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霈大骂道：“裴行川你疯了吗！你竟然为了白萱这种人跟我动手？”
他脸色十分难看，呼吸急促，好像下一秒就会直接厥过去，“我可是你的长辈，是程家的家主！你要是对我下手，你以后还怎么在A城混下去？”
裴行川微微偏头看着他，一笑：“也不知道是你高看了自己，还是低估了我。”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杀了就杀了，用得着给谁交代？”
程霈只觉毛骨悚然。
从前他就听说过裴行川此人喜怒无常，暴虐有余，宽宥不足，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裴行川看来，众生皆是蝼蚁，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包括自己。
但程霈并不怎么信，因为裴行川在他面前向来礼数周全，进退有度，哪怕裴家的地位高出程家许多，裴行川也以长辈的礼节待他。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空穴才来风，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裴行川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在人世间游走的怪物，他在人堆里呆的太久了，伪装的也太好了，以至于让程霈几乎忘记，当年那场震惊整个A城的屠杀案就是出自裴行川之手。
白萱紧紧盯着裴行川，汗如雨下。
好一会儿，她咬牙道：“好……你现在立刻开枪，只要程霈死了，我就放人。”
裴行川淡声道：“白小姐怎么做事一点诚意都没有？我这边动手了，你又反悔的话怎么办？”
白萱道：“我没有反悔的必要！我想要的一直都是程霈的命。”
“抱歉，白小姐。”裴行川道：“你不能信任我，我也不能信任你。”
白萱犹豫起来。
田椒知道，哪怕她面上伪装的再冷酷再无情，心底里对程冬的感情是无法割舍的。
昨晚上程冬就被带走了，母子两大概在这个废弃工厂里待了一天，白萱自己身上脏兮兮的，程冬的白色T恤却干干净净。
她终归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心狠。
“白萱姐。”田椒开口道：“既然你能引爆炸弹，那你没必要用冬冬当人质了，对不对？”
她恳切道：“你把冬冬交给我，我们这边立刻杀了程霈，怎么样？”
白萱冷冷道：“我不相信你们！”
田椒道：“我自己上来接冬冬，我一个人上来。”
裴行川立刻冷声道：“不行。”
沉沙也道：“还是我去吧，少夫人，危险了。”
田椒摇摇头，道：“只有我去才行。”
她是在场威胁性最小的人，对白萱来说最安全。
“白萱姐，可以吗？”田椒看着白萱的眼睛：“我一个人上来。”
白萱手指发抖，感觉到儿子的体温在慢慢降低，她一咬牙：“行！不过你身上不准带任何东西，一个人上来！”
“好。”田椒立刻答应。
裴行川冷冷道：“田椒，我说了不行。”
田椒安抚的握住裴行川的手，轻声道：“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裴行川微微一怔。
田椒身上总有种和A城这座物欲横流的大城市格格不入的纯真。
那并非是没有见过黑暗而有的天真赤忱，而是因为心底最深处有满溢的温柔。
裴行川微微松开她的手，俯身贴在她耳边道：“如果她对你动手，我会直接杀了她。”
田椒却说：“我觉得她不会。”
她转身往小阁楼上走，工厂里所有人都看着她。
这个小阁楼是木质结构，这么多年在山里潮湿的水汽侵蚀下之早就已经变的摇摇欲坠，田椒顺着踩一下就吱嘎一声的楼梯往上而去。
上面的潮湿霉味更加严重，还有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大概是有些野生动物将这里当做了巢穴。
田椒一步步走近，在距离白萱还有三四米距离时停下，道：“白萱姐，把冬冬给我。”
白萱手里紧紧握着一个东西，大概是炸弹的引爆器，她怕底下的人趁机开枪，缩回了阁楼里面，让下面的人看不见她，这才打量了田椒几秒，道：“我其实不觉得是你告诉了程霈。”
“……什么？”
白萱轻声说：“但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田椒，不管是谁跟程霈透露了风声，我都已经走上了这一步，这是我的宿命。”
她抬起眼睛看着田椒，那眼神极尽荒凉哀伤：“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我只是觉得。”田椒抿了下唇：“你的命运不该是这样。”
白萱惨然一笑：“是吗？估计也只有你会这么想了吧。”
她转头擦了把眼泪，而后把程冬拉了过来，道：“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你是个很好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以后……”
“我希望你以后都关照冬冬几分。”白萱哽咽道：“等以后程皓君娶了新妻子，后妈不一定喜欢他。”
“去吧。”白萱推了一下程冬：“过去。”
“不要……”程冬哭着道：“我要跟妈妈在一起！我要妈妈！”
白萱泪如雨下，她紧紧抱了一下儿子，用力将他往前推：“让你去你就去！我不要你了，我对你一点都不好，你感觉不到吗？”
程冬哭的更凶，“妈妈……”
“快去啊！”白萱怒道：“快去！”
程冬跌跌撞撞走向田椒，田椒上前两步一把将孩子抱进怀里，她松了口气的瞬间，嘭的一声枪响。
最开始，田椒并没有反应过来。
她以为是裴行川看见她顺利接到程冬，对程霈开枪了。
可等了大概两三秒，她看见白萱在自己面前踉跄两步，往后摔去时，她才意识到，是白萱中了枪。
子弹穿过肚腹，血流如注，白萱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因为剧烈的疼痛，她站立不稳，朝阁楼外摔去——这里有六米多高，下面还是水泥地，摔下去很大可能会死！
田椒拼了命的往前跑，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白萱的手腕。
她趴在木板上，用自己浑身的力气拉着白萱，脸上沾满了灰尘：“白萱姐……抓紧我，抓紧我！”
白萱在空中摇摇晃晃，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涌去，这一刻她脑子里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
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