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裴彦钧的身子倒了下来。
温玉汝手疾眼快地接住了他,艰难把他往床上拖。
这病秧子看着形销骨立,怎么这么沉!
裴彦钧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特意屏退了婢女们,想折辱这个新婚妻子,让她亲自侍奉自己宽衣脱靴,端茶递水,折腾得她一晚上也不能睡。
却没想到反而给了她动手的机会。
温玉汝当然不会胆大到给裴彦钧下毒的地步,不过想让他好好睡过去。
只是这病秧子娇贵,又从小用药,寻常蒙汗药对他的效果差得很。
于是她前几日便用老大夫带来的药调制了一包安神散,戴在随身的荷包里。又在刚刚裴彦钧的酒里放了点别的,两样东西一起,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杯倒的效果。
温玉汝拍了拍手,望着闭目沉沉睡去的裴彦钧,“啪”得狠狠两掌拍在他的胸口上解气。
戳你胸口就是吃豆腐?我拍死你!
明天若有人怀疑,也只会以为是御赐的秋月白后劲太大。
还想再折腾我一次?好好睡着吧你!
温玉汝把最柔软的被褥放到了自己那边,把昏迷的病秧子又往外踢了踢。
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道带着泣音的哭诉:
“殿下!不好了啊殿下——表小姐出事了——”
终于来了。
温玉汝理了理衣襟,快步走出了喜房。
只见一个眼泪汪汪的小丫鬟正想往里跑。
“弄雪,掌她的嘴!”
“是,主子!”弄雪虽然忐忑,但之前便答应了温玉汝要立起来,故而还是压住胆怯,装作镇定,反手就猛然打上了那丫鬟的脸。
“啪!”
好麻。
第一次掌掴别人的弄雪在心中委屈。
原来打别人的时候自己的手也这么疼啊?
难怪之前二小姐都是让人动手。
“你竟敢打我!我可是表小姐的贴身丫鬟!”喜梅讶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从她的衣服猜出了她的身份,“等世子爷知道了,咱们等着瞧吧!”
你们世子爷自身都难保了,还给你出头呢。
“原来是表姑娘的丫鬟,失敬失敬。”温玉汝挑了挑眉,看向裴彦钧屋子里的几个婢女,“本妃初来乍到,不懂王府里的规矩,之后还得几位姐姐好好教教:
原来王府里,一个丫鬟比世子妃更尊贵,不行礼就罢了,还敢擅闯主子的房间,吆五喝六,出言不逊。
本妃受教了,明儿,好好学给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听。”
青芜是伺候裴彦钧的一等丫鬟,闻言道:“世子妃说得哪里话,喜梅不过是个下人罢了,给她脸了?
只是表小姐向来娇弱胆小,受不得半点刺激的,还望世子妃看在表小姐的面子上,不要同这丫鬟计较。
更何况,喜梅是有要事在身,情急之下乱了方寸罢了。人命关天,殿下他……”
这么大的动静,殿下人呢?
“殿下当然是睡了。”温玉汝眼睛都不眨。
殿下睡了?众丫鬟目瞪口呆。
她们世子身体不好,每每夜里都要咳到三更天才能睡下,怎么世子妃刚进门,这么早就能睡着了?
莫非这一位,还真是殿下命中的贵人?
喜梅见自己被无视,急道:“可是我们小姐她——”
“啪!”
弄雪十分上道,这回不用温玉汝吩咐,便一巴掌甩到了喜梅脸上。
“你——”
“娘娘正问青芜姑娘话呢,有你插嘴的份吗?”弄雪心里十分紧张,暗暗用衣角擦了擦掌心的冷汗,脸上却十分冷酷无情。
温玉汝简直想给弄雪鼓鼓掌。
“病了找大夫,死了找王妃。”
她美眸冷冷扫过面前几人,见她们一个个在这目光里都忍不住低下头来,才继续说道,“大半夜的,你替你们家小姐,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来找新婚之夜的表哥,想过她的名声吗?”
名声?
青芜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满王府里上下,早把这位表小姐当作世子妃伺候了好几年了,王妃也视她为准儿媳,疼得什么样似的。若不是世子身体不好,只怕早就成婚了。
偏偏老太妃横叉一脚,皇帝又来了个赐婚,才硬生生拆散了一对青梅竹马的眷侣。
表小姐能不委屈吗?
只是这话,不好在这位面前说。
希望再过些时日,这位能反应过来表小姐在殿下心中真正的份量,认清自己的处境吧。
温玉汝才不想落人口实,平白担一个妒名。但新婚夜就让裴彦钧和前世一样撇下她去找别人,往后她在府里还能有半点地位?
她蹙起眉头:
“这丫鬟不仅冲撞了本妃,还试图破坏御赐的婚礼。若是破了气运,冲喜不成,回头有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本妃可担待不起!”
破、破坏气运?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喜梅傻了眼了。
这个女人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自诩世子爷救星来了啊?
青芜原来想着,世子的心是在表小姐这边的,若表小姐真出了事,世子却没能知道,她的过失就大了,所以放了喜梅进来。
可听到温玉汝这番话,不禁动摇起来。
谁都知道太妃娘娘寻了多年才选定了这位,玄而又玄的事谁也说不清。她作为世子的侍女,当然把世子的身体安危放在第一位。
“可是世子他——”
温玉汝“哐”得一声关上了房门,差点把喜梅伸出来的手给夹住了,“本妃睡了,别来打扰。”
“……”酝酿了一肚子话的喜梅连裴彦钧的面也没见到,愣在原地。
温玉汝将婚房锁死了,走到喜床旁,打量起她这个短命黑心的两世名义上的夫君。
病秧子睡着的时候还是很养眼的,但一旦醒过来便十足得讨人厌。
她倒是没兴趣插进裴彦钧和楚兰襟缠绵悱恻的话本里,做破坏姻缘的女恶人。要是裴彦钧行,他纳千个百个女子,又关她何事?
但前世,他却连最起码的体面也不给她留。
那时候喜梅轻而易举地进了婚房,在裴彦钧面前哭哭啼啼。他一听到心爱的表妹寻了短见,立刻就变了脸色,一声招呼也没和她打,便跟着喜梅奔了出去。
只留下刚挑完喜帕的她,手足无措地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坐在床边一直等着他,直到三更天也没见他回来,一颗心如坠冰窖。最后只等来了态度随意的青芜。
“殿下今夜不会回来了,还请娘娘自行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