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北樱去吓了淑妃后,淑妃便像丢了魂,整日神经兮兮,疑神疑鬼,搅得后宫不得安宁。最后皇上命人在宫中做了场法事,又让淑妃的母亲进宫陪了几日,方消停了。
淑妃回过神,想起了静妃说过皇后让自己管教萧云嗔的事,随即带着人去了暮云宫,准备借此机会好好收拾收拾萧云嗔。
而萧云嗔自上次大雨之后,便一直称病未曾踏出宫门一步。
连着几日的雨,下得人心烦意乱的,今日好不容易停了,还有了丝太阳的影子,北樱连忙抬了把倚子放在殿外,闭着眼晒着太阳,心中嘟囔:南影与主子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一个早晚不见人影,一个日日呆在寝殿发呆愣神也不搭理她,真把她给憋坏,也不知这般烦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北樱迷迷糊糊的想着竟睡着了,睡梦中突然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眼泪直掉。本以为是南影回来了作弄她,睁眼一瞧竟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宫女,瞬间如炸了毛的猫一般跳起,抬手便给了宫女一巴掌:“什么狗东西,敢打你姑奶奶。”
北樱力气极大,一掌将这宫女扇倒在地。
“你又是什么狗东西,连本宫的人也敢打。”淑妃瞧见自己的人被眼前的宫女扇了一掌,哪还忍得下去,随即上前,抬手准备扇回去。
北樱一听这声音只觉得挺耳熟的,连忙回头,瞧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淑妃和那高高举起的手,灵活的侧着身躲了过去。
淑妃知道萧云嗔是有些拳脚在身上的,此次前来便带了几个会武功的小太监,见这宫女竟敢躲,立即吩咐道:“把她给本宫捆起来。”
几个太监得令,立即上前想要将这宫女抓起来,不曾想这宫女像个泥鳅一般左右躲闪,灵活极了,几人被戏耍得团团转。
看着几人蠢笨的样子和淑妃气炸的模样,北樱扶着腰直笑,笑着笑着竟一下踢着椅子摔倒在地,众人见状连忙分散着上前围住。
北樱暗叫一声不好,刚想跃身而起,躲过几人,却又想到那殿外藏着的暗卫,心怕被识破自己会武术,惹来麻烦,只好由着几人将自己捆起来,带到淑妃面前。
“小贱蹄子。”淑妃咬牙骂着,抬手便欲扇在北樱脸上。
“住手!”
淑妃的手刚刚举起还未落下,萧云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身看去,见萧云嗔从殿中走了出来,索性笑着回身,抬手便一掌扇了下去:“什么东西,也敢忤逆本宫。”
淑妃见这宫女仰着脖子,狠狠瞪着自己,便欲抬手再教训:“这般不知礼数,今日本宫就好好管教管教你。”
“暮云宫的人还轮到娘娘来管教。”萧云嗔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淑妃的手。
淑妃手腕被捏得通红,她挣扎着想要甩开萧云嗔的手,却怎么也甩开:“本宫是奉皇后之命来的,贱人!还不放开本宫。”
萧云嗔眼帘一垂,长睫在眼下覆上一片阴影,松开了拽着淑妃的手。
淑妃捂着手腕站在一侧,见萧云嗔愣神,眼中发狠,向着萧云嗔扑了过去。还未抬手,却被萧云嗔狠狠扇了一掌,淑妃捂着脸,不可思议道:“你竟然敢打本宫。”
瞧着淑妃一脸震惊发狂的样子,萧云嗔心中冷笑一声,面上装作一脸震惊的模样:“臣妾怎敢,娘娘脸上有只蚊子,臣妾是怕这蚊子伤了娘娘。臣妾这是护驾呢,淑妃娘娘是不是该赏臣妾。”
一只蚊子还能伤着她!淑妃受辱张牙舞爪的便要扑上来打她,她身侧的宫女连忙拉住她,低声不知和淑妃说了什么。淑妃不再像个疯子一般,只是狠狠盯着萧云嗔,眸光像淬了毒药,她此刻恨不得将萧云嗔弄死:“赏你?”
她冷笑一声:“萧云嗔你便好好等着吧,皇后让你跟着本宫学习礼仪,日后本宫定要你生不如死。”
淑妃留下狠话,便带着人走了。北樱被困了起来,此刻蹦着跳到萧云嗔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主子别怕,我今夜便再去好好收拾这疯女人,让她吓得再也爬不起来,也不敢再为难主子。”
萧云嗔斜眼剐了北樱一眼,瞧见右脸上的一道红痕,有些微微肿起,皱眉道:“何时这般废物,由着他们打。”
“还不是那几个黑乌鸦盯着,我不好动手收拾,不然哪能这般憋屈。”
萧云嗔眼冷了几分,沉声道:“日后便揍回去,有我撑腰,无需顾虑这么多。”
言罢,扭着北樱的脑袋,将她身子转了过去,替她结绳,北樱一边配合一边嘟囔道:“主子你就不能让我自己转过去么,要是一不小心把我脑袋拧下来怎么办?”
“这破绳子我自己能解开,哪用麻烦主子动手,主子这是对我刚刚的行为,感动不已吗?主子可是想要好好报答我,我听说那西市的书铺子又进了许多藏书,主子要不全给我买了。”
真是聒噪得很!萧云嗔一掌拍在北樱脑袋上,反手便将解开的结重新系死,转身回到殿中,吩咐众人不准帮着解开。
北樱咬着牙折腾半天愣是没解开,套着个绳在宫中溜达,直到夜晚南影回来时才替她解开。
南影吃着梨在她身边转悠,笑得直不起身,骂她蠢竟不知道拿把刀从后磨开,她气得头发都快竖起,却也哑言,毕竟她属实未曾想到这般。
见北樱坐在一侧生闷气,南影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了过去:“别气啦。”
北樱接过一瞧,耸拉着的脸立即笑成一朵花,满脸欢喜道:“新上市的话本子,南影我可太爱你了。”
南影躲过北樱的熊抱,笑着道:“你老实点。”
“你可不知道,你离开的这几日我有多想你,主子日日发呆也不搭理我。”北樱死乞白赖的凑了上前,靠在南影肩上:“西梦扮成你的样子也是不搭理我,我瞧着那脸可真是变扭,这几日可憋屈死我了。”
她往南影身上蹭了蹭,“如今你可总算回来了!哦,主子让你做什么了?”
南影笑了笑未曾回答,又从怀中掏出些新奇的玩意和小巧的吃食给北樱,北樱欣喜的玩着也不再追问,南影方去找萧云嗔。
南影进来时萧云嗔正立在窗前,见南影进来问道:“事情可办妥了?”
南影答道:“其余的已经办妥,唯那唐副将,金银财宝、美妾舞姬都收了,却始终不应下,还提了个别的要求。”
南影附耳悄声说着,萧云嗔听后手指轻轻叩击窗棱,面容平静,不辨喜怒:“倒也真够贪心,却也不算蠢,让他且等着瞧吧。”
南影应了声好,却立着未离去,欲言又止,萧云嗔抬眸道:“有什么要说便说。”
南影犹豫片刻道:“皇上明着对主子宠爱有加,可这背后万般提防。这晋位之事,皇上如此忌惮萧家,怕是不会再晋主子位份。如今离春行不足半年时间,这唐琦若拉拢不了不妨杀了,重新找人。”
“禁军之中安插人太难,唐琦动不得。晋位之事倒也简单,若受了大委屈,狗皇帝要安抚人心,自然只能晋了我位份。”
萧云嗔勾唇冷笑道,“这三十六计,最好用的便是苦肉计,有淑妃这个蠢货在,想要达到目的还不简单。”
南影垂眸沉思片刻,瞬间眼眸一亮,立即着手去办。
半个月后,萧云嗔踏出暮云宫薄薄的阳光照在红墙之上,让人瞧着有了微微暖意。萧云嗔停下脚步忍不住伸手触摸,却落得一手凉薄,真是……像极了自己与那人。她垂手握住掌心,喃喃道:“华光普照,看似温暖,不过最是凉薄。”
南影看着若有所思的萧云嗔道:“已过立冬,这冬天便开始了。”
“熬过这寒冬,春天便来了。”
萧云嗔微微点头,声音从容,步伐坚稳大步向着长乐宫走去。
长乐宫中淑妃正在用午膳,本没有什么胃口,听见宫人来报萧云嗔跪在殿外求见,一时来了食欲。染着鲜红豆蔻的手指拿起放下的青玉箸,又让宫人盛了碗参汤,眉目飞扬,笑着吩咐道:“她既是来学习礼仪的,若要跪便好生跪着,待本宫午膳后再好好教导她。”
淑妃身侧的贴身宫女问道:“云昭仪的性子泼辣,哪能这般老实的跪着。”
淑妃瞪了宫女一眼道:“今日请安时,皇后当着各宫嫔妃的面下的懿旨,让本宫管教她,她岂敢不尊。如今是在本宫的宫殿,岂能容她放肆,难不成本宫养了一群废物!”
萧云嗔跪在殿外,宫女出来回禀说淑妃在用膳,让她先跪着。萧云嗔也不多问,老实的跪着,跪了快半个时辰,看着进出的宫女撤掉膳食。又跪了快一个时辰,方等到了淑妃从殿中出来。
淑妃瞧着跪着的萧云嗔,捂着嘴惊讶的回头斥责身侧的宫女:“云昭仪怎的还在这跪着?本宫不是说昭仪累了便可在一侧休息吗?”
萧云嗔看着淑妃那浮夸的模样,懒得与她纠缠:“跪了快两个时辰,来时宫人说娘娘在用膳,不曾想娘娘用个膳便用了这般久。”
“本宫用膳之后有午休的习惯,不喜下人打扰,不曾想竟累得昭仪跪了这么久。”
见萧云嗔一直忍着笑,淑妃不解问道:“云昭仪笑什么?”
“没什么,娘娘这吃了就睡,难怪身材保持得这般丰腴。”
这是在说她胖!淑妃适才得意的笑得快裂开的唇一下垮下,脸色铁青:“跪了这么久,云昭仪瞧着还是这般精力充沛,也不知是不是要向上次那般跪着,才能瞧见云昭仪柔弱服软的可怜模样。”
南影瞧见自家主子脸色一变,直直盯着淑妃,眸光中闪过一丝杀意。知道上次主子是为了试探慕卿嫣方忍了淑妃甘愿跪着,不曾想那位心冷如石,全然不在意。
如今淑妃提起只怕主子会忍不住想要杀了淑妃,忙紧紧拉住自家主子的衣袖,悄声说道:“主子莫与她计较,误了大事。”
萧云嗔敛了神,扶着南影的手站起,冷笑讥讽道:“淑妃娘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臣妾可都受着!只是娘娘日后莫让臣妾寻着机会,不然臣妾定会加倍奉还给娘娘。”
淑妃面露狠色,凶神恶煞的说道:“那你便给本宫好好等着!”
经此一闹,淑妃本就欲在礼仪教习之中对萧云嗔多加刁难苛责,如今更是换着法儿的折磨萧云嗔。而萧云嗔果真硬着嘴受着,却也时不时刺淑妃两句,常常气得淑妃暴跳如雷。
淑妃受了气便又变本加厉的挑剔折磨萧云嗔,萧云嗔一张利嘴又险些将淑妃气死,闹到最后两人似乎都没讨到什么好。
夜色沉郁,烛火摇曳,晚风凉意渗人。
凤鸾宫中,菱柚一边小声说着教导礼仪时淑妃对付萧云嗔的手段,一边小心打量慕卿嫣的神色,犹豫片刻后道:“此次还探听到淑妃准备利用三皇子对那位下手,娘娘可要阻止?”
烛光之下,慕卿嫣清雅的面庞上蒙着朦胧的光,略微苍白的双唇紧紧抿着,眼中映射着跳跃的烛火,隐下眸底翻涌着的一片悲怆。
“本宫说过,她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菱柚心中轻叹一口气,不再多言。慕卿嫣闭上眼不再看那跃动着的烛火,少顷,睁开双眸,眸眶中已是泪水盈盈。眸光却坚定如毅,她拿起案台上的银剪,剪掉那颤抖着晃荡的烛心。
“那此次便助她!”
菱柚欣喜望去,却是心中一惊,只瞧见烛光顷灭间,一滴泪珠倏地滴落在那烛台之上。黑暗中,慕卿嫣清清冷冷的声音染上一重悲悸,菱柚方明了那个她是谁,心中已凉了大半。
月色清冷,树影斑驳。暮云宫的宫人知道近日萧云嗔在长乐宫受了气,每每回来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早早歇下,冬日夜长,宫人们无事可做,便也跟着早早歇下。
一道黑影悄然潜入殿中,无声无息的落在萧云嗔床前,瞧清熟睡的人之后,转身在屋内轻轻翻动。
待黑影离去,床上熟睡的人蓦地睁开双眸,黑暗中潜出另一道人影:“皇帝多次派人试探,只怕这密室会被发现。”
黑暗中萧云嗔盘腿坐起,“将密室封了,淑妃已等不及要动手,皇帝定会借此机会好好搜宫。”
若不想让密室被发现,只能将其从内外一同封住,因而必须有人留在那密室之中,方能安稳不别人发现。可若外面有变,那留在密室中的人则极有可能成为弃子,床幔上系着的玉珠轻轻摇晃,萧云嗔看向那床幔后的人影,冷声道:“你若不信我,便让南影留在里面。”
床幔后的人影嗤笑一声,走到萧云嗔面前,点起烛火,萧云嗔剑眉紧蹙,快速将那烛火吹灭,呵斥道:“外边仍有暗探,你疯了不成!”
黑暗中那明艳的面庞如一闪而过的烟火转瞬即逝,却久久印在心间,她向后转身,轻笑道:“萧云嗔,这世上我只信你,你别忘了来接我。”
殿外风声呼啸,殿中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