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温暖的气候孕育出各式各样的物产,其中水果十分丰富。街边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水果铺,摆放着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水果,还散发着一种清香淡甜的气息。
伍翼凡从路边走过总不自觉对水果铺的水果扫上两眼。他喜欢吃水果,喜欢它们的天然和纯正。
有一种水果伍翼凡从未见过,十分好奇。这种水果外形像挂在树上的板栗,但颜色是红色的,剥开却像荔枝。伍翼凡很想尝一尝,但标价太高,他消费不起。他来S市手上只有八百块钱,这两天交房租和购买生活用品就花了两百多块。他发誓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后就称上三斤尝个鲜。然而,接下来的奔波却让他无心顾及这事儿。
这天下午五人准时来到章耀东的家。章耀东坐在客厅沙发正中,五人围着檀木茶几坐下。茶几周边雕刻着八仙,极其精致鲜活,中央平坦处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
章耀东坐着肚子显得更凸出,快靠近茶几,像茶几上的汉钟离。章耀东开始娴熟地沏起功夫茶来,边操作边询问大家安顿情况。一套流程之后,一阵茶香弥漫开来。
功夫茶沏好后,章耀东为每人倒上一杯。伍翼凡取了一杯,嘬了一点,一股清冽甘醇入喉。
虽然茶杯煮过,但曲琦炜仍觉得不卫生,因为这茶杯不是专人专用。他蹑手蹑脚,看着大家都喝,也就跟着做了一个抿的动作。章耀东说:“这是上等的铁观音,专门为你们买的。感觉怎么样?”伍翼凡说:“味道真好!”其他人也说好喝。
“这边人特别好喝茶,家家都有一套茶具,闲来无事或来客人都会喝。来S市这么多年我也喜欢上了,他们管这叫功夫茶。你们知道为什么叫功夫茶吗?”章耀东说着,环顾了一下大家。五人答不上来。章耀东说:“刚才你们看到了,为了这一口香醇,我花了半天功夫。正因为这种泡茶的方式极为讲究,操作起来要花功夫。所以叫功夫茶。沏功夫茶通常需要七个步骤,一温茶器、二洗杯、三置茶、四洗茶、五注水、六浸泡、七出茶。这虽然繁琐了一点,但少一道工序就出不了好茶……”章耀东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茶经,大家都觉得奇怪,怎么不提工作的事情。
章耀东讲着讲着一壶茶就喝完了,他又开始泡第二壶。五人有些着急,但这茶确实不错,肠胃舒适,口齿生香,有平烦抑躁的作用,增加了大家的耐心。两壶将尽,章耀东终于切入正题,说:“人要想成功也和这功夫茶一样,要一步一步地来,我不例外,你们也不例外。我来S市的时候一穷二白,也是一步步打拼才有今天这个样子,你们也必须经历这个过程。”章耀东说着,端杯示意大家继续品茶,然后接着说:“来之前,我是答应过安排你们到各个岗位,但这不等于你们一来就能胜任,你们必须首先经历销售的磨炼。公司的一切都是服务于销售的,每个部门都是来支持配合销售部门完成销售业绩的。如果不懂销售怎么去支持?产品经理不懂销售怎么制定有效的产品推销策略?培训经理不懂销售怎么培训销售人员?否则都是空中楼阁——虚的。所以,你们要从销售一线做起,对这一行业有个全面深入地了解,到时才能委以重任。这就像这功夫茶的前四步的准备工作,省了这些步骤茶就根本出不来!”五人听了,暗暗相觑,师兄以茶寓事绕圈就是为了让大家做销售。五人原也料到会从基层做起,但以为从相关部门基层做起,不曾想从销售做起,这很出乎意料,心里便起了波澜。
五人没有一人想去做销售,却不便说出,只是陪着喝茶。章耀东看大家兴致不高,于是说:“如果你们不愿意从销售做起,我可以说你们不可能在未来岗位做得好!不仅我不放心,你们也坐不稳——下面人不服,难以服众啊!你们先历练一年,一年后我保证给你们安排到合适的岗位。”章耀东看了看伍翼凡,伍翼凡立刻说:“师兄说得对,我们要脚踏实地从销售做起,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嘛!现在即使让我们去各部门当经理,我们也拿不下来啊!我们就当这一年是实习,为一年后做准备。大家说呢?”众人配合地点了点头。
接着章耀东讲起了销售励志故事来鼓励大家,什么李嘉诚卖塑料花,马云推销黄页等等。这些商界精英事迹章耀东如数家珍,经他之口更具煽动性。他说:“真正成功的人士没有谁没有做过销售,而且销售经历成为了他们一生中取之不竭的宝贵财富。”五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感染。伍翼凡抖起精神说:“师兄,你放心我们会好好干的,一定要在S市干一番天地出来!”曲琦炜跟着说:“这是很好的历练,销售是最锻炼人的!”章耀东又看了看程秉驰,程秉驰知道该自己表态了,于是说:“卖好药,做成功男人,我好她也好!”“哈哈”大伙笑了,章耀东也笑了。章耀东炯炯有神地看着翁小羽,翁小羽说:“做好销售,我要成为女强人!”章耀东笑得咧开了嘴。最后看着董雨曼,董雨曼点了点头。
“好!既然大家都表了态,那就好好干!争取干出一番成绩在S市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这样才对得起背井离乡,才对得起郭老师的栽培!”章耀东说完就起身去了书房。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夹回到客厅,说:“我先跟你们分配一下。”他取出两张彩页给伍翼凡说:“这两个产品你去负责红树林医院。”然后,分别给程秉驰曲琦炜和董雨曼各两张不同的彩页并告知负责的医院。最后对翁小羽说:“你就负责这个产品吧,也是红树林医院。”翁小羽一看自己才一张彩页,不禁问道:“她们都两个就我一个啊?”章耀东说:“这可是个大品种,你还不一定能跑得过来呢。”翁小羽仔细一看,是注射用抗生素T,属于头孢类。大家开始拿出笔记本各自记录相关信息。
伍翼凡拿到的产品分别是抗肿瘤中成药Z胶囊和大环内酯类抗生素Q分散片。他仔细看了彩页,问章耀东:“师兄,我们怎么去做?怎么跟医生宣传?”
“你们到指定的医院后找到目标医生,把彩页给他们看,告诉他们政策——也就是开一盒或开一支给多少钱。”章耀东说。大家听后心中一凛——这不是给回扣吗?上次在学校汇报他可没说这个。彼此错愕地面面相觑。曲琦炜下巴下垂,欲发出惊叹的样子。章耀东问:“有问题吗?”曲琦炜赶紧低头摇头。章耀东鼻子里发出轻微地“哼”声,说:“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都是这么做的。这就是这行的现状,医生都不怕你们怕什么?这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卖药。”章耀东说后,从文件夹里取出一张表给伍翼凡,说道:“这是产品价格表,你们找到各自的产品把价格抄下来。这个价格是中标价,这个价格乘以1.15就是医院的零售价,给医生20个点,也就是零售价的20%,然后,西药每盒你们提1块钱,中成药你们提2块,抗肿瘤的提10块。目前暂时是没有工资的,你们多劳多得,上不封顶,就看大家的能力了。”章耀东说着,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铁观音已冷了。
“好好干,不用担心,我手下的业务员每个月都有一两万,最差的也有四五千块。就拿这Q分散片说,中标价32块,零售价36.8块,给医生7.5块,你们得1块,这个品种在红树林医院轻松松卖个六千盒没问题。就这个单品收入就达六千,再加另外的Z胶囊一个月挣个四五千,收入不就过万了吗?这不比拿工资强多了?一般的公务员收入也就三千来块。”章耀东轻松地说着。
“那我们怎么知道给医生多少呢?”程秉驰问。
“每个月月初到药房找指定的药师拿上个月的统方,方子上有医生姓名和具体数目,按数给钱就完了。”章耀东说,“我到时把每个医院统方的人及联系方式告诉你们,你们月底先去打个照面,月初好去拿方。拿方时根据他们的要求给个两百三百不等。”章耀东又起身去书房拿出一些产品彩页分发给大家,然后又强调说:“住院部要格外小心!有些科室是主任统管,你们只能把钱交给他一个人,否则会捅娄子——不让科室用你的药。有些科室各自为政,你们就逐一兑。所以,前期你们要去各科室多了解情况……”
喝完最后一杯茶,章耀东说:“你们都是学本行的,我就不用多说了,不像一些学其它行业的,啥都不知道,很长时间才能上手。”最后问大家:“还有没什么问题?”
看大家都不做声,章耀东就准备带大家去吃个饭。突然翁小羽问:“红树林医院在哪里?”章耀东笑了,说:“你们到报棚去买个S市地图吧,一块钱,上面标注得很清楚。”伍翼凡顺便问:“师兄,你公司在哪里?我们每天几点报到?”章耀东摇头说:“不用!你们直接去医院就行了,把医生关系搞好,量做上去。每个月五号左右我通知你们来我这里领取费用,我按照医院的采购量给你们结费用。这个工作自由得很,你们可以根据情况自由分配时间。早上不用去那么早,医生要查房,周六周日节假日都放假。等你们与医生的关系熟了业务稳定了一个月去个几次就行了,其余时间爱干嘛干嘛。不过,前期还是要多跑。”
大家问完后,章耀东说:“走!今天师兄请你们吃饭!你们来了好几天还没来得及请你们吃餐饭,今天算是为你们接风。”于是大家都起身跟着章耀东向外走。
章耀东开着宝马,拉着大家去吃饭。伍翼凡以为师兄会带大家去一个比较远的豪华的饭馆吃饭。然而,车行驶了片刻就在榕岗洲外围的路边一家小湘菜馆门前停了下来。当意识到就在这里吃饭时,伍翼凡不觉脸红了——好像是他自己太寒碜。
吃饭期间,大家纷纷向章耀东敬酒表达感激。章耀东如同领导不时说些“不甘人后”“努力拼搏”“成功是王道”等口号。伍翼凡揣合逢迎地问了一些销售问题,什么“怎么卖更多”“医院卖完了怎么办”。他知道章师兄更希望大家关注工作,章耀东声势浩然地解答着。程秉驰和曲琦炜也纷纷积极地聊起了药品方面的事情,章耀东很满意他们的表现。翁小羽就像树梢上的喜鹊时不时叽叽喳喳,把章耀东逗得合不上嘴。桌上只有董雨曼很少言语,偶尔配合一下气氛,伍翼凡已猜出了几分。
饭局结束后,章耀东嘱咐大家说:“晚上你们回去把资料再熟悉熟悉,什么用法用量这些一定要牢记在心,免得被医生问住。有什么事随时保持联系,一周之后我们再碰头。”章耀东又从名片夹里掏出名片递给伍翼凡让大家照着样式做名片,将职务改成‘医药代表’,并强调:“在医院千万不要与其他厂家的代表来往,竞争无所不在。”
章耀东开着宝马消失在夜幕中,距离近也不担心酒驾。五人向出租屋走去。曲琦炜不胜酒力,两瓶啤酒就脸色绯红,走路如同踩棉花,还得程秉驰搀扶。
路上,伍翼凡和董雨曼走在最后。伍翼凡小声问:“你是不是不想干这份工作?”董雨曼点了点头说:“是的。给医生回扣是违法的。你呢?”“嘘”伍翼凡打手势示意她小点声,说道:“我觉得可以做一做,就当锻炼。耐上一年不就转岗了吗?”董雨曼皱着眉头说:“你还想长久在这?这事能干吗?”伍翼凡说:“你别太悲观负面!要不先试一试?否则你不干会动摇军心。到时我在师兄面前就不好交差,也对郭老师不好交代啊!”
“我正基于这个考虑才勉为其难地顾着场面,否则我饭都不会吃。”董雨曼凝视着伍翼凡说。伍翼凡双手作揖,说:“谢谢!谢谢!但不论怎样你先干一段时间,等大家心稳定了下来你再提出也行。”董雨曼很是踌躇。
回到出租屋,曲琦炜醉醺醺地问:“大家说说,这事能干吗?”伍翼凡来到他身边说:“你是不是喝多了?你不是表了态要好好干吗?”曲琦炜说:“其实,如果是单纯地销售药品,我还可以去试一试的,也被章师兄说动了,但这给医生回扣显然是不对的是违法的——这点我不太接受。”
看曲琦炜也不想干,伍翼凡很是紧张,这才来就两个人撂挑子如何向章师兄交代。再看程秉驰一脸的平静,伍翼凡问道:“秉驰,你怎么看?”大家知道他看问题深刻,于是都看向他。程秉驰说:“我也不想干。”伍翼凡更是紧张。程秉驰又说:“不过,我现在不干这个又能干什么呢?又有什么好工作等着我呢?毕竟这是郭老师介绍的,当初也是答应了的。其实,抛开别的,这个事有一点对我吸引力很大,就是既不用起早床报到,周末节假日又都休息——这太好了,我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收入真如师兄所说一个月有个五千来块那就相当不错啦!”
“但这给回扣违法你不知道吗?”董雨曼追问。程秉驰答道:“这显然是违法的,但如果真如师兄所说是一个普遍现象,是行业的潜在行规,那就是制度问题了。医生也算是知识分子,他们应该知道犯不犯法,如果他们都能接受,我觉得也不妨试一试看。”伍翼凡立刻补充说:“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来了。我在实习时,就发现每个月都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来找带我的老师。他们进值班室把门一关,不知道干什么,不多时就出来了。当时就以为是私下看病的,现在想来估计是干这事的。带我的那个心内科何老师还是个不错的人。这也许是一个司空见惯的事。”程秉驰接着说:“当下经济环境下商业领域泥沙俱下,很多方面还不完善不健全,存在不少灰色地带,这种给回扣拿回扣的事屡见不鲜,甚至有的贿赂公行。暂且不论我们做不做,但大可不必大惊小怪。这些乱象往往是一个行业的必经之路。干干净净的工作往往又没有那么多收入,收入高的又往往有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古今事难全!”程秉驰说完,伍翼凡感激地看着他。
“秉驰,你到底干还是不干?说了半天!”曲琦炜着急地问。程秉驰说:“我想大家还是先到医院了解了解,干个一两个月再决定吧,凭想象是没用的。”董雨曼转身向卧室走去,程秉驰的言论令她失望。这不论是不是普遍现象都不能干,她如果不是顾忌伍翼凡就会呼吁大家不要干这违法的事。看着董雨曼走开,曲琦炜立即问:“雨曼,你是什么意见啊?”董雨曼回头说:“秉驰不是说得很有道理吗?先了解了解再说。”程秉驰知道董雨曼反对自己的看法,但又不便拆台只好离开。
其实,程秉驰是为了帮伍翼凡稳住阵脚才如此说。他太了解伍翼凡了,他是一个很感恩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害怕非议的人,何况这次是受郭老师的嘱托,唯恐有失而被郭老师和章师兄指责。其实对于程秉驰来说,不要说犯不犯法,就销售本身而言就很难过这道坎。每当看见别人那异样的眼光他就想逃避,而这销售却恰恰要抛头露面主动见人,这对他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翁小羽看见伍翼凡忐忑的样子,也帮腔说:“存在就是合理!章师兄都能这么成功我们又有什么不能做的?先干着再说,实在不行,到时拜拜也不迟,而且还有理由。”其实,对于这份工作翁小羽也不太接受,因为这很显然不是个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看着伍翼凡感激的眼神,翁小羽很开心,她愿意为他付出。
翁小羽来到曲琦炜面前,拍了拍他肩膀说:“既来之,则安之。先做着看看,反正搞一年后师兄就会提升我们,别想太多!”曲琦炜只得点点头。伍翼凡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大家各自洗漱完后就回房歇息。伍翼凡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没想到师兄在汇报会上大谈特谈的药品销售是这样的——既没底薪,又没社保,也没有办公室。这算什么工作?纯粹一个卖药的小商贩。他虽然劝大家干,其实连自己内心都很排斥。如果不是郭老师介绍,又碍于这层校友关系,自己是不屑干这种工作的,但又劝勉自己先干上一年,等候明年师兄安排其他工作。
“翼凡,你把师兄的名片给我看看!我在网上搜一搜,看有没有这家公司,别是骗我们的。”曲琦炜说。众人一怔,伍翼凡立马起身找到名片递给曲琦炜,口上虽说“那怎么可能”,心里却觉得很有必要。曲琦炜拿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S市卓发医药有限公司”,地址是×××××,章耀东名字下面的职务是副总经理。曲琦炜在网上搜了搜,确实存在这家公司,地址和电话也是吻合的。众人这才放了心。曲琦炜又问:“为什么师兄不带我们去他公司参观一下?”伍翼凡随口答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程秉驰躺在床上想明天一定要克服心理障碍。他想到了僧人化斋,僧人必须经历冷眼冷遇才能更快修行得法,他就当体验一番“苦行僧”。如果最终决定做这份工作,他就希望能利用空余来做些其他事。而另一个房间里的董雨曼已决定放弃,明天就做个样子以便有个拒绝的托辞。
第二天一早,伍翼凡就像监工一般催促大家起床。他感觉章耀东那双鹰一般的眼睛正监视着他。可程秉驰和曲琦炜没反应继续赖在床上,董雨曼和翁小羽的房间也没任何动静。伍翼凡不便发脾气,急得在卧室和客厅间来回走动。
随着董雨曼的一声尖叫,大家都惊动了。原来地上有一群蟑螂围着一小片面包屑,董雨曼看着头皮发麻,小强们也被她的惊慌吓得四散不见了踪影。
南方沿海地区蟑螂特别多,个也大,有的还能飞,超乎一般人想象,成了他们今后长期相伴和斗争的事物。
董雨曼开始打扫卫生,其他人也自发地开始大扫除并寻找蟑螂藏身之所。每个人都十分认真,好像忘记了工作,只有伍翼凡在一旁不时催促:“大家搞完了快点去医院。”他自己一边催促也一边整理床铺行李。当他找到一只蟑螂并杀死后,便开始不断搜索角落——第二只、第三只,渐渐也不再催促大家去医院了。
新的一天,就在打扫除害中拉开帷幕。
众人不知不觉整理磨蹭到了中午,买菜做饭吃后便不想动了。外面烈日当头,大家昏昏欲睡。伍翼凡又开始催促,没人响应,于是说道:“大家都不去医院怎么跟师兄交差啊?”翁小羽说:“明天去吧!今天都弄累了。你也别唠叨了!”伍翼凡斥道:“我唠叨?明天又说后天!”翁小羽说道:“那要不你先去了解一下,回来跟我们汇报一下。”伍翼凡嘴气歪,正要赌气去医院,只听程秉驰说:“翼凡,明天我们一定去。行不行明天跑一天就知道了。”伍翼凡也不吱声了,随后回房间上床躺着了。
翌日早上,五人乘车去了医院。伍翼凡和翁小羽去了红树林医院,程秉驰和曲琦炜一同去了C区人民医院,董雨曼独自去了D区中医院。
红树林医院是位于S市B、C两区之间的一家大型综合性医院,环境优雅。伍翼凡和翁小羽下了车来到医院门口,只见楼丛错立,人流如织。
走进医院,两人来到专家简介栏,拿出小本记下相关科室主任及专家姓名。
伍翼凡准备去肿瘤科,翁小羽跟着。伍翼凡让她去外科她却不肯。翁小羽说:“我要看一下你是怎么找医生的,给我打个样。”伍翼凡不以为然,昂首阔步地向住院部走去。
穿过门诊,便见几处供病人散步的活动区,还建有亭台长廊。中央是一棵大榕树,拔地参天,满枝虬髯。树干足以三四人合围,下端随处可见结疤,显然很有些年头,但树叶却并不茂密而有些稀黄,呈现病状。
来到肿瘤科,医生办公室里有很多医生,有的在写病历,有的在看病历,也不时有医生拿着病历进出。伍翼凡想给翁小羽作个示范表率,于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像以前实习时。他径直来到一名站着看病历的医生旁边,掏出彩页说:“你好,我是卓发医药公司的,有个产品向您介绍一下……”“出去出去!没时间。”那个医生都没正眼看伍翼凡就恶狠地驱赶。伍翼凡的脸瞬间红得发烫,很气愤很尴尬,低头走出医生办公室,向科室外走去。翁小羽紧随其后,说:“这医生怎么这样啊?”
伍翼凡来到电梯口,骂道:“妈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凶!搞烦了老子过去给他两巴掌!”他要在翁小羽面前找回一点颜面。翁小羽看伍翼凡如此恼羞成怒感到好笑,于是说:“你打扰了别人,别人说你两句还不行啊?我当时就想让你晚点进去的,谁知道你一下就冲进去了。你以为还是那会实习期间。”伍翼凡听了心里更气,说:“打扰了又怎样?老子就要打扰他,怎样呢?操!”看伍翼凡怒气难消,翁小羽安慰道:“算了,没必要跟这种没教养的人怄气,下回等医生闲一点的时候再去就行啦!”
伍翼凡一时愤愤难平,从小到大,他印象中还从来没有人这样粗鲁无礼地对待自己。被人这般驱赶令他十分愤慨,再加又被翁小羽看见,更是颜面扫地。于是恼怒地对翁小羽吼道:“你去跑你的外科!跟着我干吗?”说着就从电梯口旁的安全出口一溜烟地走了。翁小羽硬是没赶上。
伍翼凡受了打击,很快就离开了医院。走到一个公园停下,买了包烟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抽着。他脑海不断回放刚才的场景,并将掌掴怒斥那名医生的想象切入情景中,于是脑中自导自演,口中自言自语,手上左右开弓。等平静一些后,他便对这份工作没了兴趣。他领略到一种失落和挫败。伍翼凡平时不抽烟,这次抽了半包,直到下午才离开。
而翁小羽去了外科境遇却大不同,没有碰到钉子,外科都是男医生很爽直。这些男医生愿意跟她聊,并主动告诉她科室情况。有一名骨外科的医生还当场处方了她的药。一天下来,她收获颇丰,觉得这事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玄乎。
程秉驰和曲琦炜到了C区人民医院就畏畏缩缩起来。原本熟悉的医院当换成推销员的身份出现时就变得陌生起来。来的路上曲琦炜就问“如果医生撵我们走怎么办”,这让原本就有些紧张的两人心里七上八下。到了医院两人结伴彼此壮胆。医院很大,到处是楼,彼此推谦去对方的主打科室,最后去了程秉驰主推的呼吸科。
呼吸科医生忙里忙外,程秉驰就在科室门口踱来踱去不敢进去,曲琦炜在一旁也干着急。程秉驰很忐忑,害怕遭遇异样的眼神。他额头微微渗出汗来,但始终没敢进去。最终放弃了,来到楼下的一棵树下抽起了烟。他恨自己太怯懦。曲琦炜安抚道:“要不晚点上去吧,现在医生都还很忙。”
两支烟过后,程秉驰心情平复不少,就准备硬着头皮上,坚决不做逃兵。他换了个地方,来到了呼吸科门诊,曲琦炜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在呼吸科门诊等候时,他时而坐着时而来回走动,心怦怦跳十分紧张。等医生看完病人,他犹豫了片刻就鼓足勇气红着脸冲了进去。来到医生面前掏出彩页说:“医生您好!这是我们的彩页,我叫程秉驰,这是抗生素Q分散片,我们公司在S市××路。”那位医生看了程秉驰一眼,又看了一眼后面的曲琦炜,一声不吭。程秉驰又说:“我们是卓发公司……卓发医药公司,这个药治疗呼吸道感染,您科室用得着。”医生接过彩页随手放到桌子一边说:“好的,先放在这,我等会看一下。”然后这位医生打开抽屉看起里面平铺的书来,把他们俩晾在了一边。程秉驰着急地说:“这个零售价是三十六块八,给六块五,以后每个月……”“好了好了!知道了!有合适的病人我会考虑的。好吧?”那位医生打断了程秉驰的话,流露出逐客令的神情,程秉驰还想说什么也只得打住。于是知趣地说:“您先忙,等会您有时间看一看,您肯定用得着。”然后退了出去。
程秉驰出来长舒一口气,全身放松了下来,他刚才太紧张。这是他有生第一次推销东西。不过,他发现医生也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排斥,是自己吓自己,他心中有了一点底。曲琦炜在一旁鼓励:“说得不错!”程秉驰摇摇头。
程秉驰又来到中医科门诊,这次他没那么紧张了。程秉驰为了拉近距离,自我介绍时顺便加上自己是学中医的,是某某中医学院毕业的。一位医生听了有些惊讶:“哟!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还是校友啊!现在学校怎样?谁在当院长?”两人很惊喜,没想到如此碰巧。他们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医生,与郭老师年龄不相上下。
老校友让程秉驰和曲琦炜坐下,于是开始了亲切地交谈。程秉驰和曲琦炜纷纷向他汇报起学校的情况。聊完了学校,老校友问:“你们怎么不做医生来做这个?”程秉驰无奈地说:“找不到合适的单位,所以为了生存做这行。”曲琦炜也说:“是啊!单位太难找,考研又没有考上,所以来干了这个。”
“那太可惜了!读了五年啊,来干这个,真是浪费啊!”老校友感慨。
“我们这一届扩招很厉害,毕业的大学生太多了。现在就业压力很大,何况学中医就业面又窄,而且内地中医也不景气啊!”程秉驰说。
“不是中医不景气,中医还是大有作为的。我看是你们现在年轻人耐不住寂寞,一毕业就想赚大钱——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你们如果立志要做中医,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单位。”老校友不以为然。曲琦炜听了老校友的话仿佛挨了批评的孩子,耷拉着脑袋说:“我只是来试一试,不行的话,到时还是回去想办法做医生。”
“那我还是劝你们早点回去当医生,这卖药虽然可以赚几个钱,但怎么比得上当医生呢?这吃技术饭不比这稳定舒服!”老校友语重心长地说。
程秉驰知道老校友持有与父母一样的观念难以沟通,于是迎合地说:“是啊,还是当医生好。不过我们想先赚点钱,读了五年,家里是倾其所有,我们边赚钱养活自己边找医生工作或者考研。我想咨询一下您,这推销药品怎样?我们这是第一天上岗。”程秉驰将话题转到了正轨。老校友点了点头说:“现在卖药就赚钱方面来说还行,但毕竟不是什么正式工作,而且这一行也难说,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就在曲琦炜又准备发表感慨时,程秉驰赶紧将彩页拿出来递给老校友:“您看看我这个产品怎样?”医生接过来看了一下,说:“这个还可以,不仅中医科可以用,心血管科也可以用,不过同类比较多,竞争也很大。”程秉驰又给另一个产品彩页询问,此时曲琦炜的思想才被拉了回来,也赶紧将彩页拿出来递给老校友评价。老校友简单地一一分析后,就说:“产品好不好做除了产品自身,就看你们的政策怎样?如果你们的点数给的高,销路自然不错。”就在程秉驰准备继续问时,曲琦炜忽然问:“您是哪里人?”将话题岔开了。老校友的家乡离曲琦炜家不远,两人又拉起了家常。程秉驰被曲琦炜气死,在一旁干着急。
等他俩聊得差不多,程秉驰瞅准一个空当问:“政策这一块一般是怎样的?”老校友很诧异:“你们经理没跟你们讲?这应该问你们经理。”程秉驰知道已经错过了最好时机,老校友显然不想多说,他也不再问了。他有些埋怨曲琦炜碍事,不过,他也大概了解了这行的情况和医生的态度,也算是收获不小。
最后医生说道:“一看你们就是刚入行的,两人还同时一起,谁方便跟你们聊!”说着看了一下手表——十二点了,于是说:“下班了,下次有机会再聊。你们好好把握,眼光长远一点,不要被眼前的一点小钱给误了终身!”在医生站起来的时候,程秉驰看清楚了医生前面的小胸牌上的名字“叶XX”。
两人从诊室出来,心情变得轻松,觉得推销也没那么可怖。中午,他们在医院周边的街道找了间铺子吃了个盒饭,然后逛街看到一家书店便进去看起书来,直到下午医生上班才又去了医院。
在程秉驰的要求下,两人各自行动。曲琦炜独自一人却越发腼腆,一个下午就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医生,而程秉驰却收集了不少信息并一一记录在本,不过他拜访的都是男医生。两人一直到医生下班才乘车离开。
同一时间,董雨曼也上了回榕岗洲的公交车。然而,她并不是从医院离开,而是从人才市场。原来,她上午来到指定的医院在科室门口踌躇半天没有进去。她实在不知道跟那些医生说什么,又有什么可说,而且还要天天去找他们说,她感觉很别扭很无聊。她思忖着,对自己说道:“我的工作不应该有这种犹豫和茫然,这绝不是我想要的!工作和爱情一样,是不可以将就的!”于是毅然离开医院,径直去了人才市场,就此决然放弃。在路上,她已想好如何面对伍翼凡和章耀东。
回到出租屋,大家就开始交流起来。翁小羽说:“医生根本就不排斥,有的医生还主动问我一支给多少钱呢,还有一个医生当场就处方了。看样子这行也没什么,很正常!”程秉驰说:“是啊!连医生都不介意,我们有什么好担心。我倒是很喜欢这个事的自由,早晚不用报到,时间自己把控,中午还可以到书店看会儿书。”曲琦炜说:“今天我和秉驰还遇到一个老校友,他也说这行可以赚到钱,不过,他不赞同我们做这个。”
“他为什么不赞同?是因为违法吗?”董雨曼问。
“那倒不是。他觉得我们读了五年扔了很可惜,而且说做医生比这个好。”曲琦炜答道。
董雨曼心想:“现在的医疗太黑暗了!这明显是违法犯罪,医生们居然视若无睹——这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啊!”同时对翁小羽和程秉驰及曲琦炜的麻痹无碍感到不解。程秉驰看出董雨曼的心思,于是说:“雨曼,你就别再纠结这个了,否则我就干不下去了!我还指望赚点钱娶媳妇。要不,你随了我这武大郎跟我一起去卖烧饼也行——那绝对合法!”众人听了呵呵笑,董雨曼也笑了。当被问到今天情况时,董雨曼说“与医生简单聊了一下”支吾过去。
伍翼凡有点沉默,上午被拒还有些郁闷。当翁小羽盯着他的时候,他立刻意识到翁小羽会说出今天的遭遇,于是抢先自嘲:“你们遇到的医生都不错,我可遇到了一个很凶狠的医生把我拒之门外,可能我去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他。”翁小羽说:“是的,大家要注意,等医生闲下来的时候再找,否则肯定容易被拒绝。”接着翁小羽讲了些其他感受。伍翼凡放松了下来,心中感谢翁小羽没有大肆声张。
就在大家交流心得时,突然有人喊道:“还不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大伙吓一跳。循声望去,原来是另一栋楼同层的一个女子的声音。他们这两栋楼是亲吻楼,挨得十分近,在阳台可以将手伸进对方阳台。伍翼凡他们的客厅与对方客厅相对,只见一男子在客厅玩电脑,女子唤他回卧室睡觉。大家感觉该女子有隔空喊话之意,也就不再聊了,各自回房歇息。
关上灯,每个人都没立刻睡去而是在床上思考着。伍翼凡想着今天的遭遇就不舒服,太丢面子了。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凶对他,在学校他是老师心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实习期间,医生们对他都很好,没想到跑业务就这样不招待见——真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以前是白大褂中的一员,与他们来往自然,然而现在却忽然有了忌惮。现在不仅对医生这个职业不喜欢,对医生也没了好感。但想到郭老师和章师兄,又不得不坚持下去。他劝慰自己坚持一年就好了。
程秉驰觉得这份工作还是有一些优点的,除了自由,还有一点就是他并没有从医生的眼中看到异样的眼光,尤其当自己说是中医学院毕业的还受到医生们的关心。当初的担心看样子有些多余。程秉驰思索,觉得这个主要是因为医生这个群体的职业特点。医生每天都接触各式各样的疾形病状,所以不以自己为怪,如果客户对象是其他人群就很难有这种一视同仁的待遇。程秉驰决定干下去。至于董雨曼担心的那个问题,他暂时不考虑那么多,以后边干边看。
曲琦炜感到这个事对自己确实很具挑战性。虽然医生并不排斥,可自己还是有些羞涩胆怯,下午独自一人就不敢找医生。他向来是不喜欢主动找人说话的,也不喜欢找人麻烦,求人办事让他不自在。他觉得自己有“求人障碍综合症”。但大家都在干,他也只得从众。他心里有个目标——给董雨曼买部手机。上次去荔香湾他没有保管好董雨曼的手机以致进水。董雨曼虽然修好了,但已不如前,他很过意不去。然而,曲琦炜手中并没有多少钱,他要立马赚钱实现这个目标。
翁小羽在床上幻想一年后由于她的业绩好师兄反而让她当培训部经理。到时伍翼凡就尴尬了。她想着到时让位给伍翼凡,伍翼凡肯定会感激自己,没准两人就和好如初了。翁小羽在甜美的想象中入睡。
董雨曼已经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放弃。虽然医生都接受回扣,她也要放弃——她不喜欢这个工作也不看好它的前途。而且,章师兄是一个商人气十足的人,她觉得与他不是一类人,将来肯定也难以为伍。她想明天单独与伍翼凡谈谈,她给伍翼凡发了条短信。
次日上午,出租屋里只剩下董雨曼和伍翼凡。董雨曼开门见山:“这份工作我不想干,我既不喜欢也不看好。昨天我在医院晃了一下就去了人才市场。”伍翼凡一听就急了:“你这一离开我怎么跟章师兄交代啊?也会影响其他人啊!你要不要忍一段时间再说啊?”
“干不了就是干不了!晚提出还不如现在就提出,以免给章师兄造成更大的损失。其实我并不担心这个,我认为你不能这样无原则地顺着章师兄,你应该让大家都离开,这才是你作为班长的职责。显然这个事情是违法的,不论医生接受与否,也不论行规与否,违法就不能做,做了迟早会出事的,也总有一天做不下去的!你一味考虑章师兄和郭老师的想法,如果有一天大家身陷其中,那你对得起大家吗?”
“雨曼,你为人太正直了!社会现实并不是非白即黑,你想得太严重了。当时如果不是章师兄答应,我们就来不了S市,现在嫌工作不好就立马闪人是不是太不近人情呢?”
“是的,我很感激他,但感激并不等于放弃原则。再说了,他是不是也有点欺骗成分?现在做的与当初答应的是不是差别太大?即使不是欺骗,至少当初没跟我们说清楚,所以我们即使离开,他也不能责怪我们。如果做了一段时间大家再退出就会惹来很多麻烦。”
“你说的都有道理,但我不能那么做,即使要离开也得一年后。到那时他不兑现我就义无反顾,但现在我不能留话柄给人,到时郭老师和同学们怎么看我?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我在联系,我有责任和义务在身,你当然可以无所谓。”
董雨曼感觉伍翼凡太刚愎自用,再说什么也没用。她不再理论了,于是说:“那行,就算我多虑了。我不会为难你的,我直接给师兄打电话解释——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与你无关。你也放心,我在寝室绝口不提,不会影响其他人的。”说完,董雨曼拎着包就出门了。她觉得伍翼凡总有一天会后悔的。随后,伍翼凡也出了门去了医院。
中午,从卓发医药公司走出一个人来——满面春风,腆着个肚子哼着小曲走向停车场,好像是遇到什么喜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章耀东。他今天来卓发公司向赵总催到了回款。因为拖了几个月,他垫了不少钱。前面几次赵总总是找理由拖,但这次却爽快地先结了一百万,他很高兴。
原来卓发公司只是章耀东挂靠的过票公司,他代理的产品通过卓发公司配送到医院,他只是给六个点的配送费给卓发。除此外,他并不隶属于卓发。名片上印着卓发公司副总经理也只是为了方便开展业务。业内称这种代理药品的老板为大包商,俗称大包,而从他们手中接产品在具体医院销售的医药代表称为小包商,俗称小包。
今天很顺,章耀东想犒劳一下自己,于是要去放松一下。他开着车,心理正盘算去哪里玩,突然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电话。原来是董雨曼打来的,她在电话里首先表达了感激,然后对工作表示敬谢不敏。章耀东挽留,但听董雨曼很坚决就三言两语挂了。
章耀东觉得扫兴,很愉快的一天被这不懂事的黄毛丫头打搅。不过他也无所谓。他早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很正,这种人是干不了这个的,所以将边角余料分给了她,现在正得到应验。虽然并无大碍,但章耀东担心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于是立刻给伍翼凡打电话斥道:“你这班长怎么当的啊?才几天就有逃兵!郭老师可说你是最出色的学生。今天晚上你来我这里。你先让小董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伍翼凡接了电话脸红了,深感愧疚,埋怨董雨曼不识大体太过着急。
晚上,章耀东准备了晚餐。饭桌上章耀东不时用自己的筷子为伍翼凡夹菜。伍翼凡不喜欢这种传统饭桌行为,他的母亲更是不能接受,而这可是章耀东饭桌上的最高礼节。伍翼凡推辞不掉,只得随章耀东。吃完饭,章耀东泡起了功夫茶。他向伍翼凡了解了工作进展后,说道:“万事开头难,进了道后就容易了。我相信到时你们赚到了钱让你们离开你们都不会走,但这个时期很关键,你一定要发挥好你班长的作用,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稳住军心!我不希望出现第二个小董。郭老师是重点向我推荐的你,我可是很看好你的!”伍翼凡频频点头,眼光不时低垂——他有些畏惧章耀东那鹰一般的眼睛。随后,章耀东又说:“郭老师就想看看你们干得怎样,他说你们能成功他明年还会介绍一些学生。相当于你们是开路先锋,你将为下面的师弟师妹开辟一条新的就业渠道,所以你要有使命感……”
当伍翼凡从章耀东家里出来时感觉压力很大。接下来的日子他十分卖力地跑着业务。
只是第一次被粗鲁地拒绝让伍翼凡产生了心理障碍,让后来的拜访成为了一件踧踖不安的事。白大褂在他心中也由亲切圣洁的符号变成了冷酷可憎的代表,他对医生产生了敬而远之的排斥心理。
有一次伍翼凡在红树林医院呼吸科等了两个小时还没见上一个医生。虽然科室地理已熟知,可医生却没混熟一个。当时有两名医生在闲聊,他想上前介绍,但又怕冒失招致医生反感,于是在门口徘徊,要等医生们聊完再进去。可两名医生从房价谈到股市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伍翼凡在门口干着急,几近中午,他的拜访还没有开张。他很想冲进去,可想起第一次拜访被喝斥的情形就捆手缚脚起来。
正当伍翼凡犹豫的时候,一名披着长发的女医生走了过来。她看见伍翼凡在门口踱来踱去,于是问:“你是几床的?”伍翼凡回头一看,是一名医生,慌忙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病人,我是医药公司的。”说着便掏出名片递上彩页。女医生笑着说:“我才不好意思,把你当病人了!”伍翼凡赶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公司有个产品在医院,我想给您看一下。”
女医生看了彩页说:“你这个到门诊多找找葛主任,他应该用得多,我们住院部也可以用一些。”然后她拿着彩页示意伍翼凡跟她进办公室,说:“你可以跟我们的廖博士讲一讲。”于是将彩页递给闲聊中的一名医生,伍翼凡赶紧跟了上来抓紧宣传。
结束后,伍翼凡来到女医生身旁,女医生正在桌前写病例。他小声说:“谢谢您啊!”女医生抬头看了伍翼凡一眼微笑着说:“没事!”伍翼凡这才放松地看清晰了女医生的脸庞——柳眉杏眼鼻挺唇端,年龄与自己相仿。随后他迅速离开医生办公室。
能遇到这种罕见的好心医生对于伍翼凡来说如春风雨露。等他离开住院部时,才发现忘记向这位女医生索要手机号以便联系,他又不好意思再回去叨扰,只得等下一次记得。这位女医生叫袁忆箫,给伍翼凡留下了深刻印象。
伍翼凡来到门诊呼吸科,看见一间诊室挂着“葛××主任医师”的牌子。几近下班,诊室没了病人,伍翼凡走了进去推销。葛主任接过彩页看着。伍翼凡说:“这个对支原体和衣原体感染效果特别好,是呼吸系统……”他不自主地叨叨着,这样才没那么紧张。
“这还要你说?”葛主任打断伍翼凡。伍翼凡被呛白,脸顿时红了,一时不知道再怎么说。葛主任问:“你这个确定进了医院?”
“进了进了!肯定进了!”
“零售价多少?给多少?你就写在你的名片背面。”
伍翼凡赶紧写了下来。葛主任又问:“你们怎么结?是你们统还是我自己记?”
“我们统,每个月初兑上个月的。”
葛主任接过名片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信息,嘴巴动了一下,说:“你们的点数不是很高啊!”于是将名片放进了抽屉。然后起身脱白大褂说:“好了,我知道了。你每个月按时来就行了。我要下班了。”
伍翼凡慢腾地走出了诊室,这个拜访太简单了反而让他觉得还没有结束。
刚出诊室手机响了,是翁小羽约着中午一起吃饭。两人来到医院对面的快餐店吃盒饭。伍翼凡问她上午拜访了几名医生,翁小羽掰指一算有十二三个。伍翼凡很惭愧,一上午仅拜访了三人,效率实在太低。他不禁问:“你这么横冲直闯不怕医生把你赶出来?”
“赶出来就赶出来,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去别的科呗!否则在那傻等到什么时候。”翁小羽轻松地说,“不过,我还没遇到那么恶狠的医生。”
吃完饭,翁小羽掏出一块口香糖咀嚼,顺势扔给伍翼凡一块,说:“我下午要去逛街。反正下午外科也见不到什么人,今天上午见的人也够多了,我就不陪你了。”
翁小羽走了,留下伍翼凡独自郁闷。他感慨翁小羽的简单和大咧,这种性格做销售很合适——无顾忌无障碍,而他却恰恰相反,束手束脚。
想着见医生紧张不自在伍翼凡就想退却,但总劝慰自己赖死赖活熬上一年。
下午两点,伍翼凡又拖着排斥的心开始上班了。他来到肿瘤科找主任,当遇到上次驱逐他的那名医生时还有余悸,但又背后乜斜他两眼,咬牙握拳,发誓不再理他。
这次他又没有遇到科主任,听说主任上午还在,下午去开会了。伍翼凡恨自己效率低,否则上午就可以见到这位姓阎的主任。他已经了解到肿瘤科是阎主任统管,下面的医生谁也不敢擅自接洽,他只得下次再来。
伍翼凡又去呼吸科,但很担心遇到那位女医生和廖博士,因为不知道再与他们说什么,那样会很尴尬。也担心他们问:“你怎么又来了?”
伍翼凡躲在暗处看了看医生办公室,发现这两人都不在,这才进了办公室找其他医生。
整个下午,伍翼凡也就见了三个无关紧要的小医生,了解到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大多时间是在医生办公室外徘徊等待。他总是要等到医生彻底忙完才敢进去拜访,而那时医生也要离开科室去干别的事或下班。而且伍翼凡还有一个莫名的心理障碍,就是在医生办公室拜访了其中一名医生后便不好意思再与其他医生说同样的话,往往要等到这位医生离开办公室才好与下一个搭话。
伍翼凡很烦躁,想着周末要到章师兄家汇报更是焦虑。下午医院下班后他并没有回榕岗洲,而是继续待在医院夜访,拜访那些值夜班的医生。这样他心里踏实一些。
周末的晚上,大家来到章耀东的家,除了董雨曼外。路上,曲琦炜问伍翼凡董雨曼为什么不来。伍翼凡称董雨曼有事。程秉驰已明白董雨曼不干了。
章耀东已在客厅沏好了茶等着他们。客厅有二个小女孩在玩耍,章耀东让她们叫叔叔阿姨。这是章耀东的两个女儿,大的五岁,小的三岁。这两个小女孩很活泼可爱,围着叔叔阿姨转。不过她们对翁小羽更亲近,摸着翁小羽的头发问“阿姨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啊”“阿姨你的发卡怎么破了,我的发卡比你的漂亮……”。翁小羽开心地将她两个揽在怀里亲脸蛋。不一会儿,从卧室里面走出来一位年轻女性,挺着个大肚子,召唤两个小丫头回房。章耀东跟大家介绍这是他老婆,大家都很惊讶。她老婆看上去十分年轻并不比翁小羽大,倘若不介绍大家会误认为是章耀东侄女一类。章耀东老婆笑着与大家点了点头就带着丫头们回房了。大家好奇如此年轻就要生三胎了,也严重违反计划生育,转念一想这是有钱人的特权。
客厅里安静了,章耀东让大家喝茶并各自谈谈情况。曲琦炜坐得离章耀东最远,双手插在两腿之间,眼睛死盯着电视。翁小羽看着茶几上有瓜子,信手抓了点儿嗑了起来。程秉驰慢慢品着茶。显然,大家等着班长先开口。伍翼凡只得先说:“我这边呼吸科和肿瘤科都联系上了。呼吸科四个带组的和门诊的葛主任都联系上了并留了电话;肿瘤科是阎主任统管,只用找他就行了。”章耀东问:“你知道他们都处方了吗?”伍翼凡摇了摇头。章耀东说:“只是联系上还不行,医院同类药品很多医生很难立刻记住,所以前期一定要增加拜访频次来反复提醒从而促使他们处方。医生如果真用了你的药,和你聊天时他会说出来的。所以再拜访时可以问问‘我的产品有没有试一试’或‘您觉得效果怎样’这类话,可以通过对方的反应来判断是否处方了。没有处方的就要重点拜访反复强调追要处方。同时要经常到药房去了解有没有发药,这就更准了。你们一切的工作都是为了让医生处方。记住,泛泛地拜访没有用!”伍翼凡点了点头,心里却实感繁累——还要缠着医生要处方,还要找各药房的人。曲琦炜的双腿不自主地开合摆动起来。
接着程秉驰汇报了情况,其中提到有医生嫌点位低。章耀东说:“有些医生很贪,但不一定能给你用多少,你不能因为这个别医生而打乱了市场。对于这样的人,你们就要多加强客情搞好关系,平日给他们打个快餐买个小礼品,或家访帮他买个菜带一下孩子什么的,一下距离就拉近了,他肯定会帮你的。一旦医生把你当成了朋友就不会在乎那几个点的差距了。”伍翼凡听了,更是厌恶——我一堂堂大学生还要成为医生的佣人保姆。
此时,电视上出现了男女亲吻的情节画面。章耀东看见了“咦”了一声说:“这不健康,不能看这种不健康的!”于是从茶几下面拿起遥控器换了台。接着问翁小羽情况。
翁小羽轻松地描述了自己的工作,章耀东听了表扬道:“你们都要向小羽学习,她的效率非常高,就这么短的时间她的红树林医院已经采购了两件货。你们还是以前的库存,所以要抓紧啊!你们住在一起要多向她取经!”翁小羽很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进货了,觉得那帮男医生太够意思了。她觉得卖药很容易。
当曲琦炜汇报时,章耀东那如炬的眼神令他更是紧张。他的腿发抖,声音发颤。由于过于腼腆,他的工作难以打开局面,汇报只能泛泛讲述拜访了谁见了谁。章耀东问:“你拜访的这个张主任抽不抽烟?抽什么牌子的烟?”曲琦炜红着脸答不上来。章耀东教导:“拜访一定要深入,你对客户越了解就越容易走进与他建立关系,逢年过节送礼才有针对性,他就越记得住你。小曲,你的工作要深入啊,不能停留在表面与医生打个招呼就完事了。这一周里其他人都给我打过电话询问各种问题,唯独你没有问题。如果医生愿意跟你合作他会问问题提要求——这就像你们买东西一样,你问得越多说明越想买。”曲琦炜点头如捣蒜。
考虑到大家初入行,章耀东也没有过多苛责。
他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最后简短地鼓励了大家几句,然后让大家回去再多总结交流。章耀东将大家送到门口又嘱咐道:“现在竞争很激烈,医院人际也比较复杂,你们碰到其他公司的医药代表不要乱说,自己做自己的,不要跟他们来往!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打电话。”
四人刚出门,就从电梯出来五个人向章耀东打招呼“章总”。大家知道这又是一波来汇报工作的,但好奇的是怎么都来家里而不是去公司。
众人回到出租屋时,董雨曼已回。曲琦炜问她怎么没去,董雨曼说有事已经跟师兄请过假。他又问医院跑得怎样,董雨曼随口说见了几个主任。曲琦炜感觉董雨曼也做得不行,于是不好意思去汇报才推托不去。不过,他又觉得董雨曼没去正好,倘若看到自己当时的表现自己会更难堪。
夜晚熄灯后,伍翼凡和曲琦炜都没有睡着,今晚章耀东的训话令他俩感到压力无比巨大。这以后如果销量不好这工作将怎么汇报啊?两人都不像程秉驰那样适应,也没有翁小羽那种大无畏状态。伍翼凡不断宽慰自己尽力去做。不一会儿,女友郝冬薇发来暧昧短信,两人又开始了手指缠绵。而曲琦炜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暗自叹气。
第二天周末,科室主任及高级别医生大都见不到,医药代表们也跟着放假。这也是干这一行人士感到很幸福的一件事。每逢双休节假日他们都不用跑医院,享受与公务员一样的待遇。翁小羽和程秉驰特别喜欢这一行的自由和假期,反成了他们想坚持的主要理由。而曲琦炜和伍翼凡却先后起床偷偷去了医院,他们焦虑下一周向章耀东的汇报。
周末跑医院却是另一种心境——很放松。科室医生很少,就一两个值班医生,也方便拜访沟通。伍曲两人虽然见不到科室主任等重要人物,却也进一步了解到科室里的情况。两人下午先后回到出租屋,心里很踏实,但只字不提去了医院。
周一,又是新的一周开始,伍翼凡来到红树林医院拜访肿瘤科阎主任。
周一大查房,伍翼凡一直等到十一点。就在他着急心烦时,忽然听到有护士喊“十四床不行了”。接着一阵慌乱脚步声。伍翼凡好奇地向病区里面走去。不一会儿,听见有人喊“快给ICU打电话派人来”。来到病区过道,老远就看见十四床所在病房门前站满了人,家属在外面哭泣。伍翼凡看了两眼离开了,他不喜欢这种场面。实习时,患者的呻吟家属的哭泣让他很痛苦,能影响他一周的心情。
就在ICU一名医生和一个护士出电梯时,只听见“啊”的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那声音刺耳震屋,伍翼凡全身一颤,知道一切结束了。
“辉辉啊!我的辉辉啊!你这么年轻就走了,让妈妈怎么活啊!我的乖乖啊……”
伍翼凡最害怕这种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他深吸一口气,来到安全出口点上一支烟。心情也变得低沉。
等喧闹完全平静下来后,伍翼凡才走出安全出口来到阎主任办公室。此时门前已有多名医药代表等候,其中彼此熟悉的在一起说笑。这个临近医生下班的黄金时段不断有代表前来。
不一会儿,只听那位哭泣的母亲哽咽着说:“阎主任,感谢!感谢你们对辉辉的救治,感谢你们送他最后一程!”“不谢!节哀顺便!”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片刻,一个中年男子出现了,朝这边走来,挺着个肚子,八字脚。伍翼凡知道是阎主任。走近时,代表们纷纷打招呼“阎主任”。阎主任看着其中一名女代表笑着招呼:“晓晴来啦!”
看到阎主任,伍翼凡就有点紧张,因为阎主任三角眼,一副马脸板面,面相少了些和谐。由于跟阎主任不熟,伍翼凡主动让后面的代表先进。
当最后一个代表出来后,伍翼凡才来到门前轻柔地敲了两下,轻得就像里面是一头猛兽怕惊到一般。里面传来洪亮的“进来”,伍翼凡才轻推进去。
一走进,一股浓烈的烟味迎面扑来,只见阎主任正坐在老板椅上吞云吐雾。伍翼凡走了进去,点头堆笑,转过身,轻轻地把门关上。
伍翼凡向阎主任介绍道:“阎主任您好,打扰您了!我是卓发医药公司的,我们公司有个产品给您看看。”说着递上名片和彩页。阎主任根本不接,问道:“进医院了没?没进医院不要来扯!”伍翼凡点头哈腰:“进了进了!没进哪敢来打扰您!”阎主任这才接过来,看了看就问“零售价多少”“一支给多少钱”。伍翼凡在旁侯着一一作答。
“给这么一点?”阎主任说着便拿过办公桌上的计算器来算,看着计算器的结果说,“这个点位在我们科很难用!”
对于阎主任的拒绝,伍翼凡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傻站在那儿。“你出去吧!”阎主任毫不客气地说,“没有好政策就不要来,别把我们肿瘤科不当回事儿!”
伍翼凡出了主任办公室感到很失望。阎主任太直接太商人化了,与他前面拜访的主任不一样,与他大学接触的更是云泥之别。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医生一点都不了解,他们的这一面他以前从来没见过。又想起刚才那位悲痛的母亲,很是愤慨。
伍翼凡毫无办法,于是给章耀东打去电话反映情况。章耀东不同意增加点位,说道:“这是阎主任一贯的伎俩——使诈,能多抠一点是一点。你如果一松口,他不仅觉得你不老实,还会认为你还有空间可以挤榨。”章耀东让伍翼凡多找阎主任几次,跟他买点东西慢慢拉近距离。
接下来,伍翼凡连续去找阎主任,又是送水果,又是送茶叶。阎主任虽然没有拒绝这些礼品,但还是不松口。这样屡次三番,伍翼凡已经没信心了,真想放弃,但总觉得身后章耀东在拿鞭子催促他。
伍翼凡拖着疲惫的身心第四次来找阎主任。他不知道这次又怎样,总之,行动是对抗焦虑的最好办法,只有这样他才能平静。
这次,恰逢上次痛失爱子的那位妇女给阎主任及肿瘤科医务人员送锦旗。只听那位妇女哽咽着说:“感谢阎主任!感谢大家对辉辉付出的努力!这面锦旗是我代替辉辉送给大家的,算是他的一份敬意!他是一个很知道感恩的孩子!”接着是阎主任的声音:“谢谢你!谢谢辉辉!辉辉一路走好!”
这面锦旗挂在了墙上。后来,随着患者家属送的锦旗越来越多,被覆盖了。
这次,阎主任还是没松口,依然说点位低。
直至第六次,阎主任才同意Z胶囊在科里用。可能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伍翼凡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跟阎主任的距离近了一步,但伍翼凡对阎主任依然心有忌惮,每每都小心翼翼。搞定阎主任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喜悦,而有种说不出的心酸感。这种求人办事也令他感到世道艰难,人也极其疲惫。
伍翼凡大致算了一下,自己还没赚钱就已经零星贴了五六百。一个月能赚几个钱,他心理一点底都没有,只求能赚个生活费。
这些他都不敢告诉母亲,而在电话里谎称在师兄的公司当经理。事已至此,伍母也无可奈何,心中唯恨。伍翼凡告诉了郝冬薇真实情况,郝冬薇没什么建议,只说:“你觉得能干就干。”然后讲一些校园及生活琐事。
伍翼凡很庆幸有出租屋。可以彼此慰藉鼓励,也可以相互交流建议,从而缓解了心理压力,也有助于提升能力。
小小出租屋是港湾,再烦忧的夜晚也能冲淡。
每个人都在各种碰触中一点点体味,一点点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