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有意胡说,先生年少时也是满腔热血,曾在我父亲面前说,他要做全大明最好的官。”
“可是父亲被牵扯进胡惟庸案后,先生便彻底变了,变得不关心政事,把心神全部寄托在了为国轮才上,我又何尝不是这样麻痹自己呢?”
张牧闻言心中大动,慕远道如此惫懒的庸官,曾经也励志做一名好官?
这般秘辛,张牧自然不知,张牧不禁想起了后世的一句话,
屠杀恶龙的勇士,看向龙洞里的珠宝,身上也开始长出了麟角。
好人坏人,谁又能说的清呢?
宋瓒低头苦笑两声,再抬头时,眼中已全无犹豫,满是大儒应有的坚定风采,
“张牧,你这般行事,百姓不会记你好,官员更不会记你好,或许做到最后,陛下也不会留着你,呵呵,这就是你选的路。”
张牧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宋瓒说得都对。
安庆府的事已经彻底按不住了,坐在朱元璋那般位置上,他是会保太子妃还是会保张牧呢?
答案不言而喻。
马三保也是机灵人,转瞬就想通了此节,不过眼神却更加坚定,
自己定会与老爷同进退!!!
宋瓒看向张牧,眼中满是笑意,“为官之道,不惜污身。先生岂能落于学生之后?这件事,我入局了!”
夏元吉冲着张牧长揖,起身严肃道,“小弟为张兄马首是瞻。”
张牧拍了拍夏元吉肩膀,笑骂道,“别整这出,说人话!”
夏元吉咧嘴一笑,
“吗的!若是送命,算我一个!!!”
见宋瓒与夏元吉纷纷表明心迹,张牧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大明有慕远道这般的庸官,有郭恒那般的贪官,
可也有张牧、宋瓒、夏元吉这般为民争利的好人!
正是因为这群人前仆后继,不惜一死,
大明,才在!
………
“大人,第一锅煮好了!”
张牧闻言大喜,挥手道,“放粥!”
煮粥的大锅,被四个人高马大的府兵齐齐抬出棚外,流民见状立马一拥而上,府兵也跟着顶了上去,
张牧走出棚外,大喝道,“都排队!谁也少不了!”
见冲撞不过府兵,流民们只能作罢排队,可场面依然混乱得紧,
“娘的,我先来的!”
“哪个生儿子没皮炎的把我挤到后面了?!”
“让我先!让我先!”
“要挤死我了!”
张牧见再不管,马上就要踩踏事件了,忙让府兵们扑了出去,把流民们分开,他们既然自己排不了队,张牧只能手动帮他们排队,
“把妇孺,老年,残人,还有那些快饿死的都放到前面来!”
折腾了好半天,流民们的队伍才算排了起来,张牧见状点点头,
“施粥吧。”
只见排在第一个的佝偻老太太,站在粥锅前,伸出两只手掬在一起,拿大勺的伙夫见状直接懵了,
“老人家,您的碗呢?”
“完了,谁完了?”
“碗!是吃饭的碗!”
“俺耳背,听不得你说嘛,再不给俺粥,俺要饿死勒!”
老太太把手往前伸了伸,示意让伙夫把滚烫的粥倒在他手里,
张牧见状一拍脑袋,还是想得少了,这群流民都衣不蔽体了,哪来的饭碗呢?
“张兄,我去吧。”夏元吉跳了出来。
张牧手伸进腰包里掏钱,“有多少碗就买多少,一定得快。”
夏元吉按住张牧掏钱的手,眨眨眼,“我就说是吕家买的,让他们去吕家要钱。”
张牧闻言一愣,随后哑然失笑,吕家这哑巴亏不吃也得吃啊,
“没想到啊,你小子这么蔫坏的。”
夏元吉嘿嘿一笑,便去买碗了。
见施粥棚又不施粥了,流民队伍又开始躁动起来,
从队伍末后,走出了几个五大三粗的恶汉,虽然饿得面黄肌瘦,但更是加深了几分凶悍之色,
几个恶汉扎着堆的往前走过来,府兵们只能象征性的拦一拦,毕竟这些流民指不定就是哪位府兵的亲戚,可不敢随便动手,
推搡间,几个恶汉就走到了张牧身前,张牧眯起眼睛,开口道,
“没看见正在排队吗?”
为首身上布满伤疤的恶汉冷哼一声,“爷爷问你,为什么不施粥?!”
宋瓒上前一步,解释道,“我们忘准备碗了,现在去买,马上就又能发粥了。”
恶汉怒骂道,“你们不准备碗,该老子屁事?凭什么让老子在这等?!”
宋瓒一愣,他说没准备碗,是自谦的话,说到底,来吃粥连碗都不带,肯定是流民们的问题啊,没想到恶汉反而抓住这点不放了。
张牧看向恶汉,一字一顿道,“等碗到了,自然会施粥,你现在还想喝粥的话,上最后面排着去!”
恶汉与几个兄弟,对视一眼,纷纷大笑,这几个恶汉都是海盗出身,遭了水患只能上岸讨口饭吃,
为首的恶汉叫做李三儿,与不少人打过交道,张牧方才的所作所为也都被他看在眼里,
他一眼便知道眼前这年轻人,是能被威胁住的小子,只要自己耍赖犯混,把水给搅浑,这小子也拿自己没办法,
等到了明天,可以把大首领手下的兄弟们全叫来喝粥!
最重要的是,今天自己必须把张牧给吓住!
张牧面无表情的看向李三,流民之中自然什么人都有,也不乏李三这样的人,对于此张牧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李三凶相毕露,舔了舔嘴唇,呵道,“爷爷我要喝粥!现在就给爷爷发粥!”
流民队伍一阵骚动,宋瓒在张牧耳边急切道,“不可,若是先给他发了,流民又得骚乱起来!”
以李三为首的那几名海盗讥讽地看向眼前这毛头小子。
张牧抱住胳膊,也是以似笑非笑的眼神回敬。
他没想明白一件事,这几个流民如此猖狂,就是吃准了自己不敢杀他们?
他们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宋瓒在旁眉头紧锁,流民们都直直地看向这里,如若张牧把粥先给了他们,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那么,好不容易稳定住的秩序也会瞬间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