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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获得与失窃(1 / 1)


章昊洋自从来了S市就像上了发条一般浑身充满劲,只是苦于没地方使,但他依然认为来对了地方。对于他来说,S市才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胜家乡百倍千倍。这里经济发达活跃,城市现代宜人。他觉得死都要死在这里。

虽然章昊洋感觉良好,但宿舍对他却像防贼一般,因为他吃张三的用李四的,看见什么拿什么,把整个宿舍当“公社”。初来,大家还能体谅,久之众人就恶之防之。

翁小羽喜欢吃零食和水果,零食她会拿到房间,水果就扔在客厅。以前,没有人动她的水果,还是她主动分给其他人吃。可自打章昊洋来后,翁小羽发现水果今天少一个,明天丢两个。翁小羽自然明了,于是将水果移到房间,但有时依然会不翼而飞,只是速度没那么快。

这天,客厅的桌子上多了一个奇怪的水果。章昊洋看到后叫不上名字,因为以前翁小羽没买过,再则S市水果丰富,不少形状怪异未见未闻过。这水果乍看像梨却不是,章昊洋拿起来看了看嗅了嗅,吞了吞口水。他现在没有什么收入,越发是节省至极,有时一个水果就是一顿饭。现在桌子上就有一个水果,可他不方便吃,如果多几个他揣一个其他人也不易察觉。他放下了。在出门前,他又拿了起来,心想:谁知道是我拿的。但还是觉得很容易被怀疑,因为前期偷吃太多,心里有鬼,于是又放了下来。

一连几天,桌子上那个水果没人动。章昊洋更是不再好拿,只是每天打照面心里痒痒的。章昊洋经过水果铺还专门留意了这种水果。原来叫番石榴,俗称芭乐,却与石榴没有任何关系,据说风味像梨又像枣。章昊洋十分好奇。

桌上的番石榴渐渐由青泛黄,散发着一种独有的甜香气息。章昊洋只能望着流口水。又过几天,番石榴的表面变得粗糙,再不吃就眼睁睁地看着坏掉浪费。章昊洋终于忍不住了,他想好了理由,就说番石榴已经放坏扔掉了。

当章昊洋一口咬下去时,一股难闻的臭味呛得直吐——芭乐坏了!章昊洋后悔没早点下手,立刻扔进垃圾娄,然后到厨房漱口。

翁小羽回来看见桌上的番石榴不见了,直接问章昊洋:“味道还不错吧?”章昊洋立刻明白了,心中骂道:“个臭娘们又捉弄我!”面上却装不知:“什么味道不错?”

“桌上的番石榴。”

“我不知道。”

翁小羽来到垃圾篓拔了拔,看见被咬的番石榴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吃屎不认账!”章昊洋气得脸青了,胸中骤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他知道自己一直被班上同学看不起,笑话,此时落魄时更是被人嘲笑捉弄,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那一刻起,他发誓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让这些人正眼相看,尤其是翁小羽。

就在章昊洋苦闷时,他嗅到了一个机会,思前想后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赌了一把。

章耀东新生的三女儿过百天,他在酒店订了酒宴并发出请帖。伍翼凡等人都受到邀请。翁小羽提议凑份子作礼,但伍翼凡和章昊洋不赞同,于是各送各的。伍翼凡觉得对不住师兄,想单表心意。

喜宴这天,伍翼凡他们很早就来到酒店帮忙。章耀东没看见曲琦炜就问及,得知后说:“照面都不打就走了,辜负我当初帮他!不知道好歹的家伙,以后成不了事!”伍翼凡转送了董雨曼的红包,章耀东接了过来就去忙别的。

章耀东的两个大女儿看见翁小羽就喊“翁阿姨”并向她跑了过来,翁小羽一手一个将她们抱起。章耀东把照看女儿的工作交给了翁小羽,伍翼凡被分配做接待工作,章昊洋负责递烟等。程秉驰没有被安排,索性落得自在玩起了手机。他自嘲:“人长得震撼就是好,这种场合绝对是享受上等嘉宾待遇!”

这次来了二十二桌人,大多数都是从章耀东手中接品种的。其中很多人的形象及言谈举止如村野伧夫,吐痰斗酒旁若无人。这些人中有些是章耀东从家乡带出来的农民子弟,他们十分感激章耀东,一个月挣五六千元比种地强得多,而且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并且还双休。虽然这些家乡人抱团忠诚,但文化素质太低难堪大用,这也是章耀东要启用师弟妹的原因,他要储备人才以待发展。然而伍翼凡看到这些人就对自己的工作更没有价值认同感了,感觉自己大学真是白读了!

席间,章耀东给每桌敬酒,一旁的老婆抱着襁褓中的小女儿给客人们瞧,只见她面色无华勉力撑笑。每到一桌,各种溢美之词是不绝于耳。到伍翼凡这一桌,桌上有人率先站起来端酒祝贺:“章总,恭喜啊!又得了一个千金,姑娘多有福啊!”一朵阴郁之云从章耀东脸上淌过,他迅速切换,笑着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捧场!大家吃好喝好!”说完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席结束后,章耀东让服务员把所有剩菜打包,每桌都挑拣得很仔细。翁小羽伍翼凡觉得有些汤水之类的残羹剩炙不太卫生,但也不便说出口。可章耀东毫无障碍,却教导道:“你们以后要学着,即使再有钱也不能浪费!”服务员足足打了六大包塑料袋,每袋里十来个盒饭。

回到家,章耀东开始统计红包。大多数人送得是五百,也有一些是三百。他对那些只送两百元的人心生不满。然而有一个人却十分显目——送了1000元大红包,也是独此一份。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章昊洋。章耀东瞬间对他刮目相看。

这1000元可几乎是章昊洋的全部了,身上仅剩下一百多元,即将借钱度日。这一千元他捏了很长时间,确实舍不得,也很担心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思量再三,他决定赌一把搏一搏。他相信章耀东是明白人,倘若章耀东还不肯赏机会,他到时就直接说“仅有的一千块钱送了没钱吃饭了”。他想好后就扔出了这一千。

此次办酒,章耀东刨去成本赚了四万多元。他得意地说:“这次比二女儿收的礼还多一倍啊!”然而其母在一旁唉声叹气:“这么大的家业,赚再多钱以后都是别人的!没有儿子顶有什么用?”母亲这话如一盆冷水泼得章耀东浑身冰凉,房里的老婆低头呜咽起来。章耀东将礼金单扔在了一边,吼道:“哭!哭!只知道哭!”

月初大伙来章耀东家领取费用,章耀东表扬了章昊洋,因为上个月他的小产品居然采购了两百盒,大大超出了章耀东的期望。实际上,章昊洋接手两周觉得很难卖。当他打算送章耀东千元大礼时就决定这个月务必进货,以便加大筹码。他琢磨出找医院采购员帮忙,通过送礼促进了购进,实际上这不是正常销售。

鉴于章昊洋的表现,章耀东决定将曲琦炜原来操作的一个产品交给章昊洋做,此产品自从曲琦炜离开后就处于自然销售,没有人去找医生销量几乎为零。当时章耀东没有物色到合适人选所以搁着,其实程秉驰近水楼台完全可以接替,但章耀东一般不会给一个人三个产品。他知道产品多了不可能精耕细作,销量就不可能最大化。

章昊洋感谢不迭。章耀东摆手说:“你别急着感谢,我有言在先。C区人民医院妇科病人很多,这个洗液一个月至少要卖到1000瓶,否则你就不用做了,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伍翼凡心中一凛,虽然不是给自己下任务,但条件反射。最近师兄常下指标让他感到压力很大。章昊洋拍着胸脯说没问题。

这次章耀东也分别给其他人下达了新的指标任务,尤其伍翼凡的Z胶囊翻了一倍。

从章耀东家出来,伍翼凡感到压力巨大,仿佛头上顶了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如何完成这指标,感觉比登天还难。

章昊洋有了新的施展空间每天都动力满满。清晨,他早早来到医院,给一些匆忙的医生送早餐,然后给门诊医生送报纸和饮料。中午又给有需要的医生送盒饭。到了晚上他还候着,直到拜访了值班医生才离开。有时他还到医生家做夜访送米送油等,可谓给客户提供了全方位的无微不至的服务。

章昊洋不仅勤奋而且善于与客户打交道。有次,他看见一个医生十岁的儿子就说:“长得好帅啊!长大了绝对是个大帅哥!成绩也肯定很棒!”医生却叹气说:“就是成绩不好啊!”章昊洋连忙转口:“很多小孩刚开始成绩不好——贪玩,后来一发力就很厉害,反而有些成绩好的后劲不足。我看他透露着机灵,以后成绩肯定会好的,不用担心!”医生乐了。

还有一次,一名男妇科医生谈到女性话题时说:“我们科老医生经常感慨现在临床上都碰不到几个处女,感叹社会风气坏了。其实我认为这是一大进步,几千年妇女禁锢深重,男女平等首先要从性方面平等,女人一样可以为爱支配自己的身体……”章昊洋很不赞同该医生的观点,心底骂道:“你就是你妈与野男人配出来的杂种,所以你才为你妈开脱!”但脸上却笑着说:“对对对!妇女太苦了,男女就应该平等!男人可以放纵,女人一样可以洒脱嘛!”然后装作聚精会神地聆听并频频点头,不时还睁大眼睛作开悟状,该医生更是高谈阔论。章昊洋最后还说:“那些年龄大的守旧的根本接受不了,已经落伍了。我就喜欢跟您这种聊天!”这名医生以后就把章昊洋当做知心听众,对他的药格外帮助。

章昊洋专门准备了一个小本,里面除了记载医生的姓名和电话外,还详细地记录着医生的各种信息,例如喜好、人际关系及家庭情况等等。

有一次,一个医生要答谢另外一个医生的帮忙,章昊洋听说后立刻买了一条烟给这位医生作答谢礼。这位医生很惊讶,没想到章昊洋能想他所想,而且牌子档次都吻合。原来,这另一名医生章昊洋也认识,知道对方喜欢抽烟,并对烟名和档次做了详细记录。对于如此有心的医药代表,医生不帮忙开药心里都过意不去。很快,章昊洋的洗剂就冲破了一千瓶,三个月后直逼三千。

相比,伍翼凡的业务却很难有突破。首先,他的自尊心拉不低,总与行为干仗,所以不可能像章昊洋那样巧言令色曲意逢迎。他从不给医生送餐送报之类,除非医生主动提出。他很排斥做这些,这些不仅让他没有认同感,还有强烈挫败感,自尊心很受打击,时常悲叹自己沦落到给人端茶倒水的地步。章昊洋那种夜间家访行为更让伍翼凡难以想象和接受,他的行为仅仅局限于医生上班时间的推销和兑费,其余内心很抵触。伍翼凡不仅放不下身段,而且与医生交往也远不及章昊洋圆通。

一次,一位老主任让伍翼凡帮忙把手稿用电脑输入变成WORD文档,并嘱咐:“你搞完后一定要好好校(xiao)对校(xiao)对。”伍翼凡立即纠正:“是校(jiao)对而不是校(xiao)对,那是个多音字。”主任心生不乐:“都一样,都是那个字。”伍翼凡没察觉,继续纠正:“那才不一样,不信您查字典。”主任一脸不悦地说:“校(jiao)对就校(jiao)对,你那么较真干啥!”

最后伍翼凡花了一个晚上才打出来,专业用语专业符号要一个一个地输入很繁琐,然而那位主任并不领情,下一次就交给另外一个医药代表了。

还有一次,伍翼凡与一名门诊医生闲聊谈及中国足球话题。其间,医生谈到清朝时期巴西向中国政府要人一事,说:“清朝政府就是不同意,真是猪!还自诩天朝上国!结果巴西转站日本获得成功,日本先后输出三十万移民,现在已经繁衍到三四百万。日本与巴西不仅关系密切,而且足球也搞上去了。那真是错失良机!中国那时有三四亿人口,移一千万都没问题。如果与巴西有这个历史渊源,中国足球也绝对不会踢成这么烂……”医生深感惋惜。伍翼凡也知道这个历史事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有不同的见解,于是说:“我原来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我却不这么看,对清朝政府的决定我能理解。因为清朝对巴西并不了解,把人弄过去也不知道到底会怎样对待,也许会像非洲黑奴或二战劳工一样悲惨,所以,我认为拒绝还是一种对民众负责的态度。”医生一愣,立即反驳:“负责?可笑!真负责就应先派大臣去考察一下,还是迂腐愚蠢死要面子!”伍翼凡不甘示弱地说:“即使考察了,把老百姓移居过去了,万一与当地人有利益瓜葛发生了菲律宾大屠华事件呢?那这些老百姓岂不太悲惨。人们都喜欢以结果来倒推,看到现在日本移民的成功就全盘否定当初,却没看到菲律宾印尼历史中的种族大屠杀教训。”医生不屑地说:“怕有风险那只有什么事都不做。清朝末年到民国,老百姓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外来入侵内战不断,死了多少人?还不如移民。”伍翼凡却说:“那是另外一回事……”不待说完,医生不耐烦地说:“行啦!去忙你的吧!病人看见了不好。”看着医生满脸不悦,伍翼凡这才意识到自己忘乎所以冲撞了。

伍翼凡忽然明白与客户探讨话题不能像同学间那样平等自由,他们是客户要礼让三分。而且医生在医药代表面前有种话语优越感,这来自于他们处于被求者地位。伍翼凡一边自省一边却鄙视医生浅薄自大。今后他也不屑再与他们探讨。

此后伍翼凡虽然也在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告诫自己不要与医生争论,尽量圆润一点,但秉性使然,时常露出棱角不知。

对于章耀东提出的Z胶囊销量翻番的目标,伍翼凡很是焦虑。阎主任独吞费用,下面的医生没有实惠毫无积极性,伍翼凡无法。他想单独找下面医生,可一旦被阎主任知道后果很严重,药会被踢出科室。他向程秉驰请教,程秉驰也让他偷偷给下面的医生一点好处,但他十分畏惧阎主任。可伍翼凡更畏惧章耀东,为了不被批评,他决定铤而走险。

伍翼凡在确认阎主任不在科室时去找下面医生,他紧张得如同做贼,唯恐阎主任从天而降。然而,医生们都不敢私下接触伍翼凡,也都畏惧阎主任,因为阎主任一旦发现有医生私下与厂家来往就会严厉打击。伍翼凡感到束手无策。

直到他找到一个年资高的医生才出现转机,这个医生叫史参,是副主任医师。史参开始也装腔作势地让他去找阎主任,而后又留电话给伍翼凡。伍翼凡明白了,晚上给史参打去电话,说可以单独给他提一点费用,史参不接茬,只说:“有需要的病人该用的会考虑的。”

月初,伍翼凡从药房拿到统方,史参的处方量有显著提升。伍翼凡在史参值夜班时将费用给了他。其实这部分费用伍翼凡是从自己的提成中拿出的,他现在只是为了给章师兄一个交代,哪怕自己不赚钱都行。

随后,伍翼凡在肿瘤科又私下发展了一个胆大的姓武的医生,于是销量增长明显。同时他也尝试从给阎主任的总费用里扣减一部分,这样既可以回补额外支出也不会因为增长明显而招怀疑。每次给阎主任回扣,伍翼凡都战战兢兢,手心冒汗,唯恐阎主任知道其中秘密。不过,凌厉的阎主任好像并没有发现。

通过伍翼凡的地下活动,Z胶囊销量实现了翻番,因而获得了章耀东的嘉奖,但通过阴谋手段获取的成功令伍翼凡心里总有个疙瘩。当他把这个心结告诉大家时,每个人各执一词。其中章昊洋最不以为然,他说:“这还用纠结?商业本身就存在欺诈,只要不被发现就是本事。”翁小羽却说:“阎主任对你也不好,你有什么好内疚的。如果他对你很好,你这样私底下活动就不太好了。”最后还是程秉驰的话让伍翼凡的心结解开了一些。程秉驰说:“像阎主任这种人太霸道,把整个科室利益据为己有很不地道!对于这种独夫科贼根本不存在什么仁义道德,又何来的背叛?反之,你不就助纣为虐了吗?”伍翼凡听了点了点头。程秉驰跟伍翼凡接触这么多年,对伍翼凡非常了解,伍翼凡有时太认死理了,容易庸人自扰。

Z胶囊刚交差,Q分散片又出了问题,销量明显下滑。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伍翼凡又得忙于扑火。

问题出自于呼吸科门诊葛主任,他几次质疑伍翼凡的统方。平时葛主任有个好习惯——每次开了回扣药都会在病人交替的空隙在自己抽屉里的小本上做记录,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那些不诚信的医药代表短斤缺两。他的记录一般与医药代表从药房统计出来的数目相差不大,但与伍翼凡的误差却较大,而且越来越大。葛主任认为伍翼凡的统方有问题,怀疑他玩猫腻。

伍翼凡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备感委屈。他询问药房统方的药师,药师复核后说没问题,怀疑是跑方。原来医院旁的药店新进了一种与伍翼凡相似的Q分散片,有些病人没有在医院药房拿药,而是拿着处方去了药店。伍翼凡向葛主任如此解释,但葛主任却坚信这种情况很少不至于误差那么大。从此葛医生很少用伍翼凡的药,导致销量大跌,还招来章耀东的质问。

葛医生的门诊量太大,伍翼凡又不能放弃,还得去求他。伍翼凡请他吃饭他拒绝,给他送水果送酒他不要。伍翼凡又给他买了条领带他也不收,伍翼凡强行放下就跑了。伍翼凡不停地送东西,葛医生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帮伍翼凡用了一点,但与以前相去甚远。

每次伍翼凡拿自己的热脸去贴葛主任的冷面时,都有一阵酸楚,感觉不到一点人生价值。

就在伍翼凡与葛主任之间的关系稍有改观时,伍翼凡的一句话又惹得葛主任不高兴。那天中午葛主任看完门诊,伍翼凡将水果送进诊室跟葛主任打招呼,葛主任点了点头。突然一个学生样的大男孩走了进去,原来是葛主任的儿子。伍翼凡打量了他儿子,很白,眉细嘴小,于是说:“您儿子长得好秀气啊!”只见葛主任脸色一沉,说道:“把东西拿走拿走!我也不缺水果。每天都来干嘛?”说着就将桌子上的水果塞还给伍翼凡。伍翼凡立即说道:“这是对面水果店刚进的新鲜水果,您拿着吧!”“不用不用!我要下班了。”葛主任说着就松了手。伍翼凡刚伸手没接住,水果掉在了地上——苹果和橙子滚了一地。伍翼凡面色通红埋头拾着水果,收拾完后悻悻而出。葛主任关上诊室门和儿子走了。伍翼凡心里久久不能平复,拷问自己何以混到这份田地,很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后来他才悟过来,自己不该说葛主任的儿子秀气,那是形容女孩子的,应该说帅气,何况葛主任很疼爱这个儿子。

每次想起这件事时,伍翼凡心中就会泛起一阵心酸,同时又愤恨填膺。自从那以后,伍翼凡遇见客户的子女都一概奉承“小帅哥”“小靓女”,即使长得歪瓜劣枣,他也这么叫。

就在伍翼凡不知如何应对葛主任时,他突然想到一个医生,也许这人可以提供一点线索。于是他约这个医生出来吃饭。

晚六点,在红树林咖啡屋里,伍翼凡坐在角落盯着进来的人。半小时后,一个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伍翼凡立刻向她招手。该女子正是呼吸科的住院医师袁忆箫。她一直很帮伍翼凡。

伍翼凡对袁忆箫的印象很好,觉得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为人和善乐于助人,所以遇到棘手问题伍翼凡就容易想起她。

“久等了!”袁忆箫微笑着说。脱去白大褂的袁忆箫显得更加亭亭。莹润的唇、黛烟的柳眉和淡淡的腮红显然是装束过,可伍翼凡全然没有注意。他只要与医生在一起就紧张,因为这是客户,他唯恐说错话做错事得罪客户,所以显得拘板。虽然与袁忆箫在一起放松一点点但依然心不松弦。人一紧张,也就看不见任何风景了。

“袁医生,我约您就是想咨询一下门诊的葛主任情况。”伍翼凡开门见山。

“别老是您啊您的,我可没那么老!”袁忆箫温婉地笑着。伍翼凡也笑了。“还是先点餐吧,边吃边聊。”袁忆箫说。伍翼凡连连点头,惭于自己操之过急。

红树林咖啡是袁忆箫钦点的地方,这是伍翼凡第一次来这种餐馆。当时他还在电话里说:“还是找个吃饭的地方吧,晚上喝咖啡哪能喝饱?”袁忆箫说:“里面有主食。”当伍翼凡来后就知道自己见识浅薄让人笑话。袁忆箫点了一份七成熟牛排,也向伍翼凡推荐,但伍翼凡却要全熟,因为他母亲总说生肉里有寄生虫。服务员和袁忆箫都说全熟太老难以咀嚼,可伍翼凡却说肠胃不太接受生的。

伍翼凡的全熟牛排先端了上来,铁板里面 “吱吱”作响,服务员准备揭盖时,伍翼凡却无动于衷。袁忆箫让伍翼凡把旁边折叠好的餐布打开挡着,防止溅到身上,伍翼凡这才知道旁边的那块布是起这个作用的。他在胸前展开后,服务员才揭盖。不一会儿,袁忆箫的牛排也上来了。

等牛排停止吱吱作响后,伍翼凡就开始找筷子,情不自禁地问:“筷子呢?”袁忆箫笑着说:“这是用刀叉不用筷子的,你没吃过西餐啊?”虽然袁忆箫是无意识地问,可伍翼凡却显得十分尴尬。

“不过,有些人经常来也不习惯用刀叉还是用筷子。怎么畅快怎么来吧!”袁忆箫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些冒失,赶紧补救。然而,伍翼凡却更感羞愧,心中不快,但眼前是客户,只得强颜下梯:“是的,我就不习惯用刀叉,还是咱们中国的筷子好使!”就在袁忆箫召唤服务员拿筷子时,伍翼凡又说:“算了,还是随大流,今天就用刀叉吧。”他担心周边的人笑他土冒。

为了避免再出丑,伍翼凡不敢轻举妄动,等袁忆箫先动刀叉,自己跟着操作。这是伍翼凡第一次吃西餐,也是他第一次吃牛排,虽然跟着袁忆箫挥舞刀叉,可自己的动作显得生硬笨拙。全熟的牛排简直就像橡皮筋,相当难嚼难咽,但又不得不硬吞。伍翼凡感觉很不好,感到自己今晚太糗,丢人丢到家。

为了缓解尴尬,袁忆箫立即将话题转移到葛主任。她告诉伍翼凡葛主任是科里老主任,后来张主任调来后他就下课了,一直呆在门诊。现在葛主任在业务上已没什么追求了,再加儿子在加拿大自费留学,所以葛主任现在一切向钱看。伍翼凡更加明白了葛主任的计较,于是将自己的苦衷告诉了袁忆箫。袁忆箫了解后出了两个主意,伍翼凡觉得很不错,决定一试。

晚餐结束后,伍翼凡感到一丝轻松,心里有了办法。只是今晚的西餐让他丢尽脸面,难堪至极。那句“你没吃过西餐”让他耿耿于怀,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乡巴佬。

第二天,伍翼凡在体育用品专卖店买了一套NBA某球星穿的球衣送给了葛主任。葛主任很惊讶,客套地推了一下就收了下来。次日,伍翼凡又去拜访,葛主任一改往常变得客气,主动请伍翼凡坐。伍翼凡受宠若惊更是拘谨,小心翼翼地坐在板凳的一角。葛主任说:“小伍,不是我不帮你,我还是很愿意开你的药的,关键你的统方总不准,我也没办法!”伍翼凡立即将袁忆箫支的招告诉了葛主任,葛主任勉强答应试一试。

伍翼凡走出门诊长舒一口气,头上的紧箍咒总算松了一圈,他很感激袁忆箫。其实,葛主任态度转变并不完全是因为伍翼凡买了他儿子喜欢的球衣,关键是伍翼凡显然找到了院内知情人,如果没有人指点他是不可能知道送这个的,自己若不适可而止就担心伍翼凡去找更多人打听从而造成不好影响。

很快Q分散片销量就有了起色。伍翼凡去答谢葛主任,葛主任严肃地说:“到下个月初再看看你的统方准不准,我可是按照你说的办法,到时如果出入还很大,我就真帮不了你了!你到时也不要怪我,更没必要找其他医生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伍翼凡只有祈祷下个月统方不出问题。

下个月统方出来后,伍翼凡惶惶地去找葛主任,结果两人的数字分毫不差。伍翼凡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葛主任立刻和颜悦色。

葛主任渐渐恢复了产量,而且比以前还多,再也没有质疑统方了,而且还让伍翼凡陪自己儿子打篮球。伍翼凡可以向章耀东交差了,终于松了口气。只是陪葛主任的儿子打篮球很郁闷,他不能自由发挥而是尽量配合小葛,而小葛又特别喜欢控球,伍翼凡不仅不能抱怨反而还要不断抢篮板传球他,整场伍翼凡完全是打杂的配角。虽然打得没意思,但还不能表现出来,还要随叫随到,直到小葛开学出国为止。此时伍翼凡的球风已发生了变化,由小前锋变成了大前锋。伍翼凡从来没想到自己喜爱的篮球会这样成为工作的一项,真是糟践了这项运动。

年底,葛主任被评选为“服务之星”,在全院大会上获得表彰。原来,葛主任非常关怀病人,他增加了一个小服务获得了患者的一致好评。他让每个患者取了药再回来,他教他们服药。这就是袁忆箫支的招,患者如果回来自然是在医院拿药,如果不回肯定是跑方。葛主任多了这项服务,焦虑紧张的患者自然在医院取药并乖乖地回来聆听,这样跑方就减少了,同时葛主任的服务也上了新台阶。

伍翼凡磕磕绊绊地闯过了一道道难关,时间也不知不觉地进入到了年关。

榕岗洲出现了大量返乡民工的身影——成群结队,大包小包,成了S市年关的一道景象。每到年关,离家一年的农民工们就要回家过年,家中的妻儿老小也正翘首期盼着他们的归来。一年仅有的一次团聚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光,不论家有多遥远,他们都得赶回去。

家乡有雪,有记忆,有寒冷中的温暖,而这里总是那么温暖,温暖得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返乡的人群也勾起了伍翼凡等人的思乡之情。这是他们外出的第一年,谁不想念父母渴望团聚。大家商议买票回家过年,但伍翼凡不敢回去,因为他当时的逃离令母亲愤慨至今。最关键的是自己现在的这份工作无法向母亲交代,他不敢面对她那双犀利的眼睛。他虽然也想念她,可愧怕面对,所以决定不回去。章昊洋也不打算回家,他准备去邻市的一个亲戚家过年。

城中村的年关显得格外杂乱。人群川流不息,街道上杂物四处散落,而且偷盗争斗等事件也陡增,令警察们应接不暇。榕岗洲犬牙交错的握手楼存在太多监控死角,再加流动人口多,使得破案难度很大。年中,一名女青年在出租屋被奸杀的案件至今毫无进展。

一天,出租屋被盗,卧室里一片狼藉。伍翼凡和程秉驰的笔记本电脑被盗。翁小羽更惨,除了笔记本电脑还有数码相机和四千元现金。

伍翼凡痛心不已,不仅惋惜那台笔记本电脑,更令他痛惜的是里面存储的日记和三百多张照片——那可是美好的青春记忆,尤其与郝冬薇之间的。伍翼凡恼怒地吼道:“是谁最后锁得门?”

上门勘察的警察说:“门是被撬开的。年底小偷十分猖獗,只有靠你们多加小心把贵重物品保管好。”伍翼凡一脚将一把塑料板凳踢飞了。

程秉驰也愤恼非常,他的电脑中有不少创作的诗词和歌谱,这一下都付之东流了。他对警察告哀乞怜:“我电脑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还望你们能竭力地破案抓住这群可恶的盗贼啊!”

翁小羽哭喊道:“我的照片都在里面,这可怎么办啊?该死的小偷……”章昊洋像往常一样回来较晚,得知被盗,赶紧回卧室看自己的电动剃须刀是否被盗,这可是他刚花了一百多元买的。看见剃须刀安好才放了心,心中又窃喜——幸亏自己没买笔记本电脑。又为伍翼凡的损失感到可惜,因为他总借伍翼凡的电脑用,这下可就不方便了。

“最后是谁锁的门?锁好了没有?”伍翼凡还在问责。

“是我门没锁好,行了吧?我到时赔你!呜呜……”躺在床上的翁小羽听到伍翼凡的责备哭得更是伤心。程秉驰抽着烟,垂头丧气地说:“门肯定锁好了,否则怎么会被撬成那样——完全变了形,关键是屋里没人。”

三人丢魂落魄地倒在了床上,头蒙在了被子里一声不吭,心烦意乱。平日大家却也听说榕岗洲有偷窃发生,但谁曾想会如此猖獗——大白天破门行窃。其实,晚出门的翁小羽曾几次听到有人敲门,问是谁时又没有人回应,现在想起来估计就是来偷盗的,只是当时没在意。现在再恼怒也无济于事,大家只有寄希望于警察叔叔破案。然而,这年关大量人员返乡,想破案谈何容易。

不一会儿,房东也来了,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显得更胖乎乎。她一来就检查被撬的门,骂道:“妈的!把我门搞成这样!”接着打了个电话让人来换锁,然后进屋视察了一番,询问情况。

程秉驰向她列举了被盗的东西,她也很吃惊,这应该算是她出租的房子里被盗得最惨重的一次。这年头寻死的撞了车司机还要给点人道补偿,房东唯恐牵连索赔,于是说:“你们太不小心了哟!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放?那还不被人偷啊!”

“什么叫随便放?我们不放这里放哪里?”翁小羽原本没有平复的情绪一下被点燃,“你作为房东不事先提醒大家,不经常来巡视,还来责怪我们没放好!”房东一怔,果不其然被迁责,说道:“你什么意思?你们没保管好自己的东西还怨我?”

“谁怨你了?是你先责怪我们的!”翁小羽怒视着说,“再说了,如果你这房子安全措施做好一点,我们还会被盗吗?下面的大门形同虚设,一些陌生人随便跟着进出。”女房东从翁小羽的眼神和语气中感到了吵架,于是抬手叉腰:“你们不小心还赖我的房子不安全?有陌生人进来你们不晓得不让他们进来?”

“您这叫什么话?这楼里住这么多人我们也不认识,有人跟着进来我们怎么可能阻止?”程秉驰听着来气也加入声讨。

“唷唷唷,你们都赖起我来了!你们嫌我的房子不安全你们可以搬走,没有谁留你们住这里!”女房东发狠了,彻底没了亲切,与当初判若两人。

“搬走就搬走!谁住你这倒霉房子!”翁小羽也甩下话来。

“啊!你居然说我的房子倒霉!”女房东气歪歪,“我今天要掌你这张臭嘴!”

南方沿海的人大都很迷信,这种不吉利或带有诅咒的话十分忌讳。女房东说着就向翁小羽冲了过去,翁小羽也不示弱,迎了上来。程秉驰立马上前立在她们中间隔开。紧接着两边就开始叽里呱啦吵起来,女房东一激动说的全是本地方言,翁小羽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是些恶言秽语,也用家乡话对骂。

在卧室里的章昊洋也出来劝阻,只有伍翼凡无动于衷,他还沉浸在丢失回忆的沉痛中。那些照片有不少是他和郝冬薇的美好记忆,日记也记载着他俩的爱情。他还憧憬着以后一起慢慢品味,现在突然丢失,他难受得就像失去了郝冬薇一样。他责怪自己没有备份在邮箱里,也没洗出一部分照片来。现在外面再喧闹,他也无心关注。

外面的战争在程秉驰和章昊洋的劝解下渐渐平息。程秉驰说:“都别说了,我们搬走就行了!”双方都不吭声了。女房东愤愤地向外走:“只管搬走,我还怕租不出去!”到了楼梯嘴里还嘀嘀咕咕。

第二天大家就去找房子,然而,榕岗洲虽不大但想找间如意的房子却非易事。翁小羽提出去小区租房,可章昊洋坚决反对,伍翼凡和程秉驰有点摇摆。章昊洋说:“去小区也还是租,哪里睡也都是一张床,有能耐还是早点买房搬走才是正道,像章师兄那样!”翁小羽反唇相讥:“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你东西没丢当然无所谓。我有言在先,如果在这榕岗洲找不到我认为安全的房子我就去小区,哪怕我一个人!你们看着办!”章昊洋立刻行动起来,在榕岗洲地毯式搜索。

同时,伍翼凡和程秉驰也多次去派出所了解案情,可毫无进展。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说一旦案情有进展就会联系他们。实际上,这种案件基本破不了。程秉驰劝慰自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肯定上天是为了让我创作出更好的作品!”这么想程秉驰也就释然了,他也这般宽慰其他人,可伍翼凡却难以释怀。

一天,伍翼凡正在看房子,阎主任打来电话让他明天去一下。伍翼凡很紧张,揣测阎主任是否已经知晓了他的私下所为,心里七上八下。想着阎主任发脾气时那凶狠的面孔他就惶恐不安,但通过阎主任的语气又不太像,但阎主任又很少给代表打电话除非重要的事情。伍翼凡翻来倒去地琢磨着。他再也没心思看房了,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出租屋。

伍翼凡躺在床上思索着各种可能,脑袋快要爆炸。他恨不得立刻去医院向阎主任承认错误以求他的原谅,免得担惊受怕,每次去科室都像做贼一样。自从背叛了阎主任,伍翼凡就一直诚惶诚惧,唯恐被阎主任知道后将药踢出而无法向章师兄交待,所以脑中有根弦一直紧绷让他丝毫不敢松懈。

程秉驰回来了,伍翼凡迫切地向他求教。程秉驰让伍翼凡别臆测先听阎主任说什么。程秉驰说:“如果真的被发现了,你承不承认都是个死。如果是诈你,你死不承认就打消了他的怀疑。所以,不论他是否知道,你死活不承认就行了。当然,也许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兴许是别的事。”

伍翼凡紧张焦虑一晚上,脑海排练着各种场景,一直很晚才睡去。睡着做了个梦,梦见阎主任责骂他坏了科室规矩,梦见章耀东批评他办事不力。

第二天,伍翼凡拜访阎主任低眉下眼不敢正视。阎主任点了支烟,说道:“我看了一下,你的药在科里用得还不错。”伍翼凡心里一惊,点头如捣蒜:“嗯嗯嗯,谢谢主任支持!谢谢主任支持!”

“快过年了,科室每年都要吃年饭热闹热闹,你们公司能不能赞助点?”听着阎主任是问这个事,伍翼凡顿时轻松下来,说道:“喔,这个啊,那我还要问一下我们公司经理。一般赞助多少?”

“这个根据你们自己的情况看着办。”阎主任叼着烟说着,双手整理桌上铺放的资料,“你以为我什么厂家都叫啊?用得好的,长期合作的,我才给个机会!”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给机会!”伍翼凡小心陪笑,“阎主任,我要不先问一下公司再给您个答复。”阎主任点了点头,鼻子里发出“嗯”。

伍翼凡从阎主任办公室出来长舒一口气,他的额头有一层小汗珠渗出。随后,他给章耀东打了个电话反映。章耀东说:“这个你们自己看着给,公司这一块是不管的。”伍翼凡又问他是怎么个行情。章耀东说:“一般一两千块不等吧。”伍翼凡很失望,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归属公司,纯粹是章师兄的私人打工仔。章耀东每个产品给他们提几块钱后就什么都不管了。

章耀东虽然拒绝了伍翼凡,却私下给了翁小羽两千用于科室年终答谢并让她保密,说是对她的奖励。

伍翼凡回出租屋请教大家,原来大家先后都遇到这事。其实医院科室吃年饭是个很普遍的现象,而且都是药商器械商赞助,届时科里会盛情邀请院领导和合作科室主任参加,尤其是那些能介绍病源的科室主任。

大家商讨认为给多了不划算,给少了又吃亏不讨好,至少出一千。然而最妙的是章昊洋,他虽然也只给一千,但给得巧妙,大家听了都不约而同地点头称赞。在从商方面,章昊洋确实让大家刮目相看。

原来,章昊洋把一千块分两块操作,他先单独给主任五百块,表示对主任的答谢,然后将剩下的五百用来赞助科室年饭。结果,主任不仅没嫌少,还告诉护士长说章昊洋公司比较困难。

章昊洋说:“钱一定要落实到个人头上,他才记得你的好,帮你用药。吃大锅饭谁会感激你?你单独给了他,他心里有数。”这个办法,连平时对章昊洋嗤之以鼻的程秉驰都称道。伍翼凡决定效仿。但他觉得对阎主任有愧,所以追加了五百,单独给阎主任一千元,给科室五百。阎主任很高兴,暗赞伍翼凡会办事。

在大家日寻夜觅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大家都认为安全的房子。房东在楼的前面围了一个小院子,这样多了一道屏障,而且房东就住一楼,可以监视进出的人。房东称从来没被偷盗过。如此安全,大家毫不犹豫就交了订金搬了过去。

挪窝是件十分琐碎的事情,一点一点的收拾一点一点的搬,再一点一点的摆。由于距离不是很远,大家决定自己搬。可真搬起来却不省力。来了半年,宿舍也积累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留之不见用,弃之又可惜,例如墙角的呼啦圈不见一人转,超市购物送的红酒启瓶器很精美却没用过一次等等。伍翼凡最干脆——一律扔掉,但翁小羽却样样不舍,连贴在墙上的明星画都要带走,硬是把三位男生累得够呛。

安全的房子让大家放心,然而强调了这头却忽略了另一头!后来的事实说明,这个房子也很不省心。

搬走后,伍翼凡和程秉驰联系房东退押金。女房东来后这里按一按那里拧一拧,仔细检查各种设备。当女房东来到卫生间时就说:“这个马桶破了,你们要照价赔偿!”马桶的蹲耳是上次章昊洋刚来时弄破的。女房东板着个脸,准备进入战斗状态。她太了解这些打工仔了,一旦有赔偿问题,即使平时很友善的租户也会陡然变得蛮不讲理。

“就破了这么一点,并不影响使用啊!”伍翼凡说。

“破一点也得换!再来看房子的人就不愿意,影响我出租。”女房东说。

“赔多少钱呢?”程秉驰问。

“这个马桶要三百五,再加人工、水泥等两百,一共五百五。”

“要这么多?这个马桶我们搬进来前都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你总要算个折旧吧!”伍翼凡说。

“不存在折旧一说!租房协议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谁损坏谁原价赔偿。”女房东早已是身经百战,知道这个最具有说服力,“再说了,我跟你折旧那卖卫浴的跟不跟我打折?”女房东说着双手已插在了腰间。

“这么旧的马桶要我们按全价赔偿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伍翼凡十分愤慨。

“再旧,但它并没有破。谁搞破的谁赔偿,这天经地义!”说着,女房东又拿出租房协议,“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损坏设备原价赔偿’,你们也签了字,当时可没有谁强迫你们签。”女房东的一套说辞也是她多年的总结。

“这太不合理了!这是霸王条款!”伍翼凡争辩。

“怎么不合理?你们把马桶搞坏了还有理呢?”女房东的脸已经铁青了,说着就从押金里将马桶和水电费扣除,将仅剩下的一百多元给程秉驰。程秉驰不接,她就不耐烦地放到了窗台上,并索要钥匙。

“凭什么?你说多少就多少?我说不行!”伍翼凡愤怒地吼道。他看着女房东那一脸蛮横的肥肉就狠不得冲上去左右开弓扇耳光。看见伍翼凡满脸怒火,女房东也不太敢硬碰硬,她这把酥骨头可承不起这年轻小伙的一拳半脚。

伍翼凡怒火中烧,这愤怒里还包括这半年来的郁闷压抑积蓄。毕业后,他没想到自己沦落到做这种没有名分的工作,而且整天求爷爷告奶奶看着医生的脸色行事,还被一些恶毒医生轻慢欺侮。想着这些,伍翼凡愤慨非常,再加电脑和回忆被盗,更是越发悒闷,情绪随时都可能井喷爆突。今天女房东的霸道一下将伍翼凡点爆,他“嘭”的一拳打在了门上,吼道:“马桶我们只能出一半!否则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女房东吓一跳。伍翼凡挡在门口令她很紧张。

“我们还有十来天的房租你要退,也不止这点钱啊!”程秉驰说。

“协议里写着超过十五天就不退了,你要给我时间出租啊!谁让你们不提前说?”女房东说。

这些城中村的出租协议里面尽是利己条款,例如至少住满三个月才退押金,十五天以内可以退半个月房租,超过十五天将收整月房租等等。但租房者不得不签,否则就没办法租住了,因为榕岗洲所有的出租协议都是一模一样。

“你说不退就不退?你是王法不成?”伍翼凡的脸憋得通红,眼睛里迸出火星。女房东后退说道:“我不跟你们争,你们还是把钥匙交给我吧!”

“不交!” 伍翼凡吼道。

“怎么?你们还想来横的?”她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用当地方言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大概是叫他老公来。

不一会儿,从楼下冲上来四个彪悍男子不由分说地抓住伍翼凡和程秉驰的衣领推搡,随后一人脸上吃了一巴掌。伍翼凡体内积蓄的能量正需要释放,他扬起拳头后撤准备抡出去,这力量是他全身的劲,他没有去想后果,那瞬间如火山爆发。就在拳头正要抡出时,一侧的光头见势抓住他的拳头掰开他的中指反弓猛力一掰。“啊”的一声,一阵钻心的痛,伍翼凡顺势下蹲,一滴泪倏地从眼角挤了出来。他瞬间泄了气,动弹不得,那手指就像断了似的。接着一记大耳光落在了脸上,下面的脚也雨点般地踢了过来。光头指着伍翼凡的鼻子说:“小子,出来混老实点,不然就会挨揍!”

“算了算了!这些小孩子不懂事,替他们父母教训一下就算了,快过年的别搞出事来!”女房东上前阻止,四个男子才收手。女房东对伍翼凡程秉驰两人说:“你们把钥匙给我,拿了钱走吧。免得他们打你们!”

伍翼凡和程秉驰悲愤无奈地走出了出租屋。伍翼凡径直去了派出所报案。派出所大庭满是人,争辩吵闹十分嘈杂,警察忙碌不堪。这种民事小纠纷派出所根本顾及不过来,何况伍翼凡和程秉驰并无多大伤情,警察只能做个调解。伍翼凡忍着疼痛失望地离开了。

伍翼凡觉得上了社会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变得陌生变得可恶可怕。

夜里,伍翼凡的手指还在痛。他鄙视自己无能,自己貌似强大,其实虚弱得什么都干不了。同时,他对体内压抑已久而爆发出的暴力倾向感到后怕,庆幸那拳没打出,否则现在肯定躺在了医院里。他越来越意识到医药代表这份工作不能做太久,否则自己说不准哪天太压抑会过激杀人。

春节越来越近了!

回家的路总不会那么顺畅。买火车票超乎他们的想象。选定时间的票早已售罄,只得往后延,可电话和网上都订不到,去火车站又人山人海不知要排多久,而黄牛票高出好几倍。房被盗,票难买,程秉驰和翁小羽也不打算回去了。只有董雨曼乘同事的便车回家。

一个月的喧闹后,榕岗洲终于沉寂下来。大年三十,榕洲街上空无一人,有几条狗闲逛着四处嗅着——难得一见的清静。其实,整个S市都平静了,浩浩荡荡的打工者一离去,这里仿佛是座空城。

榕岗洲很安静,但出租屋里却忙得不可开交。伍翼凡在打扫卫生,程秉驰在做年饭,翁小羽在搅洗衣服清理床铺。客厅的电视正放着春节晚会前的暖场节目,而且声音很大,给寂寥的榕岗洲添补一份春节气氛。电视里鼓乐喧天,电视外热火朝天。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外过年,虽然少了一点家的味道,却多了一份别样的激情。

伍翼凡和翁小羽忙完各自后就开始协助程秉驰做团年饭。饭做完后,伍翼凡拿出空白对联和笔墨等程秉驰现场泼墨挥毫。程秉驰洗净了手,提笔蘸墨就龙飞凤舞地挥洒着。伍翼凡和翁小羽站一旁拍手叫好。只见上联写着“迎春花傲视风寒”,下联“红树林耕织荔香”,横批“明天会更好”。字体遒劲舒展。伍翼凡点头钦佩程秉驰的才气,又不免撼惜他的外表。

面对一桌自己动手且还算丰盛的年饭,每个人都很喜悦。往年都是父母操持,今年亲自上阵,有种不一样的味道。大家满上酒,举杯同贺新春,然后品尝自己的杰作。程秉驰炒的菜最受欢迎,伍翼凡的也还尚可,独翁小羽手艺不佳味淡质软,不过也都在酒中消化了,获得了高规格待遇。吃完饭大家开始斗地主,由于电脑被盗,大家也只有斗地主或看电视,反而更加热闹融融。

晚上大家不想做饭,程秉驰就将一些剩菜来了个大杂烩火锅,放了火锅底料,又加了些萝卜、豆腐等,还切了一些肉来涮。吃着麻辣的火锅喝着啤酒,大家赞不绝口。这是大家吃过的最好吃的火锅。三人边吃边静候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这将是一场难忘的春晚。

新春钟声敲响,外面静悄悄,在他们的家乡此时正鞭炮隆隆。虽然少了年味,但也多了不少清静。翁小羽给父母打电话拜年,翁小羽在电话里说着哭了起来。程秉驰心里不是滋味也给家里打去电话。伍翼凡心里也不好受,此时想念、委屈等复杂情绪交织涌来,忍耐不住给家里打去电话。伍母在电话里埋怨:“你大了也不听我的话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自己在外多小心,混出个人样再回来!混不出来趁早回来做医生还来得及!”伍翼凡心里很不是滋味,又爱又怕的母亲永远让他欲即欲离。

夜深,晚会在《难忘今宵》中拉下帷幕,三人回房关灯休息。伍翼凡怎么也睡不着。他回想这半年来的境遇,嘴角有种酸楚的况味。上半年在学校还是天之骄子,下半年却成了求人的推销员,完全是云泥之别。这心里落差实在太大,不由感慨起命运的捉弄。这半年他身心俱疲,完全感受不到自我价值,时常内心空虚无着,也经常焦虑烦躁。他确实不适合做销售工作,只是在一个错误的道路上强撑着。他庆幸还需坚持几个月就可以解脱了,他寄希望章耀东能早日兑现承诺。

“啪”的一声,房间亮了起来,程秉驰点了一支烟。两人都睡不着聊了起来。伍翼凡问程秉驰在想什么。程秉驰说:“想想新一年里能干点啥。”谈到新年的规划,伍翼凡自然是等章耀东的安排,但程秉驰却想在自己喜欢的音乐方面做出点事情,因为随着客户和业务的稳定他有很多空余时间可以利用。

程秉驰谈自己的想法时伍翼凡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满脑子都被自己的愁虑所占据。他也正想充分利用这次机会与程秉驰交流一番,平时有章昊洋在他是不愿意敞开心扉的。伍翼凡说:“现在的医生让我感到越来越陌生,上半年还是和蔼可亲的,下半年就变得面目可憎了!”程秉驰这才发现伍翼凡并没听自己讲话,于是转到他的话题:“以前我们与医生没有利益瓜葛,何况他们还是老师,而现在与利益挂钩就显现出了人的真实本性的一面。人都有多面。这就像我们戏谑教授一样——台上是教授,台下是禽兽!”

“理是那个理,可为了一点回扣有必要变得那么丑陋吗?把钱看得也太重了!更让我不解的是医生作为知识分子居然知法犯法。国家培养出来的人才都是这种操守水准?真是国民教育的悲哀,也是莫大的讽刺!”

“这就是古人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医生的白色收入太少,与他们的付出和责任完全不对等,灰色收入自然就萌生了,而且成了主要收入。我更觉得这是制度问题,是制度没有遵循人力市场发展规律所致,所以我能理解!”

……

“我发现我真的不适合做销售,每天求人感到很烦很累,而且感觉不到任何的价值体现!”

“估计没有多少人喜欢做销售,不都是调整心态去适应吗?为了生存啊,总难免有屈就的地方,实在干不了就转行呗!我道觉得这份工作不错——自由,即有空暇时间收入也还可以,完全可以承载我去干点自己喜欢的事。这就是这份工作的价值。你现在让我去干别的我还不想干呢。”

伍翼凡惊讶程秉驰会这么想,他总觉得程秉驰因形象而羞于抛头露面。他很想问他是如何克服心理障碍的,但又怕触动他隐伤,终未讲出。

又闲聊了一会儿,卧室渐渐沉寂了下来,两人进入半寐半醒状态。

而另一边的翁小羽也在回顾这一年。她觉得这年很开心,她没想到毕业了还能和大家在一起延续大学时光。她也很庆幸能从事医药代表工作,而且越来越喜欢。因为这份工作让她感到无比自由,她最受不了朝九晚五的束缚,而且钱还不少赚。

其实,翁小羽漂亮又率真,医生们都很喜欢跟她打交道,尤其一些男医生都主动帮她,所以她做起来非常轻松。

翁小羽在脑海中回放最多的还是与伍翼凡的点点滴滴,十分甜蜜,尤其在荔香湾。然而,接着就担忧起来,因为伍翼凡的女友再过几个月就要来了。这让她很心烦。想到这,翁小羽难以入眠。她不会放手的,也绝不会认输的。

而此时的章昊洋在另一个空间已经呼呼大睡了。他简直把医药代表这份工作当做发家致富的救命稻草,这比他在医院的收入高多了,而且还有很大增长空间,所以每天都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充满干劲。把一个个医生搞定,销量不停上涨,让章昊洋感到了成就感。他一定要在这个领域赚得盆满钵满从而体现自我价值。

早上,伍翼凡独自来到客厅给郭老师打电话拜年。郭老师询问工作情况,伍翼凡说:“这个工作很容易做,大家业绩都做得很好,章师兄对我们很照顾。”郭老师问起收入,伍翼凡吹嘘:“有七八千,年后加把力估计可以过万。”郭老师很惊喜,又说:“我还担心你们干不了,销售还是很辛苦的!”伍翼凡说:“还好,医生都是高素质人群,容易建立关系。您放心,我们干得都很顺利!”郭老师听了很欣慰。

伍翼凡给郭老师打电话一直都报喜不报忧,郭老师也一直以为他们发展地不错。

中午,程秉驰和翁小羽也先后给郭老师电话拜年,郭老师也不再多问了,说了些祝福之词便结束了。

接着三人乘车去了荔香湾。他们已将春节假期安排好——初一荔香湾看海、初二红树林观候鸟、初三逛街看电影、初四章师兄家拜年等。他们原本初一去章耀东家拜年,但章耀东初一有十分重要的事,让他们初四再去。

初三,就在大家逛街时,章昊洋提着烟酒已经到了章耀东的家里。章耀东家里好不热闹,来拜年的不少。章耀东正在打麻将。章昊洋来到章耀东身后观战。南方沿海麻将的打法跟内地不一样,但章昊洋一看就懂,他从小在赌博方面就具有灵性。

中午,客人们在章耀东家里吃完饭就陆续离开,最后只剩章昊洋。章昊洋给章耀东的三个女儿一人一个红包,每个红包两百块。客厅里四处摆放着礼品,章昊洋怕自己的礼品被混,于是提溜出来说道:“师兄,我给你买了一瓶好酒和一条好烟。我们老家拜年就是不离烟酒——这是风俗。”章耀东一看是高档烟酒,于是笑着说:“又让你破费了!”

“应该应该,师兄对我这么照顾!”

章昊洋斜坐在侧面的沙发沿上一脸微笑地对着躺在沙发上的章耀东说道:“师兄,我跟你很有可能是亲戚。”

“喔?”

“这次我到堂叔家过年,我叔跟我说我爷爷他们那一辈是耀字辈,后来解放出身的渐渐就没有再按辈分取名了。如果你是耀字辈,那我们肯定有亲戚。虽然你跟我不是一个县,但两个地方挨着,应该是一宗分出来的。”

“那很有可能!按这个辈分,我可是你的爷爷啊!”章耀东笑着说。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其实他名字中间的‘耀’字跟辈分没关系,但看着章昊洋说得如此情真意切也就顺坡下驴迎了他这番好意。

“那可不是!我们村有的才几岁按辈分是我叔,也有胡子一大把的要喊我叔叔的。按辈分算那就管不了年龄的大小了!”章昊洋心里乐,算是攀上了。然而章昊洋的祖父辈到底是不是什么“耀”字辈,谁也不知道。他接着说:“我第一眼看师兄的时候就觉得长得像我们那里人。这一说来,还是远亲。”

“哈哈哈”章耀东乐了,又应和道:“没准哪一代就是同一个祖宗。”他被章昊洋这么拍很舒服。

“我堂叔说整个省我们那一块姓章的都是秦朝大将章邯的后代,只可惜宋朝以前的族谱遗失了。”

“我也听我们村的老人说过。”章耀东附和着。实际上他们村根本没有人这么说,所以他语气也不是那么自信。

社会上很多成功人士都说自己是古代历史名人之后,有的甚至花钱往某个历史人物上靠。既然有人说自己是秦朝名将章邯的后代,这种荣光一定要沾。这表明自己是名门之后,飞黄腾达自是有依有附理所当然。想到这儿,章耀东看着章昊洋点了点头,笑得十分得意。

“这更说明我们是一个宗族的!师兄袭承了章邯勇武善战的优良基因,所以事业这么成功。这也反过来证明师兄是章邯的后代。”章昊洋说得章耀东心花怒放。章耀东觉得这小子有才,将来能成事。至此,章耀东就不自觉对外透露自己是秦朝大将章邯之后。

“你也是章邯的后代,要好好努力把药卖好,多赚钱是硬道理。你以后肯定比其他几个成功!”章耀东说着并给章昊洋送去激励的目光,“像你们那个姓董的女同学就不行,放着处方药不卖去卖什么保健品,脑袋真是进了水!”他对董雨曼的行为既耿耿于怀也不解。

两人相互恭维后,就将话题转入到工作。章昊洋汇报了自己的医院情况。章耀东听了很满意,给了一些指导性意见并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最后鉴于章昊洋今天的上佳表现,章耀东决定再给一个产品他做。章昊洋十分激动,脑袋里已经盘算开来——这个产品估摸每月又将增加五六千的收入,今天的一切都值。

章昊洋最后离开时,章耀东顺口问:“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

“没有,就在堂哥家玩几天。”

“有时间你可以去蠖龙山烧烧香,那个庙很灵验!跟我跑药的有个叫王自新的,当年去烧了香第二年就发了财,房车早就买了,现在业务做得比较大了。他才是个初中生!”

“喔,那我一定要去。”章昊洋听了很有兴趣,询问了蠖龙山的情况后才离开。

章耀东是不轻易告诉别人蠖龙山烧香拜佛的事,因为这种灵仙之气是不能让更多人分享的。他觉得章昊洋是个才,而且今天又认了本家,所以才告诉他。

每年章耀东都会去蠖龙山烧香拜神,这是一年当中必须做的头等大事。早年他来S市很不得志,工作不如意,打麻将也总输,女人也找不到。说来也奇怪,就在准备离开S市的时候去了蠖龙山烧了香,第二年还就真的迎来了转机,一下赚了十万。所以,他十分信奉蠖龙山的灵性。后天初五,他又要去拜财神,这是雷打不动的,其它的活动都靠边。这么多年章耀东都不曾间断,每次去他都烧最贵的香,放最响的鞭炮。

章耀东前天初一刚去过,不过不是为了求财而是为了求子,并且全家出动拜观音。他跟伍翼凡说初一有很重要的事让他们不要来指的就是这个。拜完了观音,章耀东的母亲还要儿媳妇单独再拜,最后老婆的膝盖都跪青了。

章母对媳妇及儿子十分不满,除了办满月酒时来了几天就不来了,任由章耀东怎么打电话邀请。老人家放下话说等生了儿子再来。还是章耀东说拜送子观音,她才从老家赶来。章耀东也真没想到第三胎又是个女儿,按当时老婆肚子的形状和饮食连母亲都坚信是个男孩,可结果还是女孩。章耀东后悔当初真该找个妇科医生偷偷看看B超,打掉就好了。现在罚点超生费倒是小事,后继无人才是大事。

这次初一去蠖龙山章耀东喜出望外,他找了个法师算了一卦,法师郑重地告诉他:“下一胎是男孩,但要好自为之!”这真是双保险,怎能让章耀东不神清气爽。全家凯旋而归。

大年初五,蠖龙山庙里人山人海,一早前来求财的人络绎不绝将寺庙挤得水泄不通。章昊洋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跬步腾挪,而章耀东出了高价钱享受贵宾待遇才免除拥挤之苦。二章两人都十分虔诚,祈求新的一年多多发财。

这天伍翼凡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徐芩琴打来的,伍翼凡很惊讶。原来她在学校碰到了曲琦炜,是曲琦炜给她的电话。两个人寒暄后,徐芩琴在电话里说:“听曲琦炜说你们都在做医药代表,而且做得不是很顺心。”伍翼凡听了顿时感到羞愧,心里暗骂曲琦炜多嘴。徐芩琴又说:“医药代表不是什么好工作,你还是回校考研吧,到时我会帮你争取留校!”

“谁说医药代表不好?”伍翼凡一下被激怒,“你留你的校,我卖我的药,关你什么事?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我在做医药代表,知道就知道!我就要做医药代表,看谁能把我怎么样!”说完,伍翼凡怒冲冲地挂断电话,恼羞成怒地骂道:“曲琦炜,你他妈的不是人!到处揭我的底,唯恐别人不知道!妈的,小人!”

伍翼凡想象大家都在背后笑话他议论他,他感到悲愤非常。这导致后来伍翼凡很少与班上其他同学联系。此时徐芩琴已经哭成了泪人。

初八,董雨曼回了S市,给大家带来了不少家乡年货。大家在出租屋里聚了一番。

春节已结束,新的一年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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