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
安灏舟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少年,这人居然才是这家酒楼真正的掌柜吗?
他并不认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少年,皱着眉头询问道:“你是谁?你认识我?”
少年微微一笑道:“太守家的公子,吕城只要是做生意的,又有几个是不知晓您的呢?”
他做了个见礼的动作,自我介绍道:“在下公孙青,是这家酒楼的东家。因为要南来北往做生意的缘故,所以就寻了个掌柜的来帮我代理这家酒楼,这掌柜是新来的,所以才会不知晓安少爷你,得罪之处,还请安少爷多多见谅。”
他一边让那个掌柜的给安灏舟赔礼道歉,一边让人给少年安排上好的雅间,还很大方的不要钱财,只为了能让安少爷消气,不跟那掌柜的一般见识。
这番操作,无论是口头还是行为上,都给了安灏舟莫大的脸面,他很是受用,当场就原谅了那个掌柜,还对公孙青这个真正的东家大加赞赏。
不过赞赏是一回事,给钱是另一回事。
安灏舟给豆角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然后凑到豆角的耳边低声嘱咐他回去取钱。
“安少爷心里,看来还是不肯原谅在下的过错。”公孙青看着安灏舟动作,叹气道,“在下只是想求得安少爷的原谅,安少爷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在下吗?”
“本少爷已经原谅你们了。”安灏舟道,“不过吃饭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少爷没有白吃别人东西的习惯。”
公孙青亲自引着他们到雅间,闻言扭过脸来看着安灏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安灏舟看出他异样的神色,他了然的道:“怎么,你有什么事情想要本少爷帮忙的吗?”
公孙青脚步一停,面露为难之色的对着少年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本来在下赶来吕城,是特地为了来参加令尊的生辰宴的,只是途中有些事情耽搁了,这才没有前去。”
“在下这些时日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过错,恰好安少爷你来了,所以在下想着……”
“你想讨好我,让我帮你在我爹面前说话?”安灏舟对这种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他嘲讽的说,“我就说吗!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事。”
公孙青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
“你的事情我知晓了,说几句话没问题,至于能不能原谅你,是我爹的事情,我不会多管。”安灏舟示意豆角回去取钱,认真的道,“钱,我还是会付清的。”
顾晚歌唇角微弯的看着公孙青。
公孙青有些诧异的轻挑眉头,他面色毫无异样,一脸感激的同安灏舟道谢,然后把他们带进雅间后,就贴心的退了出去。
顾晚歌落座,看着殷勤的为自己倒水的少年,故作诧异的道:“没想到,你还是挺有原则的嘛。”
“这算什么,我早就习惯了。”安灏舟为自己倒了杯水,他一口饮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谁让我爹是太守呢!那些接近我的人里,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无一例外都是冲着我爹的权势来的,应付他们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
“看不出来,安少爷你竟然还会应付人。”
“哼!我就知道!”安灏舟气道,“你们这些从京都城里来的人,自恃身份尊贵,所以总觉得我们这些边陲小城的人粗鄙无礼,打从一开始就瞧不上我们。”
顾晚歌:“?”
“不是吗?”安灏舟道,“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不就是一副看不起我的样子吗?我说的不是输给你的时候,是你一开始站在旁边看的时候,你看我们踢蹴鞠,一脸嘲笑的样子……所以我后面才想教训教训你的!”
“你们蹴鞠踢那么烂,”顾晚歌把杯盏拿起来,放到嘴边的时候,顿了顿,又放了下去,抬眸笑道,“还不许别人笑了。”
“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蹴鞠踢的这么好,我还以为你是瞧不起我们呢!”安灏舟想想都觉得不高兴,“你家那位三皇子,还有那个京都来的曹将军,个个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爹呼来喝去,像对下人一样!我爹在吕城好歹也是个受人敬仰太守,你们凭什么这么看不起他!”
“我就是因为心里有气,所以才故意找你麻烦的……但是后来经过我仔细的观察,我发现并非如此!”安灏舟眼睛亮亮的看着顾晚歌,“你!你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因为身居高位,所以才不把下面的人放在眼里,而你不一样,你是谁都不放在眼里。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人,你都很没有礼数!”安灏舟道,“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我错怪你了,顾兄,你分明就是天性如此,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率直的人!”
顾晚歌:“……”
她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安灏舟“嘿嘿”一笑,又一杯水下肚,他莫名的感觉自己头晕脑眩,困乏的十分厉害。
忍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安灏舟摇了摇脑袋,疑惑的道:“诶?顾兄,你有没有感觉到,地板好像在转啊……”
“砰!”
话落,少年就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只听一声机关开启的轻响,随即屋内放着摆饰的立柜就翻转出来,露出后面漆黑的密道,公孙青从密道里走出,一脸笑意的看着顾晚歌:“顾二公子,许久不见。”
他并没有再做之前那副带着面具的打扮,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脸露了出来,用行动告诉了顾晚歌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这是一种隐晦的态度,公孙青在告诉男孩,自己已经决定了要和他合作,所以为了表示诚意,他向顾晚歌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以此来表示他坦诚相待的诚意,
“你失约了。”顾晚歌道,“出了什么事?”
男孩的脸上毫无波动,一副早就知晓的模样,公孙青心下思量着她背后的底细,面上却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还能是因为什么?”
他缓步走到了顾晚歌的身侧,从袖中拿出一方木盒来,放到顾晚歌的面前。
“都是为了替顾二公子你找这个玩意儿,被拖了时间,给误了时候,错过了太守的生辰宴。”公孙青修长的手指微点木盒,一脸遗憾之色,“本来我还想要趁着这次太守的生辰宴,好好的搭上几条人脉呢!结果这么一耽搁,反倒得不偿失。”
“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如今居然落了太守的脸面。顾二公子,你知道我这一遭会损失多少银子吗?”
顾晚歌抬眸看着他,眼里浮起嘲弄的笑意:“你是想告诉我,你有多没用吗?”
公孙青弯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去。
“出了问题?”顾晚歌看着那个木盒,嫌弃的道,“这玩意儿还能要吗?”
“……”
“哈哈哈!”公孙青笑出声来,“开个玩笑而已,顾二公子看起来不太喜欢玩笑话,是在下的过错,在这儿先给二公子赔个不是了!至于这东西,顾二公子尽管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
“原来是开玩笑啊。”顾晚歌露出笑容来,她道,“我还以为堂主是要勒索我,为你的无能负责呢。”
公孙青:“……”
他气得牙根痒痒,在心内暗骂面前这个毒舌的小狐狸。
“堂主既然改变了主意,想必是已经看到了饼山的存在。”顾晚歌手轻支下巴,笑看着他,“京都城传来了怎样的消息?”
“你们的皇帝,已经发觉到了吕城以及周边城池的不对劲。”公孙青神色认真起来,“他要曹北山的军队留在这里,秘密调查这其中的猫腻。”
“表面上他是让人送封王的圣旨来,实则,是派了新的人手来监视三皇子。”公孙青道,“让曹北山调查的事情写在密信里,但我想,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
“你们的皇帝,在张国相倒台后,已经不动声色的提拔了一些武将,你父亲的兵权,已经被分出去了一些。我想,他可能并不如明面上所看到的那般信任你的父亲建宁王。”
“虽然那些分出去的权力合情合理,看起来对你父亲手中的军权也造不成什么损失,但是,他提拔的那些人,都是与原本的朝堂联系不深的新人。这些人在朝堂中没有根基,就如同之前那个被提拔到京都的江郎中一样,想要在京都城里立稳脚跟,就只能先仰仗于皇帝。”
“这些人,现在看起来对建宁王没有影响,但长期下去,必定会形成另一个与你父亲相抗衡的阵营。”公孙青道,“但仅凭这种方法,风险大,成效也微弱,所以我想,这只是皇帝对建宁王的一个试探罢了。”
“当初容泽之所以异军突起,能够破除其他势力成功登上皇位,就是因为他的手下十分团结,凝聚力太强,到如今想要分散的时候,反倒就会变得艰难,”
“那些士兵将领们,比起什么虎符圣旨来,更听从你的父亲建宁王这个人的指令,之前乱世时,这是能够得胜的优势,如今天昭国已然建立,比起人来,显然要更听从规矩的命令,所以……”公孙青看着顾晚歌,脸上露出嘲意来,“顾二公子你的想法很对!容泽显然是一个多疑的皇帝,就算他不多疑,也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像你父亲这样一个能够动摇皇权的人的存在。恕我直言,即便换一个人登上那个宝座,他也不见得能够容下你的父亲。”
“下一个皇帝上位时,我父亲差不多就已经可以从建宁王这个棘手的位置上下来了。”顾晚歌垂眸看着杯盏中平静无波的水面,“顾锦朝不会成为一个武将,而我,也不会武。”
“建宁王府失去了军权,却不会失去地位。”
顾晚歌道:“到时候新帝即位,建宁王府既是功臣,也没有了能够动摇国本的威胁,荣耀与殊荣,我想,容奕应该不会吝啬的。”
公孙青“啧啧”两声:“容泽要是想清楚这点的话,事情想必也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你以为他不明白吗?”顾晚歌道,“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什么也不做的去赌我父亲的忠心,而一旦从我的父亲手中收回军权,这种告知天下的怀疑势必会引起将士们的寒心,即便我父亲是自愿交出来,你觉得,其他的将军们会愿意吗?”
“一件事情是没有办法令所有人都满意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从源头上去解决他。”顾晚歌漫不经心的道,“容泽的方法,是处理掉建宁王府,而我的办法,就是换个新的帝王。”
“成王败寇,古来如此。”她冷漠的道,“不是活下来的人,才是赢家,而是赢的人,一定能够活下去。”
公孙青笑道:“顾二公子说话,总是那么的让人心潮澎湃。”
“只是……”他低道,“希望你的结果,也能像你的话语一样漂亮。”
他的手从木盒上收回,代表着他同意了顾晚歌的话。
“虽然很荒谬,但也并非没有价值。”少年感慨的说,“顾二公子,你真的是一个很会谈生意的人。”
“我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顾晚歌打开那方木盒,看着里面的药丸,笑道,“钱这种东西,还是花别人赚的比较痛快!”
公孙青:“……”
笑不出来!根本笑不出来!
看着女孩拿起那方药丸就要往嘴里塞,公孙青忍不住的拦住了她的动作。
“顾二公子,你真的清楚这东西的功效吗?”
顾晚歌眉头微挑,对面前这人突然的动作有些意外:“我让你找的,自然清楚。”
“顾晚歌,虽然你聪明的有些异乎于人,但是……”公孙青认真的道,“你现在太小了,可能根本就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你手里的那个东西,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蛊。它虽然可以抑制住你女子的特征,让你的脉象混乱,无法被辨别出男女,但同时……”他道,“你会在每年的这一天,饱受寒毒的折磨,如果它在你的体内超过十年期限还没有被取出,就会跟你的骨血相融,从此,你将再也不会有……孩子。”
“你要想清楚,现在服下它,太早了!”
“早?”顾晚歌道,“你连给曹北山密信的内容都知道,难道不清楚,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吗?”
无论顾宁城找了个什么样的理由来掩饰她的失踪,到了除夕之前,她必须要出现,否则失踪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一旦回到京都,遍地都是势力复杂的眼线,顾晚歌不见那么久,除了生病外顾宁城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了,到时候诊脉这个环节避无可避,就算顾宁城帮她瞒过去,也会有其他的人想尽方法的来试探,索性就这样一劳永逸,还能坐实得了怪病这个理由。
至于寒毒,顾晚歌上辈子早就习惯了,那点冷对她来说毫无影响。
“……”
目光相对,顾晚歌突然发出一声嗤笑来。
公孙青微愣。
“公孙堂主,我们的合作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顾晚歌挣开他的手,把那颗药丸吞了下去,她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心软,是大忌。”
“……”
公孙青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