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冲到距离谢归两人只有两三步时,吼了一声,轰然瘫倒在地。他的四肢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摆放着,如同木偶固定关节的钉子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四肢也随着钉子摆放。
那男人长得太过可怖,刚刚又如贞子从电视中爬出来那般突然。阿瑞娜吓坏了,她死死咬紧自己的嘴唇,不发出任何尖叫声,害怕惊扰了谢归的动作。
她只是一个16岁的孩子,被这个基地绑架囚禁,已至少过去了三年。她的人生阅历还很少,没有见过如此可怖又出乎常理的事情,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
谢归断断续续呼了完整的一口气,脑袋像有无数根小钢针在扎,但她全身的肌肉仍在紧绷,身体也依旧呈现防御姿势。
刚才谢归为了控制碎片攻击男人,松开了阿瑞娜的手。现在,阿瑞娜虽然害怕,但不敢主动牵起谢归的手,只是将右手悄悄探到谢归的实验服衣角,像做贼一般,不露声响地攥住那块布料。
这里一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有待在姐姐身边,自己才不会成为下一滩飘着内脏的血污。
谢归抬手,那本被阿瑞娜用来砸摄像头的书回到谢归手中。她试探性地向男人的尸体走了一步,用踩着拖鞋的脚死死碾着男人的手。见他没有反应,随后用手中的书朝着男人的头狠狠砸去,连砸了好几下,眼珠都砸了出来。
看来他确实是死透了。
谢归将沾满暗褐色血的书扔到一旁,肌肉放松,眼前发昏,倏地瘫坐在地。
“姐,你没事儿吧?”
阿瑞娜赶忙跪在地上,拖住谢归下垂的身子,关切地查看她的身体状态。
可是谢归没有回答,只是紧皱眉头,双眸也是紧闭的,嘴巴微张,努力获取着空气。
本来隔空取物的能力会消耗精神力以及体力,被射出的碎片也具有较高的初始速度,再加上谢归一下子射出十几片,自然消耗更多。
她的身体因为实验的缘故相较于普通人已经很脆弱了,现在又有那么多消耗,所以体力不支,需要缓一会儿。
“没事儿,别碰他的血。来,扶着我。”
谢归额头冒出冷汗,冰凉的手扶着阿瑞娜的手腕艰难站起。她弯腰抽出尸体颈间挂着的工作牌,不是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个实验员,而且这次大概不是一个局。
实验员不可能成为实验品,所以现在只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这种“病”传染性极强,很快就在基地传播开来。还有一种就是这种“病”的源头来自基地公用的某种东西,每个人都有染病的概率,而且这个概率还很大。
之前广播说还有幸存的实验人员,看来传播的方式应该不是空气和肢体接触,否则基地负责人不可能允许潜在的感染人员与正常人处在一块。
谢归抬起手,将手指伸到自己眼前,食指指尖染上暗褐色的血迹——那个已经“染病”男人的血液。
阿瑞娜看着她的动作,恐惧仍在心中徘徊,根本没有心思推断谢归的想法。
控制室监控着两个房间,有前往四层的通道,而且房间内还有调配试剂的基本设备。
谢归扫视着房间,眼睛发亮,自己终于不用耗费精神力去寻得唯一的防身技法。
可是这里没有食物,她们两个人不可能长久地待在此处。她们必须找到食物和饮水储存的地点。
【幸存的实验员到五楼会议室集合!】
对,一定在第五层,必须要到第五层。
两个人谁也没有基地的地图,她们在基地中就如两只实验鼠被关在笼子中,根本不可能窥见笼子的全貌,再加上五楼的权限仍旧锁着,她们必须抓紧时间。
“扶我到椅子上。”
阿瑞娜扶着谢归到操作台的椅子上,路过那滩带有内脏的血污时,后槽牙咬紧,汗毛纷纷竖起,拽着谢归胳膊的手也暗暗攥紧。
但是谢归只是瞥了一眼地上的残肢,发现没什么有用信息,就不再分给它目光。她感受到阿瑞娜紧张害怕的情绪,因为自己共情能力薄弱的问题,再加上自己也因为刚才的战斗而精疲力尽,所以她并没有出声安慰。
监控器中显示有两个房间,一间是空着的休息室,其中也没有打斗的血迹,可另一个房间吸引了谢归的兴趣。
里面有两个穿白色实验服的实验员,通过行走动作来看,应该和刚才遇到的那个“染病”男人类似,也感染了病毒。房间角落也散落着许多残肢,其中一个站着的“病人”还缺少了一只胳膊。
两个人没有对彼此产生攻击意识,看来他们一定有识别同类的方法,而且不会攻击同类。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房间缓慢移动,头也是低着,好像颈椎无法支撑头颅的重量。
谢归将椅子拉近,眼睛凝视着监视器中的画面,眉头微蹙。她调取了自己目前所在房间的出入记录,嘴角翘起。
“染病者”好像不会开门,应该也不会操纵器械。
阿瑞娜看谢归没空理自己,自己也不想和那两具尸体多待,所以在试剂配制的桌台鼓捣着什么,但动作很轻,生怕吵到谢归思考。
“阿瑞娜,你在做什么?”
听到谢归叫自己,她立刻直起身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兔,扭过身子回答问题。
“这里有很多药剂,我想着我能不能闻出蒸馏水的味道。”她的手指背在身后绞了绞,眼睑下压,局促地补了一句,“你刚刚出了很多冷汗,嘴唇也干裂了,你应该会想喝水的。”
谢归原本淡漠的眼神稍稍柔和,翘起的嘴角仍未放下,轻声问道:“你闻出来了吗?”
阿瑞娜低着头,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儿,偏头看了看地上的玻璃碎片,小声嘟囔了一句,“闻出来了,可是它已经碎了。”
“没关系。”
她竟然没有指责我,阿瑞娜猛地抬头,看出谢归稍稍柔和的眉眼,知道她是真的没有怪自己。
自从那个警报响起,那个男人扑向自己,阿瑞娜对这个基地的恐惧进一步加深。基地教会她一个道理,一个人只有有利用价值才不会被抛弃。
她之前就是依附于谢归存在,现在更甚。她努力的讨谢归欢心,只希望她不会抛弃自己。
当她发现唯一的饮用水被打翻在地时,内心第一时间涌上的不是可惜,而是害怕,害怕自己对谢归没有了用处,害怕成为一具尸体。
但是谢归那双眼睛好像在告诉自己,这没关系,她不会抛弃自己,起码现在不会。脑中的那句话好像刻得更深了,可现在的她也不想将这种想法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