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吃卯粮?”晴初从堆积如山的账本中抬起头来,看向一边怡然自得的沈慕辰。她最近被逼着学习有关商会的一切,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天道残忍,人心险恶”。
“就是做假账。”沈慕辰喝了一口明前西湖龙井,已经是十一月的天了,他还摇着那把羽毛扇,“樱花商会的奖励制度:超额完成营销任务的人,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分红,且这种受奖励的人群只占商会总合作人的十分之一。为了攀比,也为了富贵,经常有人把下个月的利润移到这个月来,作为谋取分红的手段。因为没有对商会造成实际上的影响,所以查总账的人往往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下个月把缺少的利润补上的吧?不然他们哪用得着做假账?”晴初迟疑地问。
“你说的对。这种行为会导致决策者对商会的实际经济情况发展越来越判断不清,很多人都不知道坐吃山空的日子快到头了,也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商会的亏空才会越来越大。”
“那......父亲为什么不整治这种情况?”
“整治过,但没有用,取消奖励制度,不成;龙门账改成了你现在所看到的四角账,情况也只是好了一点。生意做得太大了,底下的人心不齐,主家也没有办法,管不过来啊!挨个查每个人的经历和关系网不成,把那些‘初代肱骨’全踢下去也不成,这些人领导过好几次罢工,覃都的蜡烛业和炊具业就曾因此瘫痪过好几次。”
“可近年,樱花商会看上去还是蛮光鲜的啊。”
“你知道那些越来越大的亏空是怎么填的吗?”沈慕辰的眼睛炯炯有神。
晴初呆萌地摇头。
“是宁国公用自己的俸禄填的,正一品国公每年能得到2157两白银,你父亲一分不留,全填了进去。”
天池皇宫,温泉宫。清河王太后正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一尊观音像面前,口中念念有词。“王太后娘娘,赵侍良的飞鸽传书,说是大夏梁家和宁晴初都不对,嫡公主怕是早有不臣之心。”
王太后没有睁眼,跪在观音像前一动不动:“打仗呢,提这事干什么?她是大夏的太子妃,谁是谁的臣啊?”
“是是是,下官失言。”温泉宫的二品作司埋头待训,过了一会儿,见王太后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儿,便接着说道:“赵侍良还顺便排查了一下樱花商会在大夏的分会,结果发现这朵樱花早不如往日艳丽,已岌岌可危了!”
王太后停下念着佛经的动作,睁开了双眼:“外界都说宁国公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连自己女儿的月钱都要克扣,可没有人知道他为了留住亡妻的商会,已付出了全部心血。”
盛极必衰,樱花商会如今已走到了那个“极”字。但盛极必衰的后面总是跟着“否极泰来”,“否极”,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呢?晴初握紧了笔。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樱花商会被挥霍成了这副样子,清河王太后还是想要将它收入囊中了。”晴初起身走到窗边,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外面的金镶玉竹,“你说太子妃会振兴樱花商会,是指她可以用王权去打压那些为所欲为的商人吗?”
“我想她可能会做的更绝一点。”沈慕辰说。
十一月,中旬。大夏,紫金皇宫。青缇看着那几份无关痛痒的情报小条,洞幽烛微。清霜已经带着绿英美入重华都了,“通幽处”已经被祈优皇后发现,不能再待,不如......
“去‘醉世客’吧,就是那家非常著名的酒楼。”青缇拍案敲定。
“是,属下这就去办。”红杏半跪在下首,正欲转身离去,却听青缇说:“红杏,除了这些东西以外,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告诉我了吗?”
红杏被一身冷汗,转过身,青缇正捏着那几张黄麻纸小条,慈眉善目地看着她。都说太子妃能洞察人心,那本事比北宸皇族的读心术还厉害,难不成是真的?
“属下......没有事了。”
“红杏,你知道,我不喜欢说谎的人。”青缇的声音冷了下来。
“太子妃娘娘恕罪!”红杏慌忙地跪了下去,稽首拜叩,“是皇后娘娘担心您的健康,所以才在宫里下了封口令。”
“什么消息会危害到我的健康?”青缇翘首以待。
“是、是太子殿下。”红杏的声音细如蚊蝇。
“嗯?”青缇想前倾听的更清楚一点,动了一半才意识到......四个月,已经显怀了。她轻轻把手覆在小腹上。
“我们打回了景壕和蕉林,但太子殿下在战场上失踪了!”
“还有呢?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阙宫上下这么怕我听到,应该是还有更坏的消息吧?”青缇的气息听上去四平八稳,红杏怕就怕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昨日太极宫收到军报,前线已确定太子殿下是被魔族人所俘,他们要拿太子殿下和我们换朝阳公主......哎!太子妃娘娘!”
青缇没听完就走,直逼紫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