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诗婕最近轻微感冒,随身带有感冒药和温度计。
她在自己的高奢包包里找出电子温度计,从前排绕至后排,在苏冉冉额头“叮”了一下。
——39.1°
又测了两遍,结果不变。
“我这里只有感冒药。”刘诗婕蹙起美目,看向萧飞,提议,“如果烧不退下来,吃感冒药没用。这样,我车在外面,送她去医院吧,外面冷。”
方圆刚坐下,听到这番言论,看向苏冉冉道:“对,出去挂水,好得快。”
“医院不远,要不要去?”萧飞眉眼间蕴着担忧,征求苏冉冉的意见。
苏冉冉口干舌燥,视线朦胧,望着萧飞,点了下头。
得到肯定答案,萧飞慌中有序地道:“刘诗婕,借一下车。”
刘诗婕拿出一串车钥匙给他:“在画室外的停车位,不用我跟你们一起吗?”
方圆举手:“我也去。”
杨费也举手:“报名。”
前头一个女生说:“打点热水带上,热水治百病。”
苏冉冉听着一声声,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泛着湿润之意。
“太多人不好请假,我去就行,你们好好上课。”萧飞边领着苏冉冉往外走,边给未郅谦打电话请假。
萧飞拿了苏冉冉的手机和水杯,路过水房,顺路接了杯热水,又独自跑去签了请假条,拿给门卫看,得以放行。
车上路。
萧飞过完今年农历生日,成年的第二天就报了驾校,拿到驾照后,经常开车出行。
尤其喜欢飙车。
今天一改往常,开得极稳。
“躺下吧,会好点。”
“嗯。”苏冉冉乖乖侧躺在车后座,她不识得车标,但车很豪华,不敢躺重了。
最近的医院距离画室两公里。
这个时间点街道没什么人,很快抵达,医院人流中等。
萧飞给她挂了号。
医生问什么她答什么,一套流程下来,苏冉冉坐在公共输液室,勉强能睁开眼,靠在靠椅,全身脱力,意识渐渐消退。
萧飞缴完费回来,低眉看医生写的药物用法,一抬头,输液的人群中,他仿若仅能看到斜着身子入睡的女孩。
他迟了迟,跟护士说:“我们转单人病房。”
走进输液室,敛睫看着苏冉冉,自顾自地说:“特殊情况。”
说完,弯腰抱起苏冉冉。
女生很轻,骨头硌人,萧飞沉默一瞬,慢而稳地步入病房,轻轻将人放下。
护士重新把吊瓶挂好,在病历本记了时间,离开病房前,指了指床头的按钮:“输完一瓶按铃喊我,别太担心了。”
单人病房不大,静若无人,只剩呼吸声与点滴声。
萧飞随意地坐在陪护椅上,长腿斜着往两边倒,单手撑在下颌骨,什么都不做,静静看着细软管里一滴一滴往下掉的液体,不动声色地默数。
“一滴,两滴,三滴……”
“五十滴……”
“一百滴……”
似是有些催眠,少年的眼皮半睁不睁。
脑海中浮现出女生蹲在树下给小猫撑了一个小时伞的画面,彼时,她耐心数着由伞面滑至地面的雨滴。
萧飞眼梢略弯,视线下移,定格在女生白皙透亮的脸庞,她睡容乖顺,颊边浮着些许酡红。
“喂,苏冉冉,”他极低声地喊人,明知她听不到,却仍是想说,“什么时候才能不生病啊——”
“怪让人心疼的。”
许久,挂第二瓶。
萧飞拿起苏冉冉的水杯去接水,医院水房在隔壁,他倒掉一半凉水,接入半杯滚烫的热水。
回病房。
苏冉冉双颊的酡红褪成薄红,她似是做了噩梦,浑身打了个颤,弯眉下的杏眼拉开一条缝。
有一缕发丝扎进她眼睛里,萧飞放下水杯,抬起手,正要帮她弄开头发。
苏冉冉瑟缩了下,身体卷缩起来,幸而她动作柔软,未牵动输液的手。
萧飞的手定在半空,能看出她那一刻是极度恐惧的。
他眸光骤然一沉。
这时,苏冉冉意识混沌地阖上眼,口中如猫儿那般低喃:“乌云又出现了。”
停顿一个对话的时间,她像是在与谁对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咕哝:“就在头顶,怎么都赶不走……好烦……”
萧飞眉心紧锁。
帮她弄开发丝,下一秒,掌心拐了个弯,抚慰地轻拍她毛茸茸的脑袋,像在哄婴儿。
而后,他的手掌停在她发顶,揉了一下。
苏冉冉往上蹭了蹭,真跟猫儿一样,转而,呼吸均匀绵长。
却仍贪恋地枕着他的掌心,不给他离开的余地。
……
苏冉冉再有意识的时候,人躺在病房。
窗外是橘红色的夕阳,夕阳前映着少年的剪影,逐渐看清五官后,她无精打采的眼瞬间有了光。
“醒了?”萧飞始终睁着眼,眼神温和,左手正揉着右胳膊。
“嗯。”苏冉冉坐起来,“你胳膊怎么了?”
萧飞看着罪魁祸首:“没事,就有点麻。”
确认他无碍,苏冉冉观察陌生四周,刚输完液,她手背贴着输液贴,定了定神,嗓子轻而哑地问:“我不是在……外面吗?”
她做了一个梦。
隐约记得梦到一脚踩空跌入悬崖,梦到萧飞摸了她的头,帮她赶走了头顶的乌云,好像还说了梦话,真实又虚晃的。
但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萧飞听不得这嗓音,咳了声,把不知换了几遍的温热水给她。
苏冉冉抱着喝了一口。
“输液室太冷,转了室内。”萧飞唯恐她有心理压力,抱紧双臂说,“我怕冷。”
苏冉冉眨了下眼,看着只穿了件薄款帽衫的萧飞,沉思一刻,她记得,萧飞今天穿的是蓝色牛仔外套。
外套……
苏冉冉机械式地低头,外套在她身上!
她正要脱外套,被萧飞拦下:“穿着。”
他转念问:“晚间的速写课已经请了假,在这儿歇着还是回去歇?”
苏冉冉只好作罢,淡声说:“回去。”
她总觉得萧飞情绪不大对,没敢多问,只是,她的心情也变得不大好:“回去上课吧,我感觉,我好了。”
“想什么呢。”萧飞把温度计拿给她看,“37.8度,还烧着,明天没退下去的话,继续来输液。”
萧飞拎起药,摸着肚子,忽地笑起来,拖着腔道:“走吧,‘大胃王’饿了,吃点儿。”
苏冉冉愣了半刻,点了点头。
好像是她想多了,萧飞心情看着蛮好的,她现在又有点开心。
两人出了病房。
护士迎面走来嘱咐:“回去注意休息,最近换季特别容易感冒,多喝水。”
“好,辛苦您了。”萧飞道。
“不辛苦。”
车内,苏冉冉坐在副驾驶,半晌,从口袋里取出现金,双手递给萧飞:“收下。”
“病好半截,变强势了?”萧飞打趣道,想了想,只拿了输液的钱,自圆其说,“病房是我要去。”
“伸手。”
苏冉冉照做,摊开左手掌心,视线中,他右手握拳移过来,而后挪开,一颗话梅糖落在她掌心间。
苏冉冉心悸,眼皮跳了跳。
未等她反应过来,萧飞回正身体,暖声提醒:“安全带。”
“喔。”苏冉冉当即扯下安全带,扣了好几次才扣好。
苏冉冉把话梅糖含嘴里,糖纸握在手心,默默装进口袋。
“顺便想想,想吃什么。”萧飞打着方向盘,车开的犹如老年代步车,被一辆又一辆自行车超过。
开回画室花了将近二十分钟。
苏冉冉惯爱纠结,这次却直截了当指向画室对面的江南菜馆。
是她曾在杨费朋友圈看到的一家店,照片里,萧飞当时点了盘鱼香茄子。
“行。”
萧飞把车停回原位,慢慢地踩下刹车,将车钥匙扔回裤兜,前往菜馆,还需过个马路。
附近没有人行道,只能硬过。
一辆白车主动停下来给行人让路,苏冉冉本能地道了句谢谢,即便对方听不到。
过了一半,另一个直行车道猝不及防闯过一辆出租车。
猛不防间,萧飞一把扯住苏冉冉胳膊:“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