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孟林就像台忘记抹油的机器人,僵硬地扭动脖子,余光里一闪而过的似乎又是祝余那熟悉又不怀好意的注视。
该死的,他又上当了!
可还没来得及发作,便又见银光一闪,他整个人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掀翻开来,胸膛狠狠撞在墙面之上,浑身肥肉都挤压在了一起痛得他面容都扭曲起来,“靠!谁啊?!知道我是谁吗!?”
见他死命想要挣扎,那双扼制住他命运后颈肉的铁臂压得更紧,直到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拼命求饶,对方才留下一道冰冷又肃清的陌生声线,“孟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
“阑珊!你还好吧?”
眼看着面容枯败的孟林被街道派出所的民警拎走,莫远这才从祝余身后探出个脑袋来,打量着蜷缩在长凳上、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的谢阑珊。
“挺好的,就是——”
“脚好像……真崴了!!!”
似乎真是疼狠了,谢阑珊撇撇嘴,一头埋进莫远的怀里就嗷嗷乱拱。
莫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身体没被谢阑珊拱到地上,低头见她脚踝的确有些泛红不似说谎,顿时眼里也多了些担忧。
虽然说花滑运动员靠脚吃饭有些夸张了,但如果脚伤未及时得到正确治疗,其能够造成的后果绝非当下能够预料的。
但熟悉谢阑珊德行的祝余可不这么想。
她方才还亲眼看着那孟林像个鸡仔似的被提溜走,他眼神里充斥着嫉恨和凶恶,好像要将她拆开吞吃入腹一样。
但祝余见过的大场面可多了去,这家伙可吓不着她。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抱着这样的信念,祝余在对方被塞入警车的最后一刻,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堪称灿烂清丽的笑容。
在这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对方那涨红到快成猪肝色的脸,还有他那龇牙咧嘴要突破肢体控制的丑态。
但转身后,祝余脸上的笑意顷刻间便已消失。
才往冰场走了几步,就见谢阑珊撒娇卖乖,大步上前打量她几眼,祝余大手一挥就指挥谢阑珊把她这位优秀员工抬下去。
“还不赶紧送去队医那好好检查一番?不然,我怕伤处愈合了。”她非常贴心地叮嘱道,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虽然没听懂,但莫远还是任劳任怨地照做了。她使出浑身力道才把那一滩烂泥似的谢阑珊甩到自己身上挂着。
她就这么驮着人,一步一步朝着一楼尽头的队医室走去。
短短几步路,走出了人生无尽之辛酸。
从祝余的视角看,像极了媳妇儿背猪八戒。
“……”
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祝余低头摸出手机轻摁几下屏幕,而后在离开之前,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视过二楼走廊末端。
可惜那人站在阴影处,正巧在祝余的视野盲区之内。
而这派热闹景象,自然全数被那道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人影收入眼帘。
男人五官皆在阴影笼罩之下,神情莫测。抬起手时衣袖上那精致细巧的袖扣闪过银光,看起来价值很是不菲,“哼,这就是他说的见面礼?”
*
这通闹剧过后,下午和晚上的训练自然是无法继续进行了。
空荡的冰场上寂静无声,唯有二楼尽头的办公室亮着盏灯。
而宿舍区则热闹得鼓乐喧天、沸沸扬扬的讨论声几乎要将天花板都给掀了。
三人盘腿坐在沙发之上,莫远低头给谢阑珊贴伤膏,那娴熟的手法,可见平日里也没少受伤。
“这个是我自用的膏药,可管用了。你贴上几天就能活蹦乱跳!”莫远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细细碎碎的念叨着,黏黏糊糊的嗓音别提多贴心了。
谢阑珊满不在乎地任由她摆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余姐,“这回他没那么容易出来了吧?”
祝余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道,“不一定,别忘了他的靠山是谁。”
莫远歪着脑袋想了想,插嘴道,“不会是那新来的主教练吧?不然他出现的时机可太凑巧了。”
谢阑珊撇撇嘴,有些不爽,“啧,这些该死的关系户什么时候能死绝。”
就在低声讨论时,宿舍门忽地被敲响了。
三人面面相觑,表情有些意外。
莫远正巧将伤膏调整到了最合适的位置,从沙发上跳起来擦了擦手就光着脚冲向大门,“我来开!”
祝余随手从沙发底下扯了条薄毯丢在谢阑珊身上,也是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刚进入玄关,祝余脚都还未站定,就见眼前闪过一抹残影…?
“重重重重重…重磅消息!”
直到带着浓重喘息声的清朗少年音在房间里突兀响起,祝余这才看清刚才从自己面前晃过了个什么玩意儿。
小少年头戴纯黑假发,穿着深色系训练服,眼睛圆润而明亮,像是镀着一层亮光,漂亮深邃的五官乍一看还真有些雌雄莫辨。
三个人看着面前这个勇闯女生宿舍区的少年,集体陷入沉默。
但当他平息着呼吸从浅薄唇瓣吐出后半截话时,所有人脸上凝固的表情都裂开了。
“啥???开除了???”谢阑珊惊得下巴都要掉了,那尖细嗓音出来的刹那就被南宫轩染一把捂住。
“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儿吧!这可是我在主教练办公室偷听了好几天才知道的…”他压低嗓音,摘掉假发套后一头没来得及打理的金发乱糟糟的。
“而且不只是祁老师,我们几个估摸着也逃不了…”
“那个什么孟林,和新来主教练的关系,很不一般。”
“唔唔——”谢阑珊凶狠瞪着南宫轩染,上手就要扯他那几根儿支棱出来的金毛。
南宫轩染赶紧撤开半步,嫌弃地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拭手心,抬眸眼巴巴地看着祝余,等待她的回复。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这群人里的主心骨便成了祝余,一切行动都在她的指挥之下开展。
“其实……”祝余搓着下巴,故作高深地幽幽叹了口气,然后顶着其他三人期待又认真的眼神,丢下几个字,“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