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有我呢。”裴彦钧见她脸色变得苍白，连忙道，“也许你梦里听到的话根本不是这样的，只是下意识觉得和我念的这句相似。”
温玉汝勉强点了点头，却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对于鬼神之事，别人讳莫如深，真真假假尚且不论。她自己可就是死过一遭又重活过来的，不敢不多想。莫非是那什么冤魂不散，觉得她好上身，托了这场梦来吗？
“你还记得梦里看到的那群囚犯是什么样的吗？还有那附近长什么样？”裴彦钧问道。
温玉汝挑着自己记得的部分说了。
“……那群人看上去都是四十往上的男子，身体并不强壮。”
这实在是令人不解，北狄人就算是押送俘虏回去当奴隶做苦力，也只会留年轻的男子，还有可以生育的女子，这种年老体衰的，基本都会原地坑杀，恐吓边界百姓，怎么还会特意押送回去？
裴彦钧思忖，而且能戴狼头帽的，可不是北狄的简单士兵，都是有一定地位，身手不错的士官。由此可见他们对这群人的重视。他们抓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又或者，这只是玉汝一个古怪没道理的梦境？
一直到起身，温玉汝的精神都十分不济，医书也看不下去，到院子里散心，却发现谢止嫣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眉目舒展。
“止嫣？”
“娘娘。”谢止嫣行了礼，站的近了，那团东西蠕动了一下，又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蹭了蹭谢止嫣。温玉汝才发现她怀里抱着的，原来是只胖嘟嘟的狗崽子。
“这狗是哪儿来的？”
谢止嫣：“大理寺的狗督察太少了，我兄长一直在物色着品种，想再多养些幼崽来。我去了晋州官衙，便发觉他们这里的狗督察养的很不错，这一只就是里面一对督察的孩子。我和程府君说了，他便把这只送给我了。”
等她带回了京城养一段时间测试测试，若是不错，就再买一批同样品相的。
温玉汝见她手法娴熟地把那狗崽子盘得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响声，也有些眼馋：“我能摸一摸吗？”
她还挺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的，只是从前世学医开始，师父就耳提面命，要保护好手，保证敏感的触觉，避开这些可能抓挠人手上的小崽子，因此总是退避三舍。
“当然可以。”
谢止嫣心想，她巴巴地抱过来，不就是为了给世子妃玩的吗？
今天一醒过来，裴世子就找到她，说世子妃今天情绪不太好，问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哎呦喂，她这可怜的病人，浑身刚被世子妃那一双手整治过，这几天连棍子都不敢拿，生怕筋骨真出了毛病，手痒得只能靠盘弄狗崽子解一解了，怎么没人来关心她的情绪！
结果一来，还得被迫看世子夫妇这恩爱日常。
“它很乖的，一点都不怕生，非常亲人。”
温玉汝学着谢止嫣的模样，把手放在狗崽下巴上浅黄色的绒毛上，见小东西扬起脑袋，舒服得晃了晃，又顺着柔软的皮肉把那浑圆的背部搓揉一番。
不一会儿，小狗崽已经喜欢得把脑袋往她掌心蹭得东倒西歪了，尾巴简直能摇出花来。
“……”谢止嫣沉默地望着那双给自己带来无数折磨的漂亮的手。
怎么世子妃捏她的时候就没这么温柔？她这待遇还不如狗崽子是吧！
和谢止嫣陪着小狗玩了好一会儿，温玉汝终于渐渐把那个噩梦抛诸脑后。而另一头的裴彦钧，却得到了一个并不好的消息。
“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就这么敞着怀，让他们把消息放进去？”
裴彦钧的眼角抽了抽。
“主子，北衙那个中郎将，满心就防着咱们的人，生怕我们南衙抢了他的功劳，几番碍手碍脚！”赶回来报信的知柳灰头土脸道，又生气地唾骂了一番老冤家。
裴彦钧眯起眼来。
北衙要功劳，他看在皇帝的份上，当然也不会独占。但没想到这个人如此不省事，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只会拖后腿。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司砚，你到时候……”裴彦钧低声吩咐了几句。
“是。”
他把南衙这几天所查的信笺都展开，提起笔在纸上，把北狄贼人的行动路线和牵扯的势力画成了一张一目了然的示意图。
放下笔，端详了好一会儿，裴彦钧目光凝了起来，手指顺着小春镇和荒山接连之地往西划了划。
“不对——知柳，你确定和他们接头的一部分是从西边过来的吗？”
“确定啊！”知柳举起手来，几乎要指天起誓，“我怕他们查得不清，还特意自己确认了一番。”
“这几天他们也没有再出外买药？”
“没有，附近的药坊都被咱们的人控制住了，他们想买也买不来。”
不可能——这群人买不到药，却没有出行的痕迹，那他们打算如何？让耶拿多就这么硬熬过去月圆之夜吗？
“知柳，你带另一部人手，去这里埋伏起来。”裴彦钧沉吟许久，把手指点在了图上一个地方。
知柳不解地歪着脑袋。
这个关口有什么特别的？那群北狄人要跑怎么也不会走这里啊？舍近求远不说，比另一条路也很危险。
“他们不出去，但可以送人进来。”裴彦钧冷冷道，“你说，他们现在最需要什么人进来呢？”
知柳福至心灵:“是大夫！”
可是，普通的大夫怎么能救得了耶拿多？他还以为这些人会选择卷土重来，继续朝娘娘身上动手呢！
裴彦钧生出了一个奇异的念头。
是啊，普通大夫束手无策，只能找名医。晋州里的有名医者，早就走得走，死得死了。但离晋州最近的几州里，确实还有位神乎其神的神医，可以妙手回春。
晋州以西，就是榆州。
说起来，他这边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无忧子的消息了，也不知道这位矜傲的江湖神医，若是要面对天水堂的利刃，又能坚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