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29日,尽管有点不情愿,但我还是无法选择的坐上了前往开封的大巴车。
阔别多日,终于有机会再次见到大学室友,听说大家都会前来,只有家奇除外。对于这一点我还是多少有些伤心的,万万没想到去年那次真心实意的夜谈竟如此有价值,这是老天爷刻意安排的吗?不管怎样讲,大学期间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多的,尽管他有时烦了些,话多了些,消极了些…但总归是有特殊情感的。
我坐在大巴车上,一点点的看着信阳的太阳更换成开封的。我期待见到同学们。很高兴这次坐车并没有什么意外情况,尽管戴着口罩,但呼吸还算通畅,心脏也正常,自从那次火车惊魂后好久都没坐火车和大巴了。这次如果不是妈妈给了五百块让我来开封取寄放在这里的‘破烂’,我才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故地重游。
前段时间的疯狂玩耍让我在花吹上欠了不少钱,所以此次前来还有一个特殊意义:房东老头那还有我的五百块押金,退还之后恰好可以填上花吹的窟窿。
下午两点,又一次站在了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开封大地。就在6个月之前,我还在这里瑟瑟发抖,险些把自己吓死在这里。因为疫情,我完美的避开了二次受惊吓的机会,不然我很有可能要么真死了,要么被吓出严重的神经病。
我像过去那样,骑了一辆共享单车,开封还不算热,勉强可以接受。
沿着古老的记忆,我路经卫校、红绿灯路口,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得胜坊小区。那些恐怖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不断在我眼前闪现。
我缓慢地往熟悉的楼梯走去,一切都是无比的熟悉。只要随便一眼,便是一段冗长的记忆。
来到屋子里,刘恒已经提前到了,我们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尴尬的感觉。我以为再次见面会有点难为情,没想到一切都挺自然。
我来到自己睡觉的那间小屋,一切都和我走的那天一模一样,丝毫未动。不管外面的疫情怎样发展,这里始终保持它该有的样子。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不是很浓烈。
我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发了几分钟呆,也没有想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有点手足无措而已,一切都是我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心境却截然不同了。也不能说截然不同,毕竟死亡威胁还存在于心里。只不过,我以为当我再次来到这里时,我会产生异样的情感。可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和我进自己家的卧室一样,只是卧室罢了。
阳光穿过阳台与窗子一直射到床上,可以想象,这幅情景会出现在所有阳光明媚的日子。
我坐在床上,恍惚想起这个其实是塌了一块的沙发。枕头旁边放着村上春树的《我的职业是家》,唉,村上先生在29岁才横空出世,也不知道我这一生有没有机会同家沾边。
我喝了一口水,开始清理东西,最重要的是我买的这些书,看过的没着过的都要带走。实在带不动,只好放弃医学类的书了。解剖、微生物,生理,口外,统统放弃!把它们留在角落,还狠狠地踩上几脚,就是这些杂碎玩意害我挂科!
李哥送我的电子称…不是我不念旧情,实在是不方便携带。我把它放在柜子边上,留给下一个租这个房子的人吧。如果它会说话,希望它能给下一个人讲述这里曾经的故事
一切整理完毕,我让刘恒给房东打电话,早点退房子,早点把押金收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如果交房了你今天在哪睡?”刘恒问我,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买的返程票是明天的,但我怎么可能再住在这里呢?我会疯的!我宁可住宾馆。
5分钟后,房东老大爷赶了过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一直在楼下等候。他沉着脸,仿佛有什么极其不顺心的事。我们同他讲话,他的反应也有点迟钝。
对面的邻居蹿了进来,对老大爷说房子渗水,水都渗到他家卧室的天花板了。我记得对面是三口之家,妈妈和女儿都很漂亮,却要跟着男人住这种房子。
这种房子年轻没钱时住一下也就算了,成家结婚后怎能再住?想来也是个没啥本事的庸常男人。
房东老大爷四处检查后,满不在乎地保证会给他们处理好的,男人转身离去。
老大爷走进飞哥的房间,看了几眼后指指点点地走出来大吼:“你们去看看天花板上弄的啥!”
我和刘恒进去一看,只见天花板上因为下雨印湿了好大一片,隐约还能看见可爱的小蘑菇。
“你们这让我咋租给别人?”他摇摇晃晃地继续巡视,又说我把睡的那张沙发弄塌了。“搬过来就是塌的。”我辩解道。接下来他又四处找茬,不是桌角缺了一块,就是衣柜的门坏了。他歪歪扭扭回到客厅,我懒得再听他啰嗦,直接了当的问他:“这个…你看这次疫情,这个房子我们只住了不到4个月,有半年都没住,是不是要退我们一点房租呢?”我自认为这个要求很合理,之前看报道,有很多房东,都或多或少的退了一些房租,这样一来还完花吹后我手里还能留下点余钱。
“你说啥?”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歪着身子再三确认,“你还要我退房租?我还想让你给我两钱呢!你把我这房子弄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样?那屋子渗水我们又不知道,这沙发本来就塌了,还有什么?那些犄角旮旯的毛病你非要说我也没办法。”
“肯定要说,交给你的东西和收回来的都不匹配!”
“好,其它的不说了,把一千块押金退给我们吧。”本来要回房租就不在计划之中,不如赶紧谈正事。 “呵,我告诉你,不可能!”老头子嘴一歪,就想私吞我们的押金。
“我说押金!” “就是押金,你把我的房子弄成这个样子还想要押金?
“我操你妈!逼老头子… ”“小王儿蛋骂谁呢?”
刘恒见状赶紧把我们二人拉开,他把我推进房间,他留在客厅和老头子讲:“咱们报警处理吧。 ”“报警就报警,我还怕你们了!”
刘恒走进来,让我打电话把飞哥喊过来,接着皱着眉头对我说:“你是不是神经蛋?骂他干啥?”
“骂他?要不是我成年了打人犯法,我能把他送去见他老娘!”一想到花吹一屁股账,我的心里就不舒服。这个死老头子还找各种借口不退押金,
“你个傻蛋!”他痛骂我一句,我略微有些失望,好久不见的同学,本想留下个全新的好印象,没想到刚来一小时就原形毕露了。鲁莽,做事不经大脑。
老头子又在客厅唠叨着什么,我忍不住又和他对骂了几句,刘恒恨不得把我的嘴缝上。接着老头又说燃气费,水电费有问题,说我们欠费了。这次连刘恒都受不了了,亲自上阵与老头争论,拿出各种交费证据,老头就死咬欠费这一点不放。
过了一会儿,飞哥和警察都来了,警察检查后决定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老头退还一半押金五百块,我和刘恒只能一人落个二百五。
“那不行,他们燃气费还没交,我只能退三百。”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数了三百元交给刘恒。 “我们可以陪你去燃气公司查账,一查不就知道了?现在才下午4点,还来得及。”刘恒拿出了最后绝招。
“好,大爷,你和他们一块去查一下吧,要是他们交了,就把二百块给他们。”警察叔叔也想早日解决这场争端。
“可以,但是他——”老头子指着我的鼻子,我恨不得一拳把他捶成肉泥。“我不能和他一块去,而且1小时之内他必须搬走。骂啊,当着警察的面你咋不骂我啦?”
“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了?”我环顾四周,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好多年了。 “你刚才不是骂我妈吗?骂的很带劲啊!”
“我…我骂你干啥啊?你这人,哎哟,我啥时候骂过你啊?”刘恒在一旁看的直发愣。
“小伙子,平时在家要尊重老人,你看这大爷毕竟这么大年纪了,你不能骂他。”警察可不是傻子,但只要没录音,他们就找不到证据。
“您说的对,可我的确没骂他,可能情绪有点过激…”妈的,死老头子,和小爷我玩表面工作。
警察走后,老头又开始东拉西扯,刘恒要和他一起去燃气公司,他又指着我说:“那不行,这个人在我的房子里面,我不放心。”
我打电话叫的快递公司还没来,这么多东西能放哪里呢?我对刘恒说:“把东西弄楼下去,我在楼下等,你们陪他去!”
“算了吧,再等一会儿,你就不该骂他,骂他干啥呢?”我无言以对,4点40分,老头说什么也不肯去燃气公司了,说自己家里有事,把房子锁好后要回家。
快递公司来了,我们把东西搬到楼下,老头留下电话号码,说有啥事明天上午再说,骑个破自行车跑掉了。
这样也好,不影响老同学聚餐。通过聊天得知,飞哥和世宇君两人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他俩都在卫校实习。他俩让我晚上住在他们租的房子里,我没有拒绝。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心魔,或许我也可以选择其它城市的实习地点,可以接触女同学,两个身处异地的年轻男女…
晚上,宿舍六个人加李哥,再加世宇君和飞哥,在包龙府订了个房间。实习地点成了大家讨论的主题,我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我只希望可以早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每个人都有些话要讲,但每个人都只说了些合适的话。眼皮微微下垂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对离别的叹惜。也字君和飞哥有些尴尬,也许是我多虑了,他们可是乐天派,两人吃过饭后就回去了,仿佛是在为我们留空间。我故意说要和他们一起回去 ,但还是‘理所当然’地被挽留下来。
李哥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我猜测他是对离别感到不舍。他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有几次我很想提醒他,太过于看重感情容易受伤。因为人是复杂的,人心是不可直视的。在座的每个人与我而言都是好兄弟,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心里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像我这样的愣头青年会坐在凳子上写几行字,而不是打游戏或者看直播。
他们会以为我买的书是娱乐,休闲,是几个月翻看一下的装饰品。但他们都仍然是我的好朋友,我愿用另一种热情与他们交往。
我们都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大家只是生硬地聊天,像大人那样。我们吃完饭后沿着包公湖走了一会儿,各自散去。临走时刘恒对我说:“这三百我先拿着,明天你和彭义飞再去找老头要那二百。”
我所期待的心理反应是:‘何以在乎这三百元?’可实际却是:‘他不会不给我分150吧?’我们分别在各个路口,人越走越少。开封的飞机还是那么多,“我还没坐过飞机!”我无奈地说了一句,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飞机呼啸而过。
“真想搞个官当当!”李哥愤恨地讲。 “当官了贪吗?”
“贪,当官不贪叫当官吗?”也许李哥有我看不见的痛苦,我猜他当了官,一定是整天找朋友喝酒。像他这样重感情的人啊,千万别让他当官。
在卫校对面,我与剩余的人分别,徐时雨在开封实习并租了房子,浩哥和老顾分别留在云南和江苏,李哥在平顶山。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下次见面会是毕业考试,如果不出意外,此生不知道还能再见几次。我是个无情的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对任何关系抱有期望,没想到每次分别还是会感到伤感,人永远克制不住情感的本性。
时间已接近晚上九点,我按照飞哥发的定位,一路寻找他们租的房子。先要穿过卫校对面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胡同,曾经听辅导员讲过,这条胡同有各种各样的人,吸毒的,艾滋病,打架的,
我静静地穿行在这条胡同中,不知道在这静谧的黑暗下掩藏了多少罪恶。我的小心脏扑通直跳,走了5分钟总算看到一个有路灯的拐角,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滨河医院。说是医院,但这里在夜晚看上去却更像是一座教堂。整个医院都是乌黑一片,唯有离医院几米远的路灯仍倔强的亮着。我不敢靠近那医院,只好在医院对面一个有探照灯的地方站着。
周围都湮没在一片无声无息的黑暗中,时不时刮来一阵阴冷的风。偶尔会有奇怪的声音,隔三差五看见一个匆匆赶路的行人。
世宇君发信息告诉我他们租的房子没有锁,他们去散步了,我可以先进去,但我宁可在这里等他们。这里距他们租房子的地方还有大概二百米,但这里至少是个有路灯的路口啊。
周围的一切在夜色装罩下就像是密不透风的笼子,像上世纪的贫民窟。
我想起之前租住的房子,至少是在一个小区里面,夜晚回去没有那么吓人。我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心里暗自庆幸多亏自己留在家乡,有明亮的生活环境。
感谢父母,感谢生命,阿门!如果在这里长久生活,怕我的心脏又要……
等了十几分钟,他们二人总算散步回来了。他们带我七扭八拐,走了两个胡同穿过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拐角,终于看到了他们租的房子。
外围环境虽然不好,但里面的确可以称得上舒适。这是一个破旧的二层小楼,他们租的是第二层,有一个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客厅以及两个大卧室;厨房,卫生间也一应俱全。
除了外围环境,我认为这里要比我们在得胜坊租的房子好多了。世宇君的卧室有两张床,我晚上要和他同室而眠。
天气有些炎热,我们脱掉上衣,坐在一起玩了会牌。我很少在别人面前袒胸露 乳,但这次却觉得不脱掉上衣反而怪怪的。不是因为热,是因为信任他们不会嘲笑我。
晚上11点上床睡觉,我玩了会手机,闭上双眼,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被制成幻灯片在脑海里或一闪而过或缓缓流淌。
无论怎样都觉得有点不舒服,这是心理作用引起的,这大半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了。我把左手轻轻地放在胸口,闭上眼睛,却总是难以入眠。
上了两次厕所,每次都小心翼翼地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向卫生间。世宇君在另一张床上睡的正香,真想把他喊醒陪我一起失眠。
半夜12点,好不容易有点困意,一阵‘嗡嗡’的叫声又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有蚊子在我的脸上飞来飞去,果不其然,5分钟后脚趾就被叮了一个包,又痒又胀。这该死的蚊子还挺会找地方咬,这地方咬的包越挠越痒。
从12点半到凌晨三点是7只蚊子与十几个包的故事,我打死了7只蚊子,每打死一只我都会想着:‘接下来一定没有了吧!’可还没到5分钟便又传来那‘嗡嗡嗡’的烦人声。我便翻身坐起,借助手机的电筒找蚊子。
凌晨三点四十分,恐怕这个夜晚是睡不着了,一夜不睡,也许不会有啥影响…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我的心脏猛的往下坠一下,那种‘死亡前兆’,再次袭来,我已经有点习惯了,不会真死,但还是有点害怕。看来开封这个地方的确相当不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