任说:“老阎啊,看在美女的面子上,你还是尽量照顾照顾小章吧!毕竟前面那小子已经滚蛋了,生意还是要继续的嘛!”阎主任笑着点头:“有你黎主任开尊口,那我还说什么!”然后对着章昊洋说:“你明天上午来找我!”章昊洋连连点头称谢。随后大家举杯相碰。

送走两位主任,翁小羽急不可耐地问章昊洋:“伍翼凡真的带阎主任去嫖?”章昊洋摇了摇头,讲述了事情始末。翁小羽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伍翼凡为人正着呢,我才不会看走眼!否则我可饶不了他!”于是说:“伍翼凡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原来这老家伙贼喊捉贼啊!看着他那色眯眯的眼神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个老不死的还倒打一耙!”接着又问:“那你为什么刚才那么诽谤伍翼凡啊?”此时章昊洋又回到饭桌上吃了起来,刚才只顾喝酒说话吃得少,桌上还剩一些菜他不想浪费,随口答道:“你还当真啊?逢场作戏呗!否则怎么逗那老东西开心。”翁小羽冲过去揪他的耳朵说道:“逢场作戏也不能这样侮辱伍翼凡!”“哎呀”章昊洋疼的直叫唤,忙说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阎主任很快恢复了Z胶囊的用药,一则给黎主任面子,二则为了息事宁人。他看出了小章这小子机灵油滑,这次如果不就此下台阶恐怕这小子会去找更多关系说东讲西造成不好影响,现在就止于黎主任,自家兄弟知道也无所谓。

至此,伍翼凡才算彻彻底底地放了心,半悬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可事情并没就此结束。

Z胶囊虽然解了禁,但用量却不及以前的五分之一。原来阎主任在科里下了紧箍咒,对Z胶囊做了使用限制,使之只能在一个小适应症上使用,其余适应症不得处方。章昊洋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顺风顺水,他还得去找阎主任。此时章耀东也在催促,称有朋友索要红树林医院业务保证能卖到两千盒以上,章昊洋固然明白意思。他得抓紧时间,否则到口的肥肉就要吐出来了——这个他不能接受。

章昊洋找阎主任也是手不离礼,不过他不送烟酒,那样成本太高,何况不少人送他这两样他也不缺。他很善于观察,发现阎主任盒中的茶叶不多了就送茶叶,发现阎主任喜欢看娱乐新闻就送娱乐杂志,虽然东西不贵,但阎主任很受用,觉得这小子挺有心。阎主任自然知道章昊洋的用意,不过他不松口。

阎主任几次问起翁小羽,章昊洋于是邀请翁小羽陪阎主任吃饭,可翁小羽死活不干。章昊洋谎称翁小羽的男朋友是检察院的,阎主任这才不再提及。

销量上不来,章昊洋压力很大。他想请阎主任吃饭,然后趁他喝醉拉他去南国椰岛桑拿,可阎主任根本不受邀。他想送三千块钱,可迟疑了一阵子还是不敢出手,因为阎主任极可能收钱不办事,反而当成了上次解禁的答谢。章昊洋无计可施,只得选择压货缓解一阵,先向章耀东交个差以延长时间另作他图。可就这最后一招也被医院的采购员给拒绝了,称药库现在库存压力大正在清理。毕竟接手时间很短,药库关系还没建立起来。他顿时一筹莫展。

这是章昊洋入行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事,他没想到如此难搞定,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后来,三个月期限到他也没能解决。在章耀东即将收回业务的重压之下,他采取了难以想象的非常规手段保住了业务。

这期间,章耀东还是知道了伍翼凡临辞前的所作所为。他打电话把伍翼凡狠狠地批骂了一顿,接着又向郭老师告状。郭老师又批评了伍翼凡。伍翼凡心中愤恨,但矛盾心理使他没有反驳和解释而是强忍了。

此事让伍翼凡的内心难以平复,后来还伴随一些令人费解的举动。

当然,这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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