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优皇后放下了盛满鱼食的碗。
“宣戴王和纤成王后的心太软,自己给自己留下了把柄,难道还要怪善于利用的我吗?征战南信时我与玄帝亲自披甲上马,死磕了一年半才打下来,你有意见吗?破解东离遁影秘术的人又不是我,你找我干什么?你从容妘那儿听来的东西都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向来思虑周全的你怎么就全信了呢?”
“人人都说我沾了先皇后的光,可赐给我这张脸的人是上天,谁知道上天是怎么想的?玄帝要是真的只看重我的脸的话,那他应该成为和商纣王一样的昏君,而不是成为大夏的中兴之主。”
“天地礼法曰,统一多民族的才能叫王朝。鲛人族有四部,羽族有百鸟,圣女族有天下追随者,而龙族五氏却一直属于各自为政的‘散装状态’,我看他们可怜,遂施以援手,创造了现在‘车同轨,书同文’的世界,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怎能怨怼我呢?”
祈优皇后的确是个连敌人见了都不禁折服的女人。
“皇后娘娘,我是个敬重长辈的。但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身在其位却不能承其重之人。无论您出于什么目的留在大夏,都是对北宸子民的不仁不义。”
祈优皇后眯了眯眼:“你跑题了吧。”
凤宜宫廊下,红杏手中正攥着一只蓝紫色的蝴蝶。
一刻钟之前——
“太子妃娘娘,为何不赶紧将灵蝶销毁,反而还要留着?”
“不能毁,留着才能作为证据,与祈优皇后当面对质。”
灵蝶上的讯息是清霜发回来的:黑蹄铁骑来报,北宸人心涣散只是表象,其内部固若金汤。朝阳公主回都不到四年,竟已让北宸做到了不见天子之玺、誓死守城门的程度。公主多诡诈,请太子妃娘娘小心。
“没有跑题,”青缇低头一笑,“妾身只是闲来无事,想要挑衅您一下罢了。”
祈优皇后正用一种看鱼的表情看着她。
“看来您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北宸的控制权,否则也不会在我屡屡提起北宸、灵术之时,总想着用别的东西转移我的注意力。在别人的主场上谈判,让您很心慌嘛。”
“本宫只是与你侃侃而谈而已,哪有什么刻意回避、心慌心虚之说,别把那副观察人心的本事用在本宫身上!”
“恼羞成怒。”青缇继续维持着得意的笑容,“您不承认也没关系,我自己知道就行了。我们是婆媳嘛,您肯定不会允许我的权利太大。我原本还在想‘我要推翻清河,您会不会阻挠’?现在看来是无需担忧了,朝阳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你凭什么这么认定本宫的女儿一定会站在你那边?”
“您承认了。”青缇礼貌地微笑,然后说:“因为我们都有着被父母长辈所安排的婚姻,有着相似的身份和人生经历,还都因为这残酷的命运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我调查过了,祥云宫从前有个大宫女叫析微,自她死后,祥云宫再无大宫女,只有恨梅姑姑,对吗?”
祈优皇后再次选择了回避,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金秋贺词事件非我本愿,但我大夏的太子,正妃绝对不能是金家女!”
“所以您就利用了我们!一开始是对行健太子的恻隐之心,后来是对自己儿子的偏爱!”
“光耀八十年,龙族五氏只有大夏应了你们的求援信!那时容妘与乌仪部离心,劝凌阔帝静观其变。你们自家人都不帮自家人,我们帮了,还不能......索要一点报酬吗?”祈优皇后哽咽,声音渐低:“我知道我和玄帝很无耻,也知道你和行健太子妃根本不应该被牺牲,但事已至此,我......向你们道歉。你不要怨暄儿,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向我求娶过你呢......”
青缇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四大古族之间的平衡不可打破,就算朝阳成长得慢了一点,我也不会太在乎月枝内部的变化,清河王太后想要称霸四大古族,就得承担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后果。‘干涉凡事’这四个字的前面有条界限,那条界限什么时候适合跨过,朝阳......或许会比我掌握得更好。”
青缇始终凝视着她。
“但出宫的事是真不行,你最近的小动作太多了,我知道你是个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人,有时候甚至会拿我孙子(女)的命冒险,这绝对不行!”祈优皇后又重新拾起鱼饵,装出了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太子妃,你是来试探我的,不是来和我决裂的,不必把关系弄得那么僵吧。”
青缇走出凤宜宫,轿撵就在石阶下。这渺渺秋雨沾不得她半毫,却仍然刺骨。
“太子妃娘娘,这灵蝶......还毁吗?”红杏在旁边搀着她。青缇回头望向暗沉的宫室,说:“既然情报属实,就得保守这个秘密。”
“是。”红杏手掌轻轻一捏,灵蝶便散为光点。祈优皇后也是个有趣之人,因为不是心爱之人的江山,所以才......什么都不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