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宋时一语顿了下，分析道：“我觉得她也喜欢我，她对大家都一个样，唯独躲着我，还偷看我，就跨年那天，还有还有……”
萧飞迟迟未开口。
彭宋时一仍在说，列出冉冉喜欢他的数条无厘头证据。
越分析越笃定，彭宋时一站起来转一圈，显摆自己的紫色羽绒服，浪荡道：“兄弟我穿这一身去表白怎么样？是不是‘紫’定能成？杨费说这一招特管用！”
“你要表白？”
萧飞竟觉得彭宋时一分析的有道理，他对绝大多数的事都有绝对的自信，唯独面对感情时，在未得到确信的答案之前，不敢轻易表明，生恐破坏那份美好。
迟疑是因为珍惜。
“是啊，这么惊讶干嘛？”彭宋时一撞了撞他，“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又不喜欢冉冉。”
萧飞内心警钟敲响，嗓音沉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咚”的一声，风吹铁门传来响声打断萧飞后半句话。
两男生同时回头。
门大敞，苏冉冉暴露在二人眼前，风拂面，掺着霉味，她呼吸不畅，心情如坐跳楼机，极速降到底。
不喜欢……
“冉冉？”彭宋时一上前，“你怎么在这儿。”
苏冉冉蠕了蠕唇瓣，话语哽在喉间，不上不下，半晌，扯出两个字：“透气。”
“那，你都听到了？”彭宋时一完全褪去平时的闲态，紧张地摸了摸耳朵。
“刚来。”她强装没听到，多希望自己真的没听到。
彭宋时一给萧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回去，不知萧飞看没看懂。
萧飞启步，路过苏冉冉时欲开口，苏冉冉往后退了一步，始终垂着眸。
“这儿怪冷的，回去上课吧。”萧飞依然是平时的洒脱模样。
苏冉冉静默点头，但脚下未动半寸。
彭宋时一疯狂给萧飞使眼色，萧飞往前走，上完一层楼梯，双腿灌了铅似的，走不动。
彭宋时一关上铁门，整理好衣服，说了一车轱辘的话，深情告白。
然后等待答复，自信满满地挑了下眉眼。
苏冉冉刚才已听到，故而不意外，无精打采地委婉拒绝：“不好意思啊，我高考前不想谈恋爱。”
“不是，”彭宋时一想着自己先前的分析，匪夷不解，快速眨眨眼，急于求证，“意思是，高考结束后再跟我在一起？”
苏冉冉抬眸，瞳中沁着一汪纯净的水雾。
摇了摇头。
“？”
苏冉冉得悉婉拒造成了误解，直白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
彭宋时一肢体夸张地往自己腹部插了两刀，但很快，恢复公子哥的那副臭德行，甩了下头：“行吧，提前祝你们在一起，如果你们没在一起，我可是会挖墙脚的。”
“别管我，你去上课吧，我很好，真的。”他一个鬼步转身，重新打开铁门，屹立在操场，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满目忧伤。
……
苏冉冉心情低落，转身上楼，绕开清扫工具，却在拐角与萧飞面面相觑，她放空的心思倏然紧绷。
萧飞没着急上楼，张扬随心地道：“冉冉同学有喜欢的人了啊。”语调拖长，似未思考出个所以然，又小心试探地问，“谁啊？班长替冉冉同学观摩观摩。”
苏冉冉明明握着热水瓶，浑身却是发冷。
他看起来满不在乎，听说她有喜欢的人，他语气轻松，态度若无其事，还闲闲的调侃她……
果然只是把她当同学，关系好一点的同学。
她动了动唇，终是未说出什么，她没有彭宋那样的勇气，更何况，对方还不喜欢自己。
她不想，成为跳梁小丑。
“没谁，我骗他的。”
说完，疾步离开。
她躲到二楼卫生间，安静流了会儿泪，不去克制情绪，淌完眼泪，摘下眼镜，出去洗把脸，擦净，戴回眼镜，往下拉了拉，细框轻微遮挡泛红的眼。
一整个下午画完一张素描。
苏冉冉没朝左边看半眼，一个余光也不曾投过。
快六点。
杨费收拾着工具，纳闷问：“飞哥，你为啥天天就用左耳听歌，那只耳机坏了？坏了就换一个，也不怕真聋了。”
“……我愿意。”
“行，千金难买你愿意。”杨费使劲抻了抻酸痛的胳膊，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对了飞哥，主办方邀请你去现场，是不证明你得奖啦？”
“不一定。”萧飞耸拉着眼皮画画，摸不清情绪。
“吃饭走！”
“你先去。”
杨费又没心没肺地问了方圆和苏冉冉，得到的答案与萧飞一致，明显感觉到周边的低气压，不明所以，咕哝：“奇怪，今天一个个都抑郁了？”
结果他一出画室门，又碰到失意的彭宋时一。
他挠挠脖子，才发现忘记洗手，抹了一脖子铅笔灰，果断把自己扔进浴室。
……
苏冉冉挺难过的，听着萧飞沉闷的声音，偏首看他。
头一次见萧飞一张脸写满伤感，她放下铅笔，用湿巾擦手，犹疑着要不然哄一哄他？
毕竟她每回不开心，都是萧飞开导她。
画室人走的差不多，方圆也去吃饭了，苏冉冉说待会去。
她在哄人这方面全无经验，让自己面对着萧飞，眉梢温婉，牵了牵嘴角，带出一丝淡笑，声音轻软地问：“你不开心吗？”
萧飞早已用余光看女孩踌躇片时，手中炭铅未停，全然是凭借肌肉记忆画画。
她在等。
他沉声诉道：“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苏冉冉清楚听到心脏咚的一声，坠入深渊，接着被人用手掐了一把，生疼，酸涩。
他有喜欢的人。
她费力笑了下，却几乎要哭出来，指甲紧捏着湿纸巾，再度扯出一个正常的笑，露出半截小虎牙，尽力安慰：“可能只是现在不喜欢你，你那么好——”
“她总有一天会发现。”
她嗓子轻动，又咽出一句：“别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