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五人来到火车站。正值高校放假高峰,火车站人头攒动。五人的样貌和穿着与大学生无二,但他们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学生了,长达十七载的学生身份已换成了社会人士。他们有说有笑心情激越——就像结伴旅游。
进站时,伍翼凡让其他人先进,自己垫后。昨天,他们去郭老师家告别。郭老师当着众人对伍翼凡说:“你要继续当好班长,承担起责任!如果大家有什么闪失我要拿你是问!”期间又说:“伍翼凡作为班长要起到带头作用……”最后还说:“过去后要听章师兄的话,好好工作,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而且你们是先锋队,你们干得好,明年你们的师弟师妹还可以向那边输送,多一条就业渠道。所以,你们一定要做好榜样。伍翼凡作为班长要督促大家……”伍翼凡频频点头,牢记在心。所以进站前,伍翼凡就再三叮嘱大家:“火车站人多,大家不要四处走动,分散了不好找。同时看好自己的包,火车站小偷很多。”
进站时,伍翼凡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相处了五年的城市——有眷恋,也有厌倦。天边夕阳金色余晖渐暗,远处高低楼宇昏蒙,一群鸽子在天空忽左忽右地飞着。
伍翼凡心里有些不安。他没有告诉母亲去S市。就在来之前,母亲还高兴地说那位主任已帮他联系了医院让他做准备,他还若无其事地满口答应。以前大小事都是晨昏定省般地请示,现在不辞而逃总感觉是一种犯错和背叛,心中难免有忐忑。
伍翼凡竭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他期盼能早日成功给母亲一个交代。以成功论人的世俗会帮他解除这一切障碍的,这也是他唯一的办法。
火车启动,发出轰隆隆巨响,伍翼凡突然变得紧张,心跳加快。他从小到大很怕声响,包括大声说话。突然的声响常会使他紧张。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在与其他同学的说笑中才得以缓解。
轰隆轰隆的火车声像母亲的批评刺刺不休。
这是一个兴奋的夜晚。新鲜、刺激、激动洋溢在每个人脸上。他们吃着零食,打着扑克牌,说着笑着闹着,兴致盎然。火车欢跑在城郊山野中。
夜阑,车厢安静了下来。窗外,山川漆黑一片;窗内,五人难以入眠。火车呼啸着向梦想驶去,在旷野撒下一阵“欢呼声”。未来总是令人憧憬却又未知。
第二天清晨,火车到站。五人精神抖擞地下了火车。S市火车站建得雄伟现代,干净亮洁,与省城的陈旧脏乱是天壤之别,给五人全新的感受。火车站周围高楼林立,广告牌错落有致,彰显一派国际大都市气息。翁小羽拿出照相机四处拍照。
伍翼凡按照章耀东的交代带领大家上了指定的公交车。五人就像坐上了旅游观光车。窗外一爿爿整齐明亮的商铺,一栋栋摩肩接踵的大厦,让他们眼亮视开,仿佛置身国外。公路旁的大王椰树和榕树给人清新的南国气息。翁小羽不遗时机地抓拍窗外风景。“好高啊!”曲琦炜指着右前方的高楼惊呼道。大家迅速向所指的地方望去——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卓尔超群地矗立在大道旁。当公交车从大厦脚下驶过时,五人从窗子里昂头望不到顶。“真高啊!可谓欲与天公试比高啊!”程秉驰发出感慨。伍翼凡也感慨说:“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建筑!”五个人都沉浸在视觉的饕餮盛宴中。
“你们快看那栋楼,垒得像积木一样。”翁小羽指着左边一栋造型新奇的大楼叫着,大家又向左边看去。
公交车在南方大道上轻盈的行驶着,五人左右开弓地猎奇着,全然忘了车上其他人的存在。S市的大楼千姿百态,一栋栋都是建筑艺术品,让他们大开眼界。
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一切都是那么的别致,与省城迥然两样,令五人激动,振奋。
当驶过一段中间有花坛的路段时,众人更是激越。花坛里整齐地栽种着各种奇花异卉——青枝绿叶,姹紫嫣红,将公路左右隔开。再向前,花坛变窄,中间站着一排高大的椰树,公路两旁并排的大树枝展叶茂苍郁蔽日,其间有各种热带植物覆被,车瞬间仿佛开进了丛林一般。灰色枯燥的马路也能装扮如此靓丽,让他们叹为观止。
公交车载着驿动的心,驶过如诗如画的南方大道,那青春激情被点燃。五个年轻人热血涌动,掳袖揎拳欲投身事业洪流。
众人在榕岗洲车站下了车等章师兄来接。不多时,一辆宝马来到站台附近停下,走下来的正是章耀东。他比上次更加精神,小平头更加方正,发如针刺根根站立,眼如鹰视炯炯有神。
伍翼凡一眼认出,快步上前喊着:“章师兄!”其他人也跟着围了过来。章耀东点头微笑,一眼看到翁小羽。走近时,章耀东笑着对翁小羽说:“人有变态的,动物有没有变态的?”众人都笑了。章耀东向翁小羽伸手相握,说:“欢迎!欢迎!”随后依次与其他人握手。其中与伍翼凡握手时间最长,说道:“你是班长,要多承担,把大家照顾好。大家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伍翼凡连连点头。接着,章耀东将他们拉到自己居住的红树湾小区。
这是他们见过的环境最好的小区。小区草坪如茵,绿树成荫,还有长椅路亭坐落其间,不时能听到鸟叫声。大路小径整洁有致,路旁鲜花绿草盎然。他们不禁整理起自己的衣裤以符合这优美的环境。翁小羽又开始忘情地拍起照来,如果不是程秉驰帮她拿箱子,恐怕箱子早丢了。
来到章耀东的家,大家换了拖鞋走了进去。这是一套一百六十平米的四居室房子,装修得很豪华。客厅里摆放着整套全青皮沙发,中间摆着一张檀木茶几,对面是五十寸大彩电。彩电上方的墙体上有一个阁,阁里供奉着关公塑像,塑像前面还供有苹果。彩电左边坐着一只狼犬塑像,右边竖着落地大金鱼缸,两条金龙鱼正昂首阔步地游来游去。顶上的水晶灯与地面大理石地板呼应。高档亮洁的环境令五人有些局促。
章耀东让大家先洗漱一番,然后再带他们去吃早餐。程秉驰在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出来时发现旁边有一间书房,于是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书架上摆满了世界名著,令程秉驰眼馋,心想这下有书看了。书挤得很紧,程秉驰从中抽出一本《悲惨的世界》,感到极轻——原来只是一个封壳,里面空空如也,一张纸也没有。程秉驰忽然明白这是用来装饰的。书架上的四大名著等古典虽然是真的,却十分崭新,而摆在书架下层的《李嘉诚传》、《厚黑学》等书才有翻动的痕迹。
程秉驰有些失望。此时董雨曼也走了进来,也发现了书房的实情。大家默不作声地出来了。众人洗漱完后就随章耀东去榕岗洲吃早餐。
榕岗洲在红树湾小区的斜背面,相距不到两百米,由一条马路串连,却是另外一个世界。从外面望去,里面密麻紧凑错落着各式小楼,楼顶随处晾晒着床单衣物。但凡离马路有一点距离的房子都用破木板等物围个小院子当菜园种蔬菜,稍大一点的还在中央扎个草人驱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十分杂乱。原来这榕岗洲是S市最大最有名的城中村,八平方公里不到的面积聚居了十五万各地前来讨生活的人。
穿过民楼之间的间隙就进入到了榕岗洲里面。榕岗洲里面有一条街——榕洲街,这也是榕岗洲里唯一的一条街,是农民房勉为其难让出的一条路,宽的地方有二十来米,窄处不足三米。街两旁开着各种铺子,清晨大多还没有开门,但卖菜的小贩却随地开了张。街上散放着粘满污垢的垃圾桶,苍蝇已忙碌开来。潮湿的地面有薄薄的一层黑色泥泞。阳光好像并不青睐这里。
这拥挤脏乱的街道很难让人与S市联系在一起。五人瞬间感觉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仿佛置身某个山区小镇上。
早点铺前人群熙攘,上班族拎着早点匆匆去赶车。六人围着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些早点。章耀东说:“你们就在这里租个房子先安顿下来。”翁小羽惊诧地问:“师兄,你公司没有宿舍吗?”章耀东说:“在S市除了工厂有宿舍,一般公司都没有宿舍,大家自行租房。”翁小羽兴头锐减,说:“这里环境也太差了!”
“这里房租最便宜,小区里贵很多,你们刚来还是节省一点好。”章耀东看着翁小羽说道,“我刚来的时候也是住这里,就在那栋房子的六楼。”说着指着前面一栋房子。大伙一看,那栋房子像是被前后的房子挤得转不过身似的,看着难受。这些楼的楼间距太近,导致相互遮阳。众人心想这种房子连衣服都难晒干。怪不得有人形象的称这种农民房为握手楼,甚至叫“接吻楼”——楼下有一条仅能两人并排的小巷,而楼上窗户和阳台的防盗网快挨上了。
章耀东看大家面有失落,说:“你别小看这里,我就是从这里起家的。这里也走出去不少的成功人士。你们就先在这里安顿,等以后你们有了条件想搬哪里就搬哪里,买房都行。”伍翼凡在一旁说:“是啊!师兄说得对,刚出来还是节省一点。”接着曲琦炜问:“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不急!你们这三天主要是安顿下来,然后熟悉周边的环境。三天后我再给你们安排工作。”章耀东说完,就起身有事先走了。
接着,五人便开始找房子。翁小羽非要去小区,她不能接受这嘈杂阴晦的农民房,可去了周边几个小区发现房价确实贵上了好多倍,又加上其他人的反对,也只得从了大伙。大家开始分头在榕岗洲找房。
伍翼凡几次差点转迷了路,巷子里错综复杂,星罗棋布的房子如同迷宫。然而,就这环境,很多房子都住满了,他们问了几处都没有可租的。巷子里四处张贴着的租房信息,可打去电话也多已出租。如此旺的人气冲淡了他们对环境的挑剔。
五个人一直到下午才确定了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坐落在离榕洲街较远的边缘地带的一栋楼。出租屋在七楼,男生们都嫌爬楼累,可看了好几处也只剩顶层。据说国家有规定超过七楼就要安装电梯,所以榕岗洲的楼都不超过七层,而顶层往往租市稍差。可董雨曼和翁小羽却比较喜欢,相比之下算是“矮子里选将军”。
此七楼空气相对清新,而且可以采到一缕阳光。窗户对着一座小土丘,土丘上长满了松树,算是开窗有景。土丘的另一边是寰球之眼——一座主题公园,里面仿建陈布着缩小比例的世界各国著名建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高出土丘的“埃及金字塔”塔尖和“自由女神”高擎火炬的手。伍翼凡看着难受,自由女神就像是在坟墓里伸手呼救一般,而旁边放着一大块金灿灿的金子。
房东是个丰腴的女人,笑脸相迎,说话带有浓重方言口音,大家感到亲切。房子租好后,他们就去买床桌等家具。房东热心地告诉他们可到周边的旧货铺子去淘。
下了楼,走过几条促狭的小巷子,确实随处见到一些收购并出售旧货的铺子,桌椅床柜是应有尽有,都是离开者带不走廉价处理掉的旧货。庞大的流动人口来来去去繁荣了这一市场。
他们淘了三张旧高低床分放大小卧室,又买了桌子椅子柜子,随后就到章耀东那里把行李拖了回来。接着大家委派伍翼凡和程秉驰去街头入口的湾盼超市买生活用品。
来到榕洲街街头的村口,一个龅牙中年妇女向伍翼凡凑了上来:“要不要办证?毕业证、学位证、职业资格证都可以办,和真的一模一样。”伍翼凡板着脸走开。来到超市一侧,有人招手:“来一来,算一算,知运知命!”伍翼凡一看,是一位顶髻苍髯的老瞽瞍。面前摆着一个八卦图,上面写着“神机妙算、知运知命”,一旁摆着签筒和麻衣相术古籍。紧邻着是一个治疗灰指甲和挑鸡眼的地摊。超市另一侧,有下象棋的,有斗地主的,大家席地而坐。斗地主的最热闹,围观者不少。执牌者面前用烟盒和打火机压着一块五块十块不等面额的人民币。而这些人身旁都放着一个小牌子,有的上面写着泥瓦工,有的写着搬运工,有的则写着修理疏通下水道。两人感觉像是在赶集。
直到天黑,大家才布置整理就绪。所有人都累趴了,只有翁小羽还在那里看S市地图,向大家宣布明天的行程。她来S市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
大家上了床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新地方,新环境,很亢奋,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熟悉的高低床、熟悉的人、同样的事,一切好像又是新学期开学,仿佛还在继续校园时光。直到深夜,所有人才睡去。
第二天,翁小羽叫醒了所有人,要去海边玩。大家虽然还未解乏,但想到梦寐已久的大海就来精神了。五人中除了翁小羽外都还没见过大海,大海既美丽又神秘,令他们心驰神往。三男生倏地爬起了床,匆忙洗漱后就踏上了旅程。
当公交车驶出繁华的城区进入郊区山地时,大家隐约嗅到了海的气息。当正前方横亘着一座巍峨高山挡住去路时,大家就感觉到山的另一边就是大海,于是睁大眼睛屏气敛息地等待大海的出现。这座山是S市最高的山,叫掌叶山,大海的确就在山的另一边不远处。
掌叶山越来越近,眼看就挡住了去路,忽然出现了两条幽暗的隧道。车缓缓驶入隧道,整个车厢黯淡下来,昏黄的灯光柔和地照在五个人脸上,大家既紧张又兴奋。两公里的隧道有些漫长,驶过弯曲处正前方就出现了一个亮点,随着车的行进,亮点越来越大——是出口。当车驶出隧道时,阳光瞬间洒满车厢令所有人睁不开眼。
过了隧道,一摞摞码放有序的集装箱就呈现在大家眼前,远处大海一衣带水时隐时现,大家目不转睛地死盯着那一线碧绿。车驶过集装箱码头后,进入一段盘山路。
在盘山路上,可听到海浪扑打山底岩石的撞击声,并随着前行越来越响。那轰隆之音深沉雄浑,所有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当车行到右山坡转个弯,前方视野忽然开阔起来。“大海!大海!”五人立刻旁若无人地叫了起来。远处的大海伸向天边,一望无垠,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有几只海鸥在天空盘旋,远处一艘货轮渺小地飘曳在碧海蓝天间。五双眼睛被眼前的美景给震撼。大海的浩瀚泓邃令他们旷朗恬怡。
公交车在山下的公交站停了下来。别墅,椰树,艳花绿植,沙滩,海洋,蓝天白云,一切都是那么纯洁美好。
这里就是S市有名的荔香湾。众人仿佛来到天堂仙境。
五人激情澎湃,欢呼着冲向沙滩。翁小羽脱了鞋冲在最前面,一向端庄的董雨曼也光着脚跑了起来。
光脚走在松软的沙滩上,脚回到了童年,自由自在。浪花撩在脚上,脚兴奋地要去追戏它。此时此景唤醒了他们身体曾经的记忆。
大伙在沙滩上背对大海来了一张合影,记录下了蓝天、大海、光脚、青春、快乐。
众人沿着沙滩往前走,沉浸在美妙的感觉中。走在最后的曲琦炜突然喊:“你们的鞋不管呢?”程秉驰回头喊道:“就放在哪儿,没人要的!”其他人根本没理会。只是曲琦炜总也不放心,转回去拎怕他们笑话,拎上所有鞋又不可能,只有惦记着三步一回头。其余的人游兴沉酣,全然忘却一切——拍照,疯嬉,回到了童真年代。
伍翼凡最使坏,向董雨曼和翁小羽身上拨水。董雨曼和翁小羽可不手软,也拼命向伍翼凡身上拨海水,两边追赶着打起水杖来。程秉驰背着包不方便,只有以脚代手向翁小羽和董雨曼踢水。翁小羽腹背受敌,准备转攻程秉驰,但看着他背着自己的包,于是喊道:“程秉驰,我可投鼠忌器,你还是乖乖地帮我对付伍翼凡!”于是程秉驰调转枪口对准伍翼凡。伍翼凡刚才对付翁小羽和董雨曼还稍占上风,这下三对一就败下了阵来,衣服已湿了好几块。为了扭转战局,伍翼凡也开始学习程秉驰,手脚并用增加火力。程秉驰怕把翁小羽的包打湿所以在伍翼凡强大的火力下东躲西闪,三人同盟一下就不占优了。董雨曼身上湿了一块,腰也弯累了,索性也用起脚来踢水,不仅动作频繁,还抬脚过高。伍翼凡无意看到她的内裤,赶紧看向别处。董雨曼一改淑女形象,曲琦炜有些别扭,而其他人并不在意。
最负隅顽抗的还是翁小羽,她非要把伍翼凡搞个落汤鸡不可。少间,在伍翼凡对付程秉驰时,翁小羽从侧面攻了来,伍翼凡早有准备,飞起一脚水,由于力量过大,水溅得老高,直接飞向翁小羽的口里。翁小羽还没有反应过来,水已入喉尝到一股腥咸苦的味道,她连忙外吐。这一精彩瞬间所有人都看见了,然后一片欢叫声。
气急败坏的翁小羽大叫道:“伍翼凡,我要杀了你!”于是径直冲向伍翼凡。伍翼凡转身要跑,可已来不及了,被翁小羽一把推去。伍翼凡身体倒下瞬间,本能地抓住了翁小羽的手。翁小羽一声尖叫倒在了伍翼凡的身上,刚好发卡碰到了伍翼凡的皮带头上,头发顿时散了开来浸到了海水。翁小羽也不顾这些,居然爬到伍翼凡身上对着他脸拔水。伍翼凡迅速躲避起身,翁小羽一屁股坐在了水中。披头散发的翁小羽对着伍翼凡娇嗔道:“翼凡,你把我发卡搞丢了,你要赔我一个。”
海水退却,发卡露了出来。伍翼凡拾起发现缺了一个角,但还能用,于是说:“不碍事,还能用。来,我帮你戴上!”翁小羽也不顾发卡的缺损就把身子转到了伍翼凡的怀里,屏住呼吸,感受伍翼凡宽大厚实的胸膛和每个动作,以至于伍翼凡已经跟他戴好了,她还沉醉其中,仿佛时间停滞。“给,小羽,把脸擦一下!”程秉驰递过来一张纸巾。翁小羽这才回神过来,脸上漾着一阵红晕。董雨曼见了这一幕脸不由地红了。
曲琦炜看到董雨曼脸上有水渍,也递过纸巾。董雨曼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说:“你怎么一个人在后面不帮我们啊?”曲琦炜感受到了亲切,再看她那海风中飘逸的长发心里小鹿直撞,吞吐说道:“我怕把你的包打湿了。”董雨曼才意识到刚才把包给他保管,于是说:“你尽情地玩吧,打湿了也没事!”董雨曼的体贴和微笑让曲琦炜感到一种甜蜜。
前方有一棵斜卧伸向大海的椰树,虽然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但已严重越位,成了一道很别致的风景。伍翼凡钻到树下面,做出肩扛椰树的姿势拍照。拍后用力试了试,椰树岿然不动。程秉驰被这棵椰树彻底震撼住,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自己和它一样匍匐向着远方。他抚摸着它,站在椰树旁远眺大海,翁小羽单膝跪地给他抓拍了一张。后来程秉驰给这张照片取名“渴望”。他的渴望正如这棵椰树渴望大海一样。
五人在椰树旁拍了张合影,然后沿着海边向前。走到沙滩的尽头就是礁石滩,大小形状各异的礁石错落有致,经过海浪千万年的拍打冲刷,个个变得“和蔼可亲”。不少游人爬上大礁石上坐着,感受海风吹拂,感受海浪击石的气魄。
傍晌,天气很热,很多游人从礁石上撤了下来。五人很想上去体验一番,于是向一个刚空出来的大礁石冲去。那块孤立的大礁石在礁石滩最深处直面大海,他们要淌过近五米远的海水才能到达。翁小羽和董雨曼看着海水拍打礁石激起一人高的浪花就有些害怕。就在大家犹豫时,伍翼凡一个箭步淌了过去,身手敏捷地爬上了大礁石,然后召唤其他人过去。由于伍翼凡人高腿长,所以轻而易举,但其他人却并不容易。程秉驰号召大家手拉手一起过去。
海水一退,程秉驰顶在前面就下了水。他把翁小羽的手攥得紧紧地,翁小羽牵着董雨曼。曲琦炜殿后,紧紧地抓住董雨曼的手。暖流在各自的手心流转。走到中间时,董雨曼踩到了一块滑溜的石头跌了一跤,顺势将翁小羽和曲琦炜拽倒了,程秉驰也差点倒下。不待三人完全起身,海浪打了回来将四人全撂倒。礁石上的伍翼凡看得直乐。四人衣服都打湿了,程秉驰和曲琦炜背上的包也有不同程度打湿。
四人终于爬上了大礁石。翁小羽上去就拧伍翼凡的胳膊说:“你抛弃了我们,还幸灾乐祸地取笑!”“哎哟”伍翼凡痛得直告饶。众人捋裤整衣给太阳晾晒。五人并排坐,双脚垂耷在石壁上,直面海风沐浴。
董雨曼打开包,里面纸巾皱粘一块。她拿起手机顺手按了一下,屏幕一闪便暗了。“啊!手机进水了!”董雨曼尖叫起来。曲琦炜赶紧再三道歉,董雨曼说:“不怪你!没事的,回去修一下就好了!”翁小羽也赶紧检查自己的包,里面也浸了水,立刻将其他人的手机拿出来给大家,对伍翼凡说:“就是你丢下我,我手机坏了你要负责。”伍翼凡说:“你们真笨,在浪打过来的时候就应该下水,等浪退了就来不及了。”董雨曼说:“怪我没站稳!”曲琦炜抢着承担:“是我没保管好雨曼的包,我负责!”程秉驰说:“大家别太担心!不要开机,回去找家店子打开用无水酒精清洗一下应该没事。”翁小羽努嘴斜了伍翼凡一眼。
日头当空,打湿的衣物很快就干了,转而热汗涔涔。众人短暂感受了“东临碣石以观沧海”就忍耐不住了。
夏日的海边,天气变化多端。就在大家准备离开时,天公作美,远处飘来一朵厚厚的云伴着凉风习习,礁石上瞬间降了温。五人谁也不愿再挪半步,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望着大海,十分惬意。
大海、礁石、青年、白皙秀腿、长发飘然,构成了一道美妙的风景。
“大海真是个好地方啊——能使人平静,忘却烦恼!”伍翼凡感慨。“是啊!面对大海视野都宽广了许多!”董雨曼补充道。程秉驰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大海就是包容、宽容的最好意象!”曲琦炜抢着说:“大海能使人的灵魂得以净化!”翁小羽说道:“人都来自于大海,大海就是故乡,所以看着当然亲切!”
“刚才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怪问题——有人沉湖,也有人投江,却好像没有听说有蹈海的。王国维是沉湖,屈原是投江,确实没听说有跳海自尽的。”伍翼凡突发深思。
“怎么没有,革命家陈天华不是吗?”程秉驰反驳道。
“那是在日本,我说的是咱们中国。”伍翼凡辩解道。程秉驰一时又想不起例子来。伍翼凡又说道:“即使你举出了例子来,那也是极少极少数个别,不具有代表性。”
“这还用问?湖和江大家都容易看到,海却不容易。”翁小羽说。
“那也不一定,中国海岸线有几万公里,沿途不知道有多少居民,可跳海自杀的却鲜有所闻。我想是不是因为寻死的人看见大海就明月入怀心静气平,所以自然就不想死了。而大江却一去不复返,没有挽回的余地,所以成为自杀者的最佳选择。”伍翼凡大发议论。程秉驰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旁的董雨曼说道:“今天这么愉快你就别谈这不吉利的话题了!”
“是啊!你一天到晚忧国忧民,谈点开心的好不好?”翁小羽嗔斜一眼伍翼凡说道。
“我是有感而思!看着这大海,哪有心不变得宽广敞亮的?再寻死觅活来这里也能想开。你们说我的结论有没有道理?再说了,即使死,他也不好意思来这里破坏风景啊!哈哈哈……”伍翼凡还在那喋喋不休,自说自笑。
“你怎么没完没了呢?改天我想死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非让你这狗屁结论不成立!”翁小羽说完就向伍翼凡吐着舌头。伍翼凡差点没噎过去。翁小羽说话经常没谱没边令他瞠目结舌,最起初还觉得可爱,可后来就厌恶这种缺心没肺的谈吐。
曲琦炜倒是有些赞同伍翼凡的观点。他发现董雨曼今天对他的态度就有很大变化,也应该归功于大海,他觉得以后还要常来这里。
他们只是不经意地讨论起这个话题,岂知多年后真有人来这里蹈海,而且不止一人!
“多么好的一天,你们两个就在这里死啊活啊!”董雨曼批评道,既而转移话题,“我在想十年后我们再来这里会是怎样,又有怎样的感受。伍班长,你还是想想这个话题更有意思。”伍翼凡不假思索地说:“我一定要成就一番事业,到时风光地开着车来这里——把我妈我爸都带着!”
“我到时一定以财务总监的身份带着老婆孩子来这里!”曲琦炜信誓旦旦地说。
“我希望我能带着我老婆来这里举办一场音乐会,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程秉驰望着远方说。
“你们都这么事业有成啊!到时我就找个事业有成的老公来这里度假!”翁小羽甜蜜地说。
“雨曼你呢?”伍翼凡问。董雨曼若有所思地说:“我希望十年后我们还能来这里相聚,到时大家还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就好!”
“好啊!那我们说定,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再来,看看大家的愿望是否实现。谁不来谁是小狗!”翁小羽说道。
一时间,大家都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中,这美景良辰更是让人产生了无限遐想。
安静了一会儿,董雨曼突然问伍翼凡:“章师兄答应给我们安排各自喜欢的岗位,那原来在这个岗位的人怎么办?”伍翼凡说:“章师兄的公司那么大难道经理岗位就一个不成?你还担这个心。你到时肯定是产品经理,凭这关系,凭你的能力,他还能怠慢你!”董雨曼摇头说:“我不是说这个。只是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玄乎!”程秉驰点点头说:“雨曼的顾虑有一定道理。我觉得章师兄肯定是一番客套话,而且是对我们的激励,我们也不可能一去就能胜任经理,肯定是先在相关部门历练一段时间,然后再把我们换上。领导嘛,不都喜欢用自己最亲近的人吗?我们一毕业就跟着他肯定比他在社会上招聘的人忠诚,他肯定会更信任更愿意重用。”
大家听了程秉驰的一席话纷纷点头,董雨曼觉得有些道理,但心中隐忧并未消除。伍翼凡说:“还是秉驰看问题深刻。这企业用人也会像历史中皇帝用人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翁小羽笑着说:“那我们就傍着师兄这棵大树好乘凉。到时雨曼就是产品部总监,翼凡就是培训部总监,秉驰是医学部总监,而琦炜就是财务大总监。”程秉驰接腔:“曲琦炜怎么都行,只要不是大太监就行!”大家笑了。程秉驰又说:“经理也好,总监也罢,不都是人力部翁总说了算吗?大家可要把她巴结好点儿!”乐得翁小羽咯咯笑。
“飘雨了,快走!”曲琦炜突然喊道。天空有豆大的雨点打落下来,众人起身。只见天空一层厚厚的云,黑压压的,风呼呼吹——大雨将至。大家赶紧爬下礁石。顷刻,大雨倾盆,五人全身淋湿。
匆忙间,伍翼凡摔了一跤脚扭了,一瘸一拐,而曲琦炜的脚却被石头划破了,血流不止。
一场阵雨过后,天空又晴朗如初。呆了一会儿,两名伤员在其他三人的陪伴下依依不舍地乘车返回了榕岗洲,心却都留在了荔香湾。
荔香湾是梦一般的地方,令他们钟爱,流连——它不仅是一道美景,更是他们心中的家园。后来的时光里,他们总爱来这里。可荔香湾却每次都不一样!
下午,章耀东打来电话,让他们明天下午到他家去。五人回到出租屋瘫歇着,期待明天章师兄的工作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