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汉麟仔细打量了一下韩东,说:“你眼圈这么黑,昨晚又失眠了?”韩东神经衰弱的毛病汉麟是知道的,所以问起他的睡眠。
韩东笑着点点头:“是啊,又失眠了。不过这次不是为别的原因,都是被你这个任务压的。我老担心自己干不好!”
“你干得好!”黄汉麟说。“我们在一室共事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吗?只要不带情绪,你每一项工作都做得很出色。”
韩东老实承认说:“我老婆没能调进所里,我的确对所里产生了一种抵触情绪。不过,经黄副所长苦心开导,我现在已经想通了。”
池恒说:“想通了就好,我们就怕你背包袱,想不通。”
汉麟说:“有些事情我们是改变不了的,与其心怀不满,怨天尤人,不如踏踏实实地去做一些我们能改变的事情。譬如把‘低温测试装置’做好了,我们的收入可以大幅度提高。”
韩东笑道:“我知道。我就是冲着这个可以大幅度提高的收入想通的。”
池恒也笑着说:“任务完成后,黄副所长可要兑现承诺啊,别像曹操一样,让我们大家望梅止渴,白辛苦。”
汉麟说:“那当然,这个项目归我管,奖金分配权在我,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韩东有些不解地问:“黄副所长,‘低温测试装置’一室也能做,你为什么一定要另起炉灶,放到八室来做呢?”
汉麟笑着反问道:“如果放在一室做,你是否会这样爽快地接下设计任务呢?”
韩东沉默不语。他对林子健并无好感,这个人技术水平不过如此,对下属还特别严,动不动就训人;也没把他韩东当人才看,别的室主任为了把室里技术尖子的老婆调进所,拼命在所领导面前说好话,可调他老婆时,他竟无动于衷,一句话也不帮他说。他不喜欢林子健,林子健也不喜欢他。林子健安排的工作,他当然不会不讲条件,说干就干。
汉麟说:“林子健这个人,我实在不放心。这次去北京,有用户向我反映,他们前年订的几台低温泵,到今年还没有交货,也不知道他这个室主任是怎么当的!‘低温测试装置’是世界银行贷款的重点项目,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干砸了,我对国家教委,对所里,对我自己都没法交待。你和池恒是我最信赖的人,所以我就把这个项目放在八室,让你们两个来干了!”
池恒感奋地说:“黄副所长请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汉麟笑道:“口号就不用喊了。我只想知道,项目启动得怎么样了?要记住,合同规定十一月份交货,你们只有短短的六个月时间!”
池恒说:“项目组已经成立,大伙都已各司其职地行动起来了。零件大部分在特冷厂加工,小部分外协,外协厂家也已经联系好了。只是没有从财务处借到钱,压缩机泵等外购件还没有开始采购。”
汉麟皱起眉头:“为什么没借到钱?”
池恒道:“蒋处长说,账上没钱。”
黄汉麟“呼”地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财务处协调钱!你们俩忙吧,我走了!”
财务处在三楼。黄汉麟走进处长办公室,蒋玉芝正和另一名女会计谈笑风生地聊着天;见到汉麟,只当没看见,仍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
黄汉麟只得打断她:“蒋处长,八室‘低温测试装置’项目的三十万启动资金准备好了吗?”
蒋玉芝这才把脸转向他:“哟,是黄副所长啊,你那三十万还没准备好呢。”
汉麟愕然道:“为什么?钟所长不是早就打过招呼了吗?我上次来,你也说尽快准备的。”
蒋玉芝淡淡地说:“钟所长是打过电话,我也把这事放在心上了。但是帐上一直没钱,得等!”
汉麟生气地说:“都等了快一个礼拜了!我就不信这么大个所帐上连三十万都没有!”
“三十万!你当是三十块?”蒋玉芝尖着嗓子嚷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管钱不知所里穷!一时半会我到哪里去给你变三十万?”
蒋玉芝年近五十,白白胖胖的,烫着卷发。她是所里有名的厉害角色,手握财权,丈夫又是党委副书记兼副所长,没几个人敢惹她。除了康茂廷批的款子,其他人用钱都别想顺利。她叫你明天来你就得明天来,叫你等一个礼拜,等六天都不行。大家私下里都说,她的地位仅次于钟祺和康茂廷,是80所的第三号实权人物。蒋玉芝心里甚然其说,对黄汉麟自然也就客气不来。
黄汉麟克制地说:“我不跟你吵。我找所长去!”转身就走。蒋玉芝冲着他的背影道:“别说所长,就是集团公司老总来了,没钱还是没钱!”
钟祺正好在办公室,听了汉麟的汇报,也很为难。叹了口气道:“算了,给老康一个面子,就再等一等吧。”汉麟气愤难平地说:“我实在看不惯她那个跋扈劲!”钟祺说:“忍一忍,别跟她一般见识。你还有很多正事要做呢。”
一句话提醒了汉麟,他又来到五楼的二室了解察看微型斯特林制冷机的研发情况。
制冷机的名称一般是以其发明者的名字命名的。索尔文制冷机的发明者叫索尔文(SM制冷机的发明者是两个美国科学家吉福特(Gifford)和麦克马洪(McMahon),斯特林制冷机的发明者自然就叫斯特林(Stirling)了。
微型斯特林制冷机是斯特林制冷机的一种,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广泛应用于红外光电武器等军事领域,为军用电子器件提供冷源。80所早在八十年代初就开始了微型斯特林制冷机的研究,作为小型低温制冷机的一个分支,它的研究最早是在一室进行的;后来,它的军事用途日见重要,所里就把老二室并入三室,而把二室的编制留给了它,成立了一个专门的斯特林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