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慕之认为是我的出现,导致了这微妙的天平倾斜。
原本的汪婷就像薛定谔的猫,存在于汪别迹和汪琦的回忆中,他们可以在等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可是这个人出现了,温情的文艺片成了惊悚片。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我的手放在桌子下,藏住了我包的严严实实的右手。
孙慕之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强装淡定:“我希望你离开这里。”
“汪琦向我辞职了。她说,为了打听你的事情,她辗转联系上了汪别迹的哥哥。那位汪家人透露了部分你的信息,并说,如果想要更多,就拿孙氏集团的机密资料来换。”
“汪琦说,她犹豫过,还好你及时出现了。差点出卖公司利益的她,不配留在我身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汪琦是个有能力的助理。我知道不该这么说,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如果你愿意,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保证让你过上财富自由的生活,只要你消失在我们的世界。”
他看着我,在等着我的反应,似乎无论我做出什么反应,他都能四两拨千斤地再次回到这个话题。
他下定决心要说服我。
我没有问他,这么做,汪别迹知道吗?
汪别迹知不知道,这个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我冷漠地点了点头,开始打字:“你能给我多少钱?”
孙慕之很意外我竟然这么爽快地答应了。
我根据看偶像剧的经验:“一千万可以吗?”
都说离婚要快准狠,趁着男方还在犯错的内疚中,争取好自己的利益,火速把手续办完,以免那不值钱的愧疚烟消云散了,渣男立刻又变成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
“你现在转给我,我马上把他们所有人——包括你,拉黑删除一条龙,连夜买车票离开这座城市,此生不再回来。”
我好担心他和我还价,还好他直到现在都是个体面人。
他给我转了账,我看了一下,还是以前的账户,都没走公账。
我将面前的奶茶一饮而尽,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声,铁着脸离开了咖啡店。
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谈事情总喜欢在咖啡店。
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立刻就回去打包行李,准备离开这座城市。
男二系统大惊失色:“你疯了!走了任务怎么完成!”
我优哉游哉地收拾着:“没事啊,这么多钱我们可以逍遥快活很久了。等上头判定我攻略不成功,不知道过去多久。大不了到时候扣点积分嘛,我积分够着呢。”
男二系统被我摆烂的态度吓到了。
我问:“你就当陪陪我,不行吗?”
男二系统滑跪:“不行!你完成不了任务到时候还得扣我的任务分,我一个小破系统,真的挣点分很不容易的,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次你好好完成,下次您换个系统,让她陪您浪。”
我轻笑:“开玩笑的,我去商场花点积分,给他托个梦。”
于是,孙慕之梦见,成为小富婆的我在其他城市被杀猪盘后,跳海自杀了。
这个梦bug挺大的,毕竟没认识他之前的这么多年,我都坚强地活了下来。
但是没办法,孙慕之的设定就是个温柔心善的家伙。
于是他动用私人关系,查到了我的目的地,等我下了火车,他已经在车站等我了。
没错,就算身价一千万,出门我还是选择了火车,毕竟给我的室友留下了十万块,其他地方还是要节俭一点的。
又或者,是穷惯了。
我的目的地是国家最北方的海,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区,作为汪婷的这辈子,我还没有见过大海。
看到孙慕之,我视而不见,装作不认识。
他拉住了我。
我拿出手机,翻给他看,证明我已经把他们所有人删掉了,甚至手机号码都换了一个。
他笑得勉强:“我知道,因为我一直打你电话都打不通。”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不在意,反正现在他被我“骗”过来了。
我们住进了同一家酒店的隔壁间。
他想给我换个高大上的酒店,我拒绝了。
放下行李后,我在便利店买了吃的和酒,来到了大海边。
凌晨海边风贼大,时间隔了太久,我已经忘记带一件厚衣服了。
孙慕之把他衣服给我披上,我给了他一罐酒。
我们就这样,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地喝着酒,听着浪潮的声音。
潮汐让我很安心,它让我回到了母亲的子宫,在那里,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求。
我脱了鞋和袜子,在无人的沙滩上尽情奔跑。
我们喝了很多酒,有啤酒白酒还有伏特加,喝得醉醺醺,相互靠着睡着了。
等我再次睁开眼,我看到了海上日出。
原本离得很远,现在海浪拍打着我们的脚。
孙慕之早就醒了,只是我靠在他腿上,他不能动。
我看着他优越的下颌线,吓了一跳,一下子跳了起来,脚踩到了一块锋利的贝壳,我下意识地扶住了孙慕之,右手又开始尖锐地疼痛。
昨天收拾行李时,伤口就裂开了,血将纱布都染红了,现在干涸后成了黑色。
孙慕之看向我的手,再看我脚心,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在冒血呢。
“我送你去医院。”
我拒绝了,酒醒后加上一夜的海风,我现在头很疼,我的手也疼脚也疼,我现在只想回去睡一觉。
睡一觉就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梦,我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放言一辈子都不要长大的小女孩。
我忘记了我的鞋子,忘记了丢在一边的垃圾(不要学!我有系统可以回收,一般人请带走垃圾,不要污染海洋环境!),只拎着我的包,晃晃悠悠地往岸边走去。
孙慕之追了过来,可能想抓我,但考虑到我的伤,于是作罢了。
他强硬地背起了我,一步步往酒店走着,我以为他会打车。
我沾床就睡,迷迷糊糊中发起了高烧。
我听见宇宙在说话:“你这样分明是在作践自己。”
“你胡说!”
“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解决问题的方法有一万种,你却选择了最无用的一种!”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不在乎!”
我大声地呜咽起来,眼睛就像坏了的水龙头,很快把枕头都打湿了。
孙慕之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将我头上的退热贴换了新的,抱起了我,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不怕......不怕......”
我在有节奏的轻抚中,又睡了过去。
孙慕之轻轻地打开我紧握的右手,拆开纱布,掌心的口子又上又深,伤口已经泛白,就算是缝针也能看到中间卷起的皮肉,甚至还在冒着丝丝血迹。
他拿出酒精和棉签,替我消毒,再裹上新的纱布。
还有脚,亦是如此。
也许此刻,他才意识到,我经历了什么,他又对我做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他没有再劝我去医院,只是每天陪着我,逛公园和看海,然后定时帮我换药。
五天后,他说:“你跟我回去,我来照顾你。”
是照顾还是看管,我没问,我问的是:“你是要包养我吗?”
他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堕落得如此之快。
花花世界迷人眼啊,我又加了一句:“这可是另外的价格。毕竟我就算回去了,也不能出现在向洲明他们面前吧。”
孙慕之低低地说,显然还在接受包养这件事:“我再给你一千万。”
“三千万。”
孙慕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知道回去后怎么做吧。”
我把嘴巴像拉链一样拉了起来。
他无奈地说:“成交。”
“你现在是不是特恨我啊?”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只能照实回答:“谁会恨天降财神爷呢?除非她不够穷。”
我很穷的。
于是绕了这么大一出,我又回到了S城,不同的是,我搬进了孙慕之的某一处房产,做起了金丝雀。
孙慕之曾经在冰箱里置办了满满当当的食材,但是我不会做饭,只能做一些黑暗料理来保证不被饿死。
孙慕之换了几次食材后,开始给我送做好的饭菜,我只需要热一下就行。
三天一次,风雨无阻。
孙慕之只是来确认一下我是否存活,说些千篇一律的废话。
我问他,向洲明怎么样了。
他说,现在已经不再做噩梦了。
我点了点头,背过身去。
这种状况维持了一个多月,孙慕之这天提前一天来了这里,发现饭菜已经全吃完了。
“你每次送那么点分量,哪够吃啊。”看着他脸色阴沉,我小心地解释。
吃饱喝足才能长肉。
“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沉默,大概是不想主动联系他吧,但是我也不会这么直白。
我总感觉,孙慕之从之前翩翩君子,也转向了传统意义上的霸总,看起来很有暴力倾向。
我害怕地往后躲了躲,找了个掩体,还快速地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水果刀。
没想到孙慕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带你出去吃。”
我摇头:“这地方那么小,万一出门碰见熟人了,不是前功尽弃吗?”
他似乎很不解我为什么这么细心,但也没坚持。
“我给你点外卖。”
我点了点头,见他情绪调整好了,就坐回了沙发,继续看电视,不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