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两旁的芒果树亭亭玉立,树冠上吊挂着芒果,如同少女耳朵上的吊坠。它们站在路旁妆点着道路成了靓丽的风景,吸引着路人。
树上的芒果并未长大,是青色的,也不知道何时能成熟变成金黄色。即使待到那天,这果实也不是供人食用的,只是用来观赏。当然,这种芒果也不好吃,却总有人偷取。
一个傍晚,伍翼凡送翁小羽去火车站,她母亲生病回家探望。翁小羽主动提出要伍翼凡单独送。伍翼凡推给程秉驰,程秉驰说:“别人找你又不是找我,扯上我干什么?”伍翼凡看出了程秉驰的不悦,不便强求。
路上,翁小羽不断向伍翼凡讲酒吧里的所见所闻,还贴在伍翼凡耳边亲昵地说:“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出去开房去了。你说恶不恶心?就喝了两杯酒!”伍翼凡沉默不语似听非听。接着翁小羽又讲了自己受委屈的一些事,讲到“一个喝醉的臭男人居然上台非礼我”时眼圈都红了。伍翼凡毫无表情地说:“这种环境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翁小羽感到欣慰,伍翼凡的关怀永远是最温暖的。她看着他,“嗯”了一声。当年的感觉又在她心中激荡。
“你会不会担心我在这种环境学坏跟别的男人胡来呀?”
“还好吧,应该不会吧!”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别的男人胡来的!”
伍翼凡不语。翁小羽突然严厉地问:“你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去过酒吧?”伍翼凡心不在焉地摇摇头。翁小羽说:“你可不能去,男人去那种地方都会学坏的。你去了我可饶不了你!”
终于到了火车站,伍翼凡将翁小羽送到安检处就要走,翁小羽给他买了一张站台票,伍翼凡只得将她送进站。将翁小羽的行李拎进车厢并搬到上铺行李处后,伍翼凡就要走,翁小羽递给他饮料,又说三扯四地拉着讲。不一会儿,车外响起哨子声——火车即将开动。伍翼凡慌忙往外走,翁小羽一把抓住他胳膊:“你还没去过我家,要不去我家玩玩?”伍翼凡挣脱着:“来不及了,火车就要开了。”翁小羽渴望地眼神看着伍翼凡说:“开了就开了,我给你补张票,到我们家去玩玩吧!有房间住。”周围有人,伍翼凡感到很难为情。此时喇叭里传来催促送行人赶紧下车的命令,他猛力挣脱向车外逃去。车门随后关上。她透过车窗失落地望着伍翼凡的背影。火车“轰隆隆”的叫着缓缓地离开了火车站。
送走翁小羽,伍翼凡并没有立即返回,而是在附近寻找咖啡店,憧憬着几天后与郝冬薇在此浪漫话语。
翁小羽和伍翼凡离开出租屋后,程秉驰独自一人在卧室里抽着烟弹着吉他,随后又买来一支白酒喝着。烟、酒、音乐是他最忠实的朋友,还有一个好朋友就是诗词。深夜,程秉驰写下:你心系别人,我还在原地等你……
一个清晨,天刚刚泛亮伍翼凡就起了床。他洗漱后在头上喷了摩丝,腋下洒了香水,穿上了新买的T恤牛仔裤,嚼着口香糖出了门。
此时榕洲街上只有一名清洁工阿姨在扫地。伍翼凡主动打招呼:“早上好,您辛苦了!”阿姨也向他回以微笑,说道:“早上好!起这么早啊?”伍翼凡笑而不答,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回头喊:“我女朋友来了,我去接她!”
伍翼凡来到火车站出站大厅,站在人群第一排等候,不时盯着大屏幕关注车次到站信息。火车到站后熙熙攘攘的人流从出站口涌出。伍翼凡屏气敛息地扫视着,可半天不见人。等人流稀松时,才见郝冬薇背着包拖着箱子出现了。“冬薇!冬薇!”伍翼凡挥手喊着,郝冬薇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一拐一瘸地向外走着。伍翼凡急忙来到通道旁接过行李便问:“怎么了?”
“刚才被人撞倒了,膝盖跪在了地上,现在还疼呢。”郝冬薇撅着嘴说。“我帮你揉一揉!”伍翼凡连忙蹲下来帮她轻揉慢抚。
揉了一会儿,郝冬薇说好些了。伍翼凡站了起来,深情地望着郝冬薇,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郝冬薇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伍翼凡低下头闭上眼睛嘴唇覆在了郝冬薇的樱红厚唇上。
在伍翼凡事先选好的咖啡屋坐了一会儿,两人就上了回榕岗洲的车。伍翼凡做起了向导介绍着途经的地标美景。沿途造型奇特的摩天大厦和百态有致的绿化很养眼,郝冬薇依偎在伍翼凡的怀里欣赏着,憧憬着新环境新生活。伍翼凡不时地吻着她。
下了车,伍翼凡带郝冬薇往榕岗洲里走。离开了大马路,越往里走环境越阴暗潮湿,路面越窄。“你们住这里吗?”郝冬薇惊诧地问。
“这里房租便宜,刚来只能艰苦一点!”
郝冬薇在巷子里跟着左一拐右一扭,行李箱的轮子早已泥黑水滑。她不住摇头:“这环境也太差了,我俩换个地方吧?”
“先将就一下,等稳定了有了条件再换不迟!”伍翼凡回过头,歉意地望着郝冬薇,“先委屈你啦!”
到了出租屋,程秉驰和章昊洋还没起床。伍翼凡将郝冬薇领到翁小羽的卧室。下铺已铺好,床褥床单薄毯都是新的,是伍翼凡最近买的。郝冬薇随口问道:“这上铺是谁啊?”
“翁小羽,回家了。她父母不一定让她再来了。”伍翼凡答道。
程秉驰和章昊洋起床后一一向郝冬薇问好。程秉驰见过郝冬薇,多寒暄了几句。章昊洋还是第一次见,以前只是听说。百闻不如一见,章昊洋的眼睛放起了光,的确是个大美女——明眸挺鼻,酒靥微现,身材十分正点,不觉多看了几眼。心想伍翼凡真是艳福不浅,难怪看不上班上的。
“走啊,上班去,还站着等着领赏!”程秉驰冲章昊洋喊道。章昊洋才回过神。程秉驰是主动给伍翼凡和郝冬薇创造空间。
程秉驰和章昊洋走后,伍翼凡让郝冬薇洗个澡睡一觉。他递给郝冬薇两个新面盆,面盆里放着两条毛巾、一支洗发水和一支沐浴露,全都是新的,也都是郝冬薇最喜欢的品牌。然后又拿来一双印着郝冬薇喜欢的卡通图片的拖鞋给她。
郝冬薇洗完后就要出去玩,根本没有睡意。伍翼凡立即想到了荔香湾,他迫不及待地与郝冬薇分享,可郝冬薇却非常想去逛街,S市别有意趣的市容市貌对她吸引力很大。伍翼凡说:“逛街随时都可以去逛,你还没见过大海的震撼,保证你去了就不想回。”郝冬薇犹豫了片刻说:“那随便吧!”伍翼凡很喜欢郝冬薇这点——听话不爱争辩。伍翼凡最怕那种很有主见嘴又特厉害的女孩子——像他妈那样。董雨曼就属这类,这也是为什么他与董雨曼若即若离的原因。
来到荔香湾,面对大海,伍翼凡紧紧地抱拥郝冬薇,胸中燃起熊熊烈火。
工作日前来海边的人很少,两人在海滩尽情地徜徉。蔚蓝的天空,碧绿深远的大海,海风吹拂,有秀发飘逸白裙舞动,有娉婷身段依靠宽厚肩膀,构成一幅唯美的画面。
郝冬薇赤脚在柔软的沙滩上跑了起来,回头喊:“翼凡,来追我啊!”伍翼凡迅速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追到,郝冬薇来个急转弯甩脱了伍翼凡,躲到了那棵斜卧的椰树一边。待伍翼凡过来她又钻到另一边,伍翼凡跟着钻过来,郝冬薇已钻到对面,玩起了猫抓老鼠。最后还是伍翼凡的手长一把抓住了郝冬薇,两人隔树相吻,柔柔的海风包裹着他们。
两人面对大海远眺。伍翼凡喊着:“冬薇,我爱你!”郝冬薇也喊着:“翼凡,我也爱你!”
“冬薇,我爱你一生一世!”
“翼凡,我们永不分离!”
“大海,你一定要给我们作证!”伍翼凡举起右手向天边挥舞。
然而,高亢嘹亮的誓言没有回音。一望无际的大海风平浪静。伍翼凡忘情地去拥抱郝冬薇时才意识到中间隔着一棵斜卧的椰树。
两人在海边恣意漫游,大海沙滩椰树见证了他们的爱情,照片记录下了他们流光溢彩的瞬间。离开时,伍翼凡给郝冬薇买了一个珊瑚玉平安扣吊坠挂在她脖子上。郝冬薇很喜欢,珊瑚玉非常柔滑,里面开放着一朵朵小菊花很好看,挂在脖子上很是漂亮。
回来的路上,伍翼凡问:“怎么样?大海是不是很震撼?”郝冬薇说:“还好吧!就是比湖大一些,水多一些。”伍翼凡很诧异。郝冬薇看着伍翼凡又说:“只要你喜欢我也喜欢!”伍翼凡又很开心。“不过,我没想到海水这么咸涩!”郝冬薇靠在伍翼凡的肩膀上说。
晚上,伍翼凡和郝冬薇在翁小羽这边卧室关上房门耳鬓厮磨,言笑晏晏。“今天开心吗?”伍翼凡问。郝冬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靥,紧紧地抱着伍翼凡。伍翼凡凝视着郝冬薇的双眸:“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好吗?”郝冬薇点点头。
夜深了,四周安静下来,隔壁男人宿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两人紧紧搂在一起吻着。
缠缠绵绵,两条鱼儿在水中畅游,两只蝴蝶在空中蹁跹。
郝冬薇双眼紧闭满脸绯红,大脑一阵空白。
章昊洋根本没睡着,郝冬薇就像精灵进入到他脑子里不停出现,她那明眸电眼摄他魂魄,那性感的长相和身材缠他心舍。他太羡慕伍翼凡了,倘若能拥有这样的女朋友他绝对不会再去嫖了。他想入非非,不自主意淫起来。
当伍翼凡准备脱去郝冬薇的内裤时,脑海突然浮现了母亲。母亲叱责道:“你思想不端正,这样不道德……”伍翼凡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他对自己的冲动也感到自责:“要对郝冬薇负责啊!又没结婚哪能随便发生性关系!万一怀了孕又该怎么办?到时母亲知道了一定会责骂。何况现在工作又不稳定,怎能经得起折腾啊!”
伍翼凡把衣服穿了起来,说道:“我不能伤害你,现在条件太差,等以后我赚了钱给你买了房我们再做!”郝冬薇微微点了点头,眼睛还没有睁开。其实,她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也非常害怕,听见伍翼凡这么说心中非常感激,起身在伍翼凡的脸上亲了一口。
然而,两人单独在一个空间缠绵没两天就结束了。
翁小羽得知郝冬薇到来的消息后立刻决定返回,原打算再待一周也没了心情。翁小羽没见过郝冬薇,但据说是个大美女早想一睹芳容——那股好奇心比男人还盛。她恨这个女人,她与伍翼凡现在稍有转机她就来了。
翁小羽当天就买了南下的火车票。正如伍翼凡所料,翁小羽的父母不放她走,认为她的工作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也担心她受骗。可只要是翁小羽认同的事,谁也别想阻拦。
这天下午,伍翼凡正和郝冬薇逛街,突然接到了翁小羽的电话让他去火车站接她。伍翼凡隐约感到来者不善,婉拒了。翁小羽称东西很多一个人拎不了。伍翼凡让她联系程秉驰和章昊洋,她称他们在上班,说着便“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伍翼凡一下没了主意,又觉得不能得罪翁小羽,否则她不会友善郝冬薇,于是决定去接。郝冬薇很不高兴,不让去,可伍翼凡哄了一会儿还是准了。
到了火车站,只见翁小羽大包小包的东西也确实不少,但拎起来并不重。其实这都是翁小羽精心安排的,她要给郝冬薇一点厉害瞧瞧。
伍翼凡搭出租车将翁小羽送到榕岗洲,又帮着将行李提到出租屋客厅就一溜烟跑了。翁小羽孤零零地好没意思,来到卧室,看见下铺床单上并排着的两个依稀可辨的屁股印就醋意大发。她要领教领教这个女的。
晚间,伍翼凡和郝冬薇挽着手嬉笑着进了屋。翁小羽突然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拎了条休闲裤说:“翼凡,我给你买了条裤子,你试一试!”伍翼凡愣住了,表情很尴尬,说道:“不用!你给我买什么裤子?”
“我回去给你们都带了礼物!”翁小羽边说边打量一旁的郝冬薇。只见郝冬薇一对大杏眼,鼻梁挺直,小嘴厚唇,一头长发飘然,身材修颀,比自己高小半个头。翁小羽心底灰不溜丢,阵阵酸意涌来,心想怪不得伍翼凡见异思迁。随口问道:“这就是你高中同学?”伍翼凡说:“这是我女朋友郝冬薇。”又向郝冬薇介绍:“这就是我们班著名歌后翁小羽,歌唱得非常好。”郝冬薇立刻微笑道:“小羽好!”。
“算了吧!歌唱得好顶什么用?哪赶得上人家脸蛋好!你把裤子试一下看合不合身。”
“不用了,谢谢!留给他们穿吧,我有。”
“啪”的一声,翁小羽用力摔在了地上,吼道:“我大老远带来你爱要不要,随你的便!”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程秉驰在卧室床上隔门相听,摇头叹气。伍翼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郝冬薇推开伍翼凡来到阳台。伍翼凡连忙过去小声安抚:“她有点疯癫古怪你不要介意!”
夜里,郝冬薇回房睡觉。她一坐下,高低床就略有晃动。“喂!你怎么回事,床晃来晃去的让我怎么睡啊?”上铺传来翁小羽斥责。“喔,对不起!对不起!”郝冬薇赶紧道歉。“烦人!”翁小羽恶狠狠地说。
郝冬薇在床上身都不敢翻,唯恐又恼了翁小羽。她感到难受。
翁小羽的返回令伍翼凡很担忧,郝冬薇为人温和老实今后少不了被她欺负。为了减少冲突,他决定尽量避让翁小羽。他走出卧室将那件扔在地上的裤子收了起来,决定明天给她两百块钱,同时决定第二天请大家吃个饭加强关系。
翁小羽躺在床上双眼望着灰黑的房顶,心也掉进了灰暗之中。怪不得伍翼凡谁都看不上,原来有如此美人入怀。她感觉心突然被掏空了无所凭依。她想起这些年心里的苦不由黯然泪流,真想痛哭一场。
她心不甘,也绝不会就此认输。第二天她没要伍翼凡的钱而是把裤子收了回来,也没有参加伍翼凡的饭局。
接下来的日子,翁小羽对郝冬薇很不客气。郝冬薇回晚了,她说打扰休息;郝冬薇喷香水,她说难闻受不了;郝冬薇晒衣服,她说占的地方太大,使得郝冬薇处处受气。郝冬薇向伍翼凡诉苦,伍翼凡除了让她避让外别无它法。郝冬薇提出搬出去,伍翼凡让她再等一等。他想一年满后章师兄安排了新工作再搬走,届时可以在上班附近租房子,省得搬了又搬,反正时间马上到了。
一天深夜,各自都已安寝,出租屋一片寂静。突然“啊”的一声,女生卧室传来一声尖叫,大家都被惊醒。叫声是郝冬薇喊出的,伍翼凡一骨碌跳下了床,来到对门隔门喊道:“怎么了?”
“床上有东西。”郝冬薇说着已“呜呜呜”哭了起来。“你把灯打开看一看是不是蟑螂?”伍翼凡在门外指挥。郝冬薇打开灯,一只长须亮盔的大蟑螂和几只小蟑螂向四处逃散,吓得郝冬薇又尖叫一声,转身开门而逃投到伍翼凡的怀里啜泣。上铺的翁小羽转了个身,说道:“不就是个蟑螂,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伍翼凡抱着郝冬薇安抚:“没事的!不要怕,蟑螂不咬人,我们床上有时也有。”
当郝冬薇说床上有蛋糕屑时,程秉驰立即明白是翁小羽的恶作剧。翁小羽越疯狂,他心里越凄凉。这几日翁小羽既不练歌也不出演,还拒绝了米老师的声乐课,程秉驰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可奈何。程秉驰彻底没了睡意,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伍翼凡怀疑是翁小羽故意所为,正待发怒时,只听卧室传来翁小羽漫不经意的声音:“不好意思!蛋糕是我吃的,没想到落了点儿到下铺。”不曾想翁小羽主动承认了,伍翼凡又偃旗息鼓了。
“我不想住这里了,我真的要搬走!”郝冬薇抽泣着对伍翼凡说。翁小羽听了心中一惊。
“先把床整理一下,我们明天再商量这个吧!”伍翼凡说着,心恨意烦。
郝冬薇在伍翼凡怀里哽咽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卧室。蟑螂自然是不见踪影,床单和毯子拿下来抖掉不少蛋糕末。她认为翁小羽太不小心了。
伍翼凡将自己的床单扒下来递给郝冬薇说:“用我的床单,你的已经脏了,我明天来洗。”
整理完毕,郝冬薇还是不敢上床睡。伍翼凡将扫出来的蛋糕屑扫堆到客厅中央。郝冬薇好奇地问:“你怎么不倒到垃圾桶?堆这儿干什么?”伍翼凡说:“堆这儿把蟑螂都吸引过来,确保你的安全!”郝冬薇破涕为笑,最后在安抚下进房睡觉,但还是心有余悸。
伍翼凡对郝冬薇的体贴让翁小羽黯然失意,她感到一阵孤寂荒凉袭来。
郝冬薇提出搬走让翁小羽恍然警醒——万一他们搬走自己又图什么呢?岂不是在促成他们。她提醒自己要转变策略。
伍翼凡痛恨翁小羽的恶作剧,只要有她在就总能制造事端,当初他就不希望她来S市。想着接下来的共处伍翼凡就头大。
次日上午,郝冬薇从卧室出来一脸困倦,不时打着哈欠。伍翼凡已买了早点等候多时。她昨晚一夜难寐,那蟑螂簇集的画面挥之不去令她头皮发麻,她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但又热。
“我还是要搬出去住,这里我实在受不了!翁小羽这人也很难相处!”郝冬薇楚楚可怜地说着。伍翼凡沉默了片刻说:“我跟翁小羽商量一下,你们换个铺,你睡上铺蟑螂爬不了那么高。”郝冬薇还是要搬走,可在伍翼凡的坚持下她又顺从了。
当伍翼凡向翁小羽恳求换铺时,她气得发抖,说道:“她怕蟑螂我就不怕蟑螂?你担心她被蟑螂侵扰,你怎么不担心我?我就该睡下铺让蟑螂咬是吧?”翁小羽眼泪夺眶而出。伍翼凡尴尬地说:“郝冬薇也并不是想睡上铺,她一心想搬走。可我觉得大家住一起还是好一些——又热闹又可以相互照应。我们同学这么多年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
“你怎么不体谅我?干脆你把我撵出去算了,否则我不会让的!我凭什么要睡下铺?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
伍翼凡不知再说啥,脑海里激烈地斗争着,半晌后说:“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要求有点过分,还是我们搬走算了,免得大家闹得不愉快!”
伍翼凡转身走了,翁小羽突然慌了。她不能让伍翼凡走,那样他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回到出租屋,翁小羽主动地搬到了下铺,心也掉进了冰窖。
她觉得自己在伍翼凡心里已经人去茶凉了,而她却还一直活在当年两人相恋的温存中。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所作所为并不能引起伍翼凡的注目,反而让他愈发生厌。翁小羽越想越觉得被遗弃,越想越伤心。
深夜,翁小羽在下铺默默流着眼泪。她考虑是否到了该放手的时候,继续下去,只会是身心疲惫伤痕累累。可每每心里如此告诫时,心却像被针扎了一样。她一宿翻来覆去,心力憔悴。
接下来的几天,伍翼凡的举动更让翁小羽感到绝望。每晚,在她们上床之前,伍翼凡都会提前把床检查一遍,防止再次出现蟑螂。这个时候翁小羽感到凉意彻骨。心想伍翼凡对郝冬薇用情至深已非一般男人所能企及,他的体贴入微已说明郝冬薇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无人能及,自己这样一厢情愿下去不可能有结果。于是心中放手的呼声越来越强烈,直至响彻脑海。翁小羽决定放手了,她极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伍翼凡。
出租屋归于平静,伍翼凡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而翁小羽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沉静了不少。翁小羽不再与郝冬薇发生摩擦了,郝冬薇也不再提出搬走。她俩平静相处让伍翼凡很欣慰,他对翁小羽又心存感激。
翁小羽开始全心投入到音乐中,唱歌可以让她忘掉烦恼,也能帮她疗伤。她和程秉驰白天刻苦训练,晚上就去酒吧倾情奉献,在汗水和掌声中寻求慰藉。看到翁小羽的回归,程秉驰很是欣慰。
周末,翁小羽继续去米老师工作室上课。米老师是她和程秉驰在酒吧演出时结识的一位伯乐。他五十来岁,是原S市文工团的有名声乐演员,有多个头衔,在S市音乐界享有名气,多次担任S市各大型歌唱比赛的评委。米老师听了翁小羽的演唱后就觉得她很有潜质,然后主动在后台找到翁小羽表示愿意收她为徒。翁小羽将程秉驰介绍给米老师说明两人是团体,米老师惊愣片刻后同意了,程秉驰放心不下翁小羽也就从了。米老师的来头也让他们动心,其文艺气质也给他们留下良好的印象。随后,两人交了学费就开始跟着米老师学习,米老师对翁小羽格外重视,对她单独培训,他一直夸赞翁小羽的天赋并多次说她今后能大红大紫。
和米老师接触一段时间后,两人对米老师的专业很信服。米老师的为人也很祥和,每次去工作室,他都会给他们端茶倒水,中间休息还会拿点心水果给他们吃。时间一长,大家都与米老师很熟悉了,并把他当作尊敬的长辈。在米老师的指导下,翁小羽的歌唱有显著提升,高音区更加收放自如,米老师大赞翁小羽的悟性。期间恰逢某企业冠名赞助的歌唱比赛,米老师代翁小羽报了名,结果翁小羽在米老师的训练指导下一举获得了亚军。
这给了翁小羽极大的鼓舞,翁小羽从前段时期的失恋状态中振作了起来。翁小羽十分感激米老师,将其视为恩师。
程秉驰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米老师是声乐老师对翁小羽的指导更多,虽然对程秉驰的唱歌技能有帮助可他主要在后台弹吉他,米老师在吉他方面却教不了什么。尤其当米老师说要找专业作曲老师给翁小羽量声创作时,程秉驰就觉得自己作用越来越小。当米老师带程秉驰拜访一个流行乐创作工作室时,程秉驰更没了底气。工作室里现代化音乐设备让他眼花缭乱,交流中就觉得自己那点自学家底远远不够,要想跟上现代的创作步伐非得去深造。程秉驰突然感到做翁小羽的幕后音乐人差距还很大,一下信心受挫。
当米老师问程秉驰参观交流的心得时,程秉驰说要加倍努力学习。米老师却说:“我说话很直,你别见怪啊!你想做翁小羽的幕后音乐人难度太大,你作曲编曲的能力与这些专业团队差很远,再加你的形象也不适合和他同台做组合——我直话直说啊,你别见怪啊!所以我认为你应该放手让她单飞,否则会束缚到她,那样对她不利,对你也没好处。你最好把音乐当个爱好,如果当做职业很难成功。我这些话都是为你们好!不过,这些话你就别跟翁小羽说了,免得认为我有意拆散你们。你自己再想想!”
米老师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程秉驰心中的火浇熄,他备受打击。他也觉得会拖累翁小羽,凭翁小羽的天资条件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自己那点看家本事也确实难以撑起她的天空。他突然觉得音乐之路很艰难。
消沉了几天,程秉驰叩心自问是否爱翁小羽,是否热爱音乐,当他的答案是肯定时,他又打起了精神。他心甘情愿地为翁小羽付出,他因她快乐而快乐,不是旁人一言两语就能放弃的。
程秉驰不再去米老师那里,谎称医院有事。连续不去时,翁小羽问为什么,程秉驰说自己没必要上声乐课,重点是要加强作曲编曲能力,他就在网上自学。翁小羽说不动也只得由着他,自己还是按时去米老师那儿学习。
只是米老师对翁小羽太关心太照顾让她有些过意不去也有点不自在。
翁小羽整日忙碌,可在同一个寝室上铺的郝冬薇却很闲。
她也来了一段时间,但不见去找工作,终日闲玩漫逛而且还要伍翼凡作陪。伍翼凡不仅开支大,业务也有些荒疏。有次翁小羽在医院外面看到伍翼凡在一家小快餐店门口排队买盒饭。在她的印象中伍翼凡是不会吃这种摊点盒饭的,他是个讲究的人,不是有经济压力是不会在这种环境中就餐的。伍翼凡站在衣着杂乱、劳形匆忙的人群中显得很突兀。翁小羽心里不是滋味,想请他去别处吃个饭,但又克制了——眼前这个人与自己已无关系了。然而,越克制那身影就越浮现。
回到出租屋,翁小羽仔细看了看郝冬薇的衣橱,里面挂满了衣服——大都是新买的,一旁鞋盒摞了起来。S市的物价很高,郝冬薇如此大手脚凭伍翼凡的收入是完全吃不消的,翁小羽又不由替伍翼凡担忧起来。
一天夜里,翁小羽忍不住问郝冬薇怎么不找工作。郝冬薇说:“看了一下没什么好工作,也想再玩一段时间。上学这些年太累了,不想立刻上班。”翁小羽问:“你不上班开支又这么大,你不担心伍班长吃不消啊?”上铺传来“哼”的一声,说道:“这才花了几个钱?我还算节约的!谈恋爱都不舍得为女朋友花钱那还是什么男朋友?”接着又说:“男人本身就是要赚钱给女人花的,担起养家的责任,否则还叫什么男人?而且女人多花钱才能激发男人的赚钱动力,他们才能成就事业!”郝冬薇的论调令翁小羽大跌眼镜,她最鄙视这种傍人肩膀的女人,不免为伍翼凡捏把汗。
后来翁小羽又听郝冬薇说她有几个堂姐的老公很有本事,她们有吃有穿不用上班,还声称算命的说她将来肯定要嫁个有钱人——她很坚信。翁小羽越来越觉得郝冬薇不适合伍翼凡,伍翼凡也不是郝冬薇所要找的依靠。翁小羽恨不能将两人的闲聊录下来放给伍翼凡听,他肯定会被郝冬薇的话震惊而瞬间看穿她,但又觉得那样伍翼凡会认为自己太卑鄙,何况热恋中的男人也难以理性。渐渐,翁小羽心中的死灰又开始复萌生烟。
一次,伍翼凡和郝冬薇从外面回。只听郝冬薇生气地说:“一个熨衣板都不舍得给人家买,真小气!”伍翼凡在一旁安慰:“不是我舍不得,是完全没必要!你要熨就在桌子上熨是一样的。你不知道,到时搬家有多麻烦,扔了又可惜!”
“那个桌子怎么用啊?一点也不方便,还把衣服熨坏了。”
“是平的怎么不能用?你也不是天天熨。”
“人家不就是要个小小的熨衣板吗?你不买就算了,还凶人家!”郝冬薇说着委屈地嘤泣起来,泪水溢眶而出。伍翼凡慌了,赶紧安抚:“我没有凶你!你什么时候买东西我舍不得?只是这熨衣板又占地方搬家又不方便。你不知道我们上次搬家扔了多少东西,所以有些可要可不要的东西我们就不买了,又不是自己的房子……”不等伍翼凡说完,郝冬薇转身进了房间,爬到上铺倒床抽噎,任由伍翼凡在外解释不理睬。
最终,伍翼凡去商场将那三百多的熨衣板扛了回来郝冬薇才从卧室出来。翁小羽旁观始末,对郝冬薇嗤之以鼻,而心里却又忿又酸。但她已经看到伍翼凡有些不堪重负了,否则不至于去计较一块熨衣板。她认为他俩这样下去感情迟早会出问题。她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也正如翁小羽所分析的那样,伍翼凡确实有些捉襟见肘了,郝冬薇的吃喝玩乐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每当郝冬薇购买类似的衣服时,伍翼凡都会劝说,可最终还是禁不起她撒娇而顺从。
由于跑医院的时间减少,伍翼凡的业绩下降明显,收入也随之减少,同时还引来章耀东的不满。伍翼凡里外都感到不小的压力。但他并无怨言,自从郝冬薇来了,他感受到了快乐和踏实。他觉得女孩子逛街购物是天性,只恨自己财力不济。
虽然郝冬薇生活有点奢侈,但伍翼凡依然爱她,对她有种强烈的拥有感和保护感。虽然他母亲和董雨曼这种很理性的女人不会乱花钱,但她们身上没有郝冬薇的温柔和乖巧,伍翼凡既缺乏感觉也感受不到男人的保护欲,反而有时还感到自愧不如。
伍翼凡虽然累但快乐着,当下他只想尽快把业务做上去,除了向章耀东交差外最关键的是增加收入。他现在最缺钱。
一个周二下午伍翼凡和郝冬薇去看半价电影,然而电影放映了十分钟伍翼凡的电话就响了,是袁忆箫打来的。袁忆箫说住院部已经处方不出Q分散片了,让他到药房去协调一下。伍翼凡一脸无奈,中午才从红树林医院回来。郝冬薇不让他去,空旷人稀的影院她有些害怕。伍翼凡又搂又吻,说去去就回,最后不顾郝冬薇的反对匆忙而去。
伍翼凡直奔住院部药房找负责人吴药师,然而吴药师开会去了。他来到呼吸科找袁忆箫。袁忆箫告诉他医院新进了一个不同规格的Q片,新来的医药代表非常勤奋,所以处方量增长很快,而伍翼凡的Q分散片销量也就相应下减。袁忆箫说:“我还都是用的你的,我觉得分散片效果好一些,但我一个人病人有限!你要不要请其他医生吃个饭加强一下关系?我来帮你张罗。”伍翼凡求之不得,满口答应。
拜访了袁忆箫,伍翼凡又来到住院部药房门口等候吴药师。他在门口踱来踱去,心里惦记着电影院里的郝冬薇。郝冬薇先后打来两个电话催促,伍翼凡去留两难。最后坚定留下来解决问题,因为断药不解决就相当于断炊。伍翼凡平静下来找到一个药师了解情况,原来竞品Q片用量大后,随着Q分散片的用量减少药房领药也随之减少直至断药。
五点钟左右,吴药师才散会回来。伍翼凡连忙端正站姿满脸堆笑:“吴老师回来了!”吴药师从眼镜框上面空隙看了眼伍翼凡进了药房。伍翼凡跟了进去。吴药师转身喝道:“喂!药房你们怎么能随便进来?出去!”伍翼凡红着脸退到了门口,心想以前找过吴药师,他应该有印象,怎么现在如同陌生人一般,怪不得章师兄再三强调药房要经常打照面,一段时间没来就如此生疏。伍翼凡小心翼翼地说:“吴老师,我们的Q分散片现在住院部药房已没药了,您方便的时候帮我们到库房领一点儿!”
“这个不用你操心,没有了我们自然会领,不需要你们跑来说。”吴药师在办公桌前看着药品单说。
“确实没有了,还烦劳您明天帮我们领一点儿!”伍翼凡语气中带有央求。然而吴药师就像没听见一样不再搭理。伍翼凡很是着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吴药师有任何回应。此时药房即将下班,伍翼凡急中生智,赶紧跑到水果铺买了西瓜、香蕉、葡萄、牛奶来到了药房门口说道:“吴老师,您辛苦了,我买了点水果!”吴药师看了看伍翼凡手中的东西说道:“不用!不用!”
“应该的应该的!您辛苦了辛苦了!我就放在这里了!”伍翼凡站在门外将东西放进门内。吴药师继续忙自己的事,伍翼凡眼巴巴地盯着他。过了五六分钟,吴药师瞟了一眼门边的水果说道:“小刘,你看看Q分散片还有没有,没有就报点计划。”只听见里面货架传来一声“好”。伍翼凡站在门外点头哈腰地说:“谢谢!谢谢!谢谢!”心想还是礼品管用,然后松了口气向外走。
走了片刻不放心,又转回来蹑手蹑脚贴在门边,听那个小刘药师有没有给库房打电话。只听吴药师说:“这些人如果不是药断是难得碰到他们的,一天到晚围着医生转哪会来我们这里打个照面。一断药就冒出来了。看样子有些药要隔三差五断一断才行!”“呵呵”药房里传来哄笑。伍翼凡听了义愤填膺,觉得医院真是黑——雁过拔毛。领药本身就是药师的职责,现在不送点好处就故意为难,真是可恶!又听见吴药师说:“小刘,把这个西瓜洗了切了,大家吃了下班!”伍翼凡心里骂道:“呸,喂狗!”
伍翼凡离开药房就给郝冬薇打电话,可她不接。伍翼凡回出租屋也不见郝冬薇,于是又乘车去电影院周边寻找,依然不见踪影。只得又踅回出租屋等。
郝冬薇很晚才回来。他向她解释,她避开不搭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说:“我何尝不想陪你?这不是遇到特殊情况没办法吗?”郝冬薇甩手挣脱说道:“你不知道换个时间?偏看电影时扔下别人……”说着眼泪又出来了。伍翼凡将她搂过来,她推开伍翼凡进了卧室。伍翼凡在门外说:“我错了,你别哭啊!”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工作——总是临时临了的!要么闲得无事人一般,要么像消防员一样,有这样的吗?”
“我保证下回不这样!”
“你不用说了,我累了想休息。”
伍翼凡也累了,白天求三拜四,晚上还要承欢女友,胸中不免升起难言之苦。翁小羽听见郝冬薇哭泣就烦,她最讨厌那种动辄哭闹的女孩子,认为她们总是矫情作态。翁小羽觉得郝冬薇不理解伍翼凡的工作,也不支持,日久两人争吵是在所难免。她胸中燃起了火苗。
一周后的某天,伍翼凡接到袁忆箫的电话说约好科里医生。他以为她上次只是随口一说,或者已经忘记,不曾想她是认真的。此时伍翼凡很是为难,他已答应郝冬薇第二天下午逛街晚上观夜景。袁忆箫听出了伍翼凡的迟疑,问道:“怎么呢?明天不方便?”伍翼凡立刻说没问题。伍翼凡的反应是一种习得性反应,这近一年的推销使他面对医生就恭顺唯诺。
当伍翼凡告诉郝冬薇时,郝冬薇让他改期,而伍翼凡却反劝郝冬薇。郝冬薇嗔怨:“在你眼里,我根本就不重要!”伍翼凡好言相哄并许诺七点钟前准时回来,郝冬薇才勉强同意。
第二天傍晚袁忆箫带着四名年轻医生与伍翼凡在一家菜馆会合。饭桌上,袁忆箫不断称赞Q分散片的疗效比片剂好。在座医生自然明白言外之意,纷纷表示支持。伍翼凡则不住敬酒配合。年轻人在一起谈资相投,吃着喝着聊着时间飞逝,结束时已八点。
医生们走后,袁忆箫却没走,伍翼凡干着急。谈聊中,袁忆箫抱怨起医生工资少压力大。伍翼凡敏感地猜想她是否想要点好处。袁忆箫感慨:“一线医生最苦,还要受上级医生的盘剥,所有回扣都被拦截,心肠好的还会分点,多数独吞!”伍翼凡越听越觉得弦外有音,于是说:“要不我抽出一点费用给你?”袁忆箫慌忙摆手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聊到这块就说起这些事。你以为我是找你要回扣啊?大家年龄相仿,都不容易,认识是一种缘分,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呗!我可真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啊!”看着伍翼凡面有迟疑,袁忆箫又说:“我每次看见你都在科室门口转悠不敢进去,与医生交谈神情也有些紧张,再加你又是学医的,我自然就想帮你。可能是一种映射心理。真的没别的意思!”伍翼凡这才放下心来,但感受到了一丝被人同情的味道,心中不免泛起一阵悲哀。
自从干了这一行,他的世界彻底变成了灰色,如今落得被人同情的境遇,他又凄然又茫然。伍翼凡在沉默中思飞神走,袁忆箫接下来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伍翼凡突然想起郝冬薇,于是话锋一转:“袁医生,你男朋友呢?”袁忆箫凝视着伍翼凡说:“我没有男朋友,以前大学谈过一个毕业就分手了。你呢?”
“我有女朋友,她现在正在等……”
“肯定很漂亮吧?”不等伍翼凡说完,袁忆箫打断。伍翼凡笑了笑,心里却着急走。袁忆箫也笑了,脸泛起微红,接着好奇地询问“你女朋友是做什么的”“你俩是怎么认识的”等等。伍翼凡一一作答却坐立不安,脑海不断浮现郝冬薇气恼的画面。袁忆箫看出伍翼凡心不在焉便说:“你早点回去吧,你女朋友肯定等了很久。”伍翼凡赶紧结账往回赶。
伍翼凡给郝冬薇打电话,三次都被挂断了。他知道她又生气了,他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回到榕岗洲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伍翼凡站在女生房间门口喊“冬薇”,里面没应答。他隔门解释:“冬薇,你听我解释,这帮医生又能喝又能聊,我没办法早回啊!”里面传来郝冬薇哭诉:“你还说七点前准时回,这都几点了?你不知道提前走让他们自己吃?在你眼里我还没工作重要!”
翁小羽听见郝冬薇哭就生厌,她越来越看不起这个女人——只会撒娇哭鼻子。伍翼凡听见回话松了口气,说道:“不是那样的!你不知道,这些客户照顾不周他们就不帮忙,你说我怎么能中途离开呢?”
“那你就去陪他们好了,还回来干什么?”郝冬薇在卧室里喊话。翁小羽觉得她很缺乏教养,完全不考虑如此这般对他人的影响。她很想叱责,而郝冬薇自从与翁小羽和平相处后就完全忽视了这些。
“你先出来听我解释!”
“我不出去,也不想听你解释!”“咚”郝冬薇将床上的布娃娃向门摔去。
翁小羽觉得郝冬薇太任性。伍翼凡是为了工作也不是去玩,作为女朋友非但不理解还百般耍小姐脾气。她真不知道这个女的有什么值得伍翼凡喜欢的——完全不懂得体谅人。她真想呲她几句,可还是忍住了。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工作,这不是为了能多赚钱给你花吗?”
“算了吧!你那叫什么破工作,赚不到钱还整天求人!”
郝冬薇此言一出,翁小羽忍无可忍,向上铺叱责:“我们这是破工作,那你连工作都没有呢!你只会靠着男人的肩膀,你根本没资格在这里大吼大叫!”翁小羽胸中的怒火倾泻而出,超大分贝把郝冬薇和外面的伍翼凡都吓了一跳。郝冬薇被呛得羞愧难当哭得更厉害:“人家也没有说你,你吼人家干什么?我靠男人,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翁小羽彻底被激怒,一下坐了起来对着上铺喊道:“你在房间里大声喧哗我就不与你计较了,还侮辱我们是破工作!你这种好吃懒做的人有什么资格这样侮辱我们的工作?你只会任性,根本不会体谅人,你根本不值得伍班长喜欢。我有男朋友绝对会为他分担压力全力支持他的工作!”“你、你……”郝冬薇气得无辞以对。伍翼凡在外面听见她两个呛上了更生疲惫,他最怕她俩闹不和,喊道:“别吵!别吵!有话好说!”然后心烦意乱地后退到客厅的椅子上坐着束手无措,刚才郝冬薇的话也刺痛了他。
不一会儿,郝冬薇哭泣着从卧室里跑了出来,然后打开大门向外冲了出去。伍翼凡慌忙起身跟了出去,追喊着“冬薇”。翁小羽又气又恨又喜,她觉得他俩迟早有天走不下去,伍翼凡也会终有一天不堪重负而放手,她暗下决心要等到那天。
伍翼凡和郝冬薇来到离榕岗洲不远的海畔广场,此时跳广场舞的和纳凉的人已散去。郝冬薇哭诉着:“你们都欺负我!”
“她又犯病忘吃药了,你别和她见识!”
“她说话太气人了……你也气人!”
伍翼凡抱着郝冬薇,郝冬薇靠在他肩上抽噎不止,仿佛受到天大委屈。
“我要搬出去,我不想跟她在一起,她神经不正常!”郝冬薇旧事重提。
“我也这么想,跟她这种人在一起很难相处,等我工作一调动我们就搬走!”
“还要等啊?我不想等,就明天!”
“等不了几天了,到时我们就找个条件好的小区,不住这种贫民窟!”
……
在伍翼凡的解释和许愿下,郝冬薇又妥协了,努着嘴说:“你可要说话算数啊!”伍翼凡微微点了点头。夜阑人静,两人回到出租屋。
深夜,伍翼凡躺在了床上望着房顶叹气,回想这糟乱的一天他感到十分疲惫——既要“攘外”还要“安内”。不过,翁小羽的话也不无道理。郝冬薇虽然温柔,却也太任性,不仅不体谅人还很挑剔,他不便指责,刚好借翁小羽之口提醒她。他希望郝冬薇能有所反省。
不过,最让伍翼凡恓惶的是搬走,他已囊中羞涩。自从郝冬薇来后开支大大增加,住小区完全是奢望,可他又不便说出来。其实伍翼凡知道,积蓄少只是外因,而真正的内因却是对自己的工作没有信心。他感受不到稳定感,总处于一种焦躁不安的状态,逃离和强迫两种情绪时常纠缠交织在一起。
伍翼凡答应郝冬薇搬走只不过是缓兵之计,当务之急就是找章师兄兑现承诺。他现在不管是培训经理还是产品经理或医学经理他都愿意,只要不干销售就行,等有了稳定的工作他就敢去住小区。
然而,一年期满在即章师兄却毫无动响只字不提,伍翼凡心里隐约有些不祥。倘若章师兄不能安排正式工作,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伍翼凡考虑找机会问问章耀东,也是时候了。他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答案等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