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费把下巴戳在萧飞画板上，瘪着嘴，点头。
他们是艺美画室里最好的班，在别班的印象里，就该画到最好，老师同样对他们寄予厚望。
全国数不尽的美术学子，谁人不想考美院？
压力一直在，只是今天压得透不过气，越画越急躁，越急躁画得越差，形成一个闭环。
萧飞戴上银色镜框，小老师一般，指着墙上的考试作品。
“你们看，这次考题是老人头像，咱没画过，这也是未老师思虑周到的一点，真正的省联考，不一定会考我们最擅长的。”
“先看这位老人，即便他皮肤松弛，但该有骨骼都有，所以，不能画的太平。头发没几根，但风一吹，也能飘起来，还有脸上的皱纹多明显啊。”
萧飞看向全班，幽默问：“咱们的眼睛都没开磨皮功能吧？”
大家摇头。
“那脸上的褶子是被你们吃了？”萧飞笑，“估计得撑着。”
“活学活用，多画多观察……切记别抠得太死，否则画得跟机器人似的……”
萧飞用诙谐的语气说着，每句话都说在了点儿上。
杨费一脸崇拜奉上自个的作品，求指点。
萧飞接过杨费的画，仅一眼，瞳孔放大了半倍：“杨总人挺好，好心给老爷爷整了个卡姿兰大眼睛，画得不错，如果模特是位青年女士，你必拿高分！”
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大家难得笑了。
杨费：“……”
苏冉冉也在听着，一时间，看出许多问题，她画的老人立体感弱，面部过于平，未能透过表象看本质。
此时，未郅谦在门外站了须臾，萧飞与他所想一致，而今日，他反倒没有萧飞做得好。
等萧飞生动地讲完，未郅谦深邃的瞳底闪过欣慰，迈腿进班，后生可畏地看了眼萧飞，沉声说：“拿出考试那张照片，再画一遍。”
同学们回到各自的位子，提笔，跟随未郅谦一同起形，中间画一道分界线，左边画人脸，右边画骨骼图。
以对照的方式，加深记忆，这样的画法此前练习过一次。
同时便于巩固知识点。
苏冉冉跟着默念每处骨头的名称。
脑袋却越发沉重，鼻子也堵得慌，她一掀眼皮，眼睛和脑袋又晕又疼，只好耷拉下，单从表象，很难看出她有何异样。
《小幸运》响起的时候，萧飞画完最后几笔，收尾，抻了抻胳膊，侧眸看了苏冉冉几秒，忽而问：“你怎么了？”
苏冉冉顿笔，没什么精气神儿地道：“没事。”
萧飞多看了她一眼，“嗯”了声以作回应。
＊
今天中午有紫菜蛋花汤，里头洒了香菜，苏冉冉盛了米饭和糖醋里脊，本不打算舀汤，但全身莫名发冷，极度渴望喝点热汤。
后面排着很长的队。
她快速舀了一小碗汤，旋身，在乌泱泱的人群中看到方圆向她招起的手：“这儿这儿！”
她过去落座，像往常一样无声吃着饭。
自助打饭区，杨费大声嚷嚷：“飞哥，你这手得了帕金森？舀一勺汤抖半天。”
萧飞：“闭坑。”
杨费自觉来找方圆拼桌，而萧飞坐在了苏冉冉对面。
萧飞吃了一口饭，突地定住，狂拍杨费。
杨费停筷，一转脑袋，脸上写满讶异：“你咋了？噎住了？”
他抬手拍萧飞的背，试着帮他捋顺。
萧飞一手拍胸膛，一手指着苏冉冉的汤，苏冉冉想也没想赶紧递上，他喝了一大口，好像顺下去了，恢复正常，把自己没喝过的汤给她。
“大恩不言谢，我的汤给你喝，小心烫。”
苏冉冉想说不用了你喝吧，可这是萧飞盛的汤……
她没办法拒绝萧飞。
终是未说出个所以然，口中崩出两个字：“哦，好。”
这顿午饭，她的注意力全然在萧飞的手上，在寻思，是因为天气转凉，他的手腕受了寒？还是画画时受伤了？还有帕金森是什么？
她思绪渐远。
喝完最后一口汤，她惊觉，这碗汤里竟没一根香菜。
萧飞也不爱吃香菜？
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共同点，她心间有些欢喜。
……
苏冉冉的水杯落在画室，和方圆在二楼分开。
她打算拿水杯接热水喝，回到画室，坐下后，双腿灌了铅似的，一点儿也不想动。
喝完水杯里的半杯水，她浑身无力，双臂软塌塌的，使不上力。
她费力拿起速写板，趴在小板子上懒着，半眯着眼看萧飞的画。
今天下午的文化课因一些原因取消，所以还画素描，苏冉冉看看时间，一点了。
实在扛不住便趴着睡了一会儿。
＊
萧飞今天来得早，睡眼惺忪，老远瞅见苏冉冉在画室，他轻手轻脚推开门，慢步走近。
发现她浑身在轻微地颤。
北方仿佛只有夏季和冬季，总是未曾感受到秋天，便入了冬。十月初，天气已经异常冷了，十月中旬才统一供暖。
想来，人在睡觉时，体温偏低，萧飞凝神，脱下外套，轻柔地披在苏冉冉背部。
看见有同学进来，他移动至门口，立即做了个“嘘”的手势。
对方秒懂地放慢步子。
接下来，同学陆续来画室上课，每来一人，萧飞“嘘”一声。
十多分钟后。
“飞哥，你能别嘘嘘嘘吗？搞得我都想尿尿了。”杨费打牙犯嘴。
萧飞大发慈悲地指路：“直走，右转，男厕。”
杨费：“……”
画室遍布削铅笔的声响，很规律。
苏冉冉的头尤其昏沉，胃里犯恶心，她醒过来，头一歪，一只手接住她那的半张脸。
苏冉冉感受到侧脸的温热，缓慢抬眼，萧飞不知何时闪至她眼前。
萧飞耳尖攒起一簇火，掌心却更烫，热源来自于……苏冉冉的侧脸？
“怎么这么烫？”他把苏冉冉扶正。
苏冉冉张了张口，没发出音。
喉咙发痒，想咳嗽但不好意思，极力忍耐想藏住，憋红了脸，最终未能抑制住地轻咳一声。
肩膀随之抖动，她适时发现肩膀披的衣服——萧飞今天穿的外套。
她看向萧飞。
“有人带温度计了吗？”萧飞张望，没抱多大希望，准备回宿舍找。
“我带了。”说话的是刘诗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