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
他想:连对自己都能毫不犹豫的下这种狠手,更别提对敌人了,这要是反水跟她做对手,还不得被搞个断子绝孙?
想想都觉得瘆人。
“张国相的人对我说,安太守有问题。”顾晚歌道,“你对此事知道多少?”
“顾二公子知道多少?”
“吕城能有如今的景象,只靠几个商贾,是不可能维持到现在的。”顾晚歌道,“安太守恐怕,借助了某些外力。”
“不单单只有他,周边其他能有如此景象的城镇,恐怕都与安太守一样,做出了借助外力的选择。”
“他们不过是为了存活罢了。”公孙青叹了口气说,“所以我才说你的选择不太明智,造就如今这幅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景象的,还不是那个张国相的原因,要不是他为了谋利私征重税,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流离失所的流民乞丐?”
“安鸿身为吕城太守,眼见自己城中的百姓存活艰难,他为了阻止这种情况继续严重下去,迫不得已才接受了那个外力的帮助。”公孙青道,“如你所说,仅仅只靠颜颂真这些商贾之力,不可能挽救一城的百姓,安鸿会这么做,是因为他是一个好官。若不是因为心里装有百姓,恐怕也没有哪个官员,肯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干这种近乎投敌叛国的事情。”
“这些远在边境的城镇,京都的消息传来需要一定得时间,三皇子为什么被废太子之位,又为什么会被封王留在吕城,等圣旨一到,张国相谋反的事情就会天下皆知。”
“到那时,那些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人就会知晓,不是皇帝在横征暴敛,而是因为贪官欺上瞒下,他们明白造就自己如此凄惨的原因是因为张国相后,愤怒之意肯定会爆发在三皇子的身上。”
公孙青认真的说:“容奕,已经失去了民心。”
“即便张国相的人还有存活,到时候也不过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个失去了民心的皇子,不可能东山再起,皇帝留下他的性命,反而能彰显自己不迁怒于人的仁德与宽宏。”
“到时候,大张旗鼓的整治剩下的贪官污吏,平息民怨,安置流民,救扶乞丐,缓解饿殍遍野的景象,民不聊生的压迫被大大削减,皇帝的威严自然会重新回到容泽的身上,他依旧会是百姓夹道欢迎的明君。”
“百姓是随大势所趋的。”顾晚歌接话道,“安鸿如今为了他们迫不得已,来日被发现通敌叛国后,仍旧会被人人唾弃。”
顾晚歌笑道:“毕竟上了贼船,哪儿有轻易下来的道理。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会有这种结果,不也该在意料之中吗?”
公孙青:“……”
“是不是觉得很讽刺?”顾晚歌晃动着手下的杯盏,眸中涌上笑意,“好人自然应该有好报的呀!既然安太守的未来如此可怜,我们自然应该帮帮他,弃暗投明,才能安度晚年嘛!”
骤然有种凉意缓缓在背上攀爬的感觉,公孙青看着顾晚歌:“你想怎么做?”
“既然吕城的官员里面有张国相的人,想必他们和我们的想法会不谋而合,帮帮他们,策反安太守。”顾晚歌道,“曹北山那边虽然有些棘手,但魏行之要比曹北山好对付的多,容泽从京都派下来的人,说是监视容奕,其实是在监视他们,只要让他们之间的矛盾加深,长此以往,必生怨怼。只要能把魏行之拉过来,曹北山不会执着太久的。”
“至于北荒那边,他们竟然会偷偷的趁乱挖墙脚,那就是没有要与天昭国明明白白撕破脸皮的想法,跟安太守这些人的事情暴露,他们自己非但讨不了好处,还会让之前投入的钱财竹篮打水一场空。”顾晚歌道,“所以为了能有回报,他们也会尽力去保安太守他们的官位,毕竟一旦容泽派自己的人来接管吕城,他们之前的钱财,可就要白白拿来养天昭国的子民了,这种不划算的生意,想必也没人会做出蠢事来。”
“这墙头草嘛,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顾晚歌笑道:“干不成长袖善舞的事儿,怎么能坐稳这个吕城太守的位置呢!”
公孙青:“跟这种人合作,就算不考虑风险,难道也不会觉得膈应吗?”
“跟他合作的人又不是我们,要膈应要难受,也不是我们的事情啊。”
“……”
太有道理了!
公孙青忍不住的拍了拍顾晚歌的肩膀,拍马屁道:“顾二公子有勇有谋,想必做事一定能够水到渠成,前程似锦,不可限量。”
顾晚歌抬手拍开他的手:“容奕如今换了新的府邸,正是用人之际,你找几个身世干净的人,塞进去当眼线。”
她指了下窗外的方向:“医师也缺,帮对面医馆一把,让他们跟容奕拉上关系。”
“我看他们已经有类似的想法,未必需要我的帮助。”公孙青想起什么似的,感慨道,“那个叫沈溪的,倒是个很不错的苗子,留在对面那个小小的医馆里,倒是有点儿可惜了。”
“欣赏他?”
“顾二公子能给我?”
“当然。”顾晚歌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分什么给不给的,你喜欢,自可以拿去用。”
公孙青还真有点儿心动,但他总觉得对面这人的笑容里头不安好心,肯定藏着什么陷阱。
“既然如此,礼尚往来,我也送顾二公子一个好用的帮手。”公孙青打了个响指,随即一位黑衣鬼面的少年就端着水壶杯盏从密道里走了出来,他看到顾晚歌,兴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封觞,天下第一杀手唯一的弟子。”公孙青道,“他的实力你上次已经见到了,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实力在这天下间都少有敌手。”
“不过,他好像有些难控制。”顾晚歌打量着封觞,笑问,“他真的会听从我的命令吗?”
公孙青:“……你可以试试。”
顾晚歌于是把目光移向公孙青,她抬手支住下巴,唇角微弯,看起来满是恶意:“封觞,杀了他。”
危险的剑风转瞬袭至颈边,公孙青脸色一变,他的手迅速的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挡开袭到颈侧的长剑,随即展开来将剑弹开,身形随即向后撤出老远。
眼见少年还要再来,公孙青眼角一抽,连忙看向看戏的顾晚歌:“顾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长剑刺来,公孙青躲避不及,只能展扇抵挡,他这把折扇是个材质特殊的宝贝,但仍然不抵少年手中的封觞剑,只坚持了几秒就被毫不留情的捅穿过去,眼看剑就要穿透他的咽喉,女孩的声音终于不紧不慢的响起:“可以了。”
已经到了咽喉的剑瞬间停住,随后收了回去。
少年单手持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反手收回到腰间的剑鞘里。
他另一只手还端着水壶和杯盏,托盘里没有撒出来一滴水。
公孙青看着自己手中被剑戳出洞来的折扇,肉疼的没血也要被气的吐出口血来,他眼里涌上怒意,气恼的看向满脸笑意的顾晚歌:“顾晚歌,你有病吗?”
“开个玩笑而已。”顾晚歌笑盈盈的道,“公孙堂主看起来不太喜欢玩笑呢,念在我是个病人的份儿上,就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吧。”
“……”
睚眦必报!睚眦必报!!睚眦必报的神经病!!!
“确实很听话,那人我就带走了。”
顾晚歌点了点桌子,封觞便立刻明白的把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
顾晚歌看了眼对面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安灏舟,打了个哈欠道:“天色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去吃晚饭,这里就交给公孙堂主你来解决了。”
她起身,挥了挥手,离开了。
封觞下意识地就要跟上去,被公孙青伸手给拦住了:“你可真是好样儿的!居然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的就要杀我!”
“她没有想杀你。”封觞认真的说,“只是在吓唬你罢了。”
“……”公孙青,“那她要是真想杀我呢?”
封觞眨了眨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什么话都没说的走了。
公孙青:“……”
他气得想摔扇子,手举起来,又想到这扇子补补还能用,顿时下不去手,又给塞回袖子里了。
“……”
……
饭刚上桌,顾晚歌就慢悠悠的踏过门槛进来了。
梭梭惊讶道:“小公子?你不是跟那个安少爷一块儿出去吃饭了吗?”
顾晚歌看到饭桌上只有梭梭一个人:“其他人呢?”
“容奕不吃,曹将军他们要去训练士兵,然后留在那里吃饭,所以就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吃饭喽。”梭梭回答完,好奇的问,“你呢?你跟那个安少爷不会又吵架了吧?”
“吵架倒是没有。”顾晚歌问道,“容奕怎么了?为什么不吃饭?”
梭梭摇了摇头,随即神色有些黯然:“小公子,你难道没有发现,容奕最近心情很不好吗?”
顾晚歌打量着她的神色:“你知道原因?”
“我不太清楚是不是因为那个。”梭梭道,“之前太守生辰的时候,我听到有些人在谈论张国相的事情,张国相不就是容奕的外公吗?那些人说话有些难听,还说容奕的坏话,我有些听不下去了,正想离开的时候,就看到容奕在我的身后站着。”
“他一定是全给听进去了!”梭梭懊恼的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反正他脸色不太好看,还一直说那些人在胡说,然后就跑掉了。……小公子,他没有跟你说这件事情吗?”
顾晚歌睫羽微垂:“没有。”
“唉!”梭梭忧愁的道,“他肯定是把那些话都放在心上了,所以这几日心情才会一直都不好的。”
顾晚歌抬眸道:“我去看看他,你先吃饭吧。”
梭梭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出来。
“……”
远远的,顾晚歌就看到容奕坐在窗户边上看书。
看书?
她眉头微挑。
步子走近,就看到男孩的目光放空的落在手中的书本上,半天都没有翻动一页。
唇角微扬,顾晚歌抬手敲了敲窗框:“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你居然也会看书?”
猛然回神,容奕一侧头,就看到顾晚歌笑着的脸,他回头把手里的书翻了一页,轻哼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居然还知道回来吗?”
“也没出去多久吧。”顾晚歌回头看了眼天色,“这不是正好要到吃饭的时候了吗?”
“……”
男孩沉默着又翻了一页书。
顾晚歌看着他,问道:“容奕,你怎么了?”
容奕抬眼,目光同顾晚歌相对,他烦躁的把书一放,表情看起来既生气又委屈:“顾晚歌,我们不是才是最好的朋友吗?”
顾晚歌微微一笑。
“你来吕城,不也是为了我吗?”
“为什么天天不是跟那个梭梭一块出去,就是跟那个安灏舟在一起?”容奕道,“还有那个颜家大小姐,在太守府的花园里面抱着你哭,大家都传遍了,我却从来都没有听你讲过,我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看起来很伤心,眼圈都红了。
自从来到吕城之后,顾晚歌就几乎再也没有看到容奕有掉眼泪的时候,她还以为,这家伙已经变得很坚强了,没想到,居然还会为了这么点儿的小事难过。
“我们现在……”容奕问,“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当然。”
顾晚歌回答的毫不犹豫:“他们不过都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我并不觉得他们的事情有多重要,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根本就想不起来他们的事情,有什么可说的。”
提起那些人时,男孩的态度都是冷淡的,他并没有撒谎!
容奕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莫名的高兴不起来。
顾晚歌打量着他的神色,有些不解:“你还是不高兴,为什么?”
因为顾晚歌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分明是纵容且熟稔的态度,明明看起来关系不错,可实际上,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把人放在眼里过。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他真的把自己当成朋友吗?
会不会,在他的眼里,那个所谓的最好的朋友,其实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从始至终,都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过。
容奕神色复杂的看着疑惑的顾晚歌,他顿了顿,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放松的样子:“没有不高兴,有那句话就足够了。”
……顾晚歌,你其实,一直都是一个骗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