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续道:
“丁公看重武将,看轻文士,十万并州军中,没养一个像样的谋士。董公则不然,十万西凉军中有谋士百余人,武将百多人。
“丁公与董公斗,必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劝吕主簿——反丁公降董公。”
吕布暗忖:
一个“降”字,一个“反”字,令人恶心。
丁董二人不是敌我关系,是同僚关系,属下佐吏的互相调动,居然扯到“降”、“反”方面去了。什么逻辑,能产生这种思维?
闪念到此,质问啥意思。
“意思很简单。”张辽用手指在颈子上比划一招,“他很强硬,要你杀丁公,降他,保你升大官发大财。”
据三国志记载:
董卓的别墅郿坞,白银等其他珠宝不算,黄金藏有两三万斤。演义描述黄金多达几十万斤,白金数百万斤。或许算东汉首富。
女首富,好像算灵帝的母亲董太后,史书写她:
“收纳金钱,堆满堂室。”
吕布为官清廉,倘若不凭膂力致富,天理何在?论膂力,我比董卓稍胜一筹,至少该挣黄金:
一万斤。
让一些平庸无能之辈比自己更有钱,会辜负施展穿越第一动力的造物主。
吕布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认为,董卓匡扶汉室的真实意图,是对丁原肆意霸凌,也是对并州刺史部州权粗暴的干涉。
罪孽深重。
被藐视人格,吕布可以容忍。
但是,董卓用金珠做饵,派人当面诱惑做不仁不义的事,乃是当面践踏人格。
绝不允许。
于是,吕布向张辽表示,你回去告诉董卓,我吕奉先认为:
仁中取利真君子,义内求财大丈夫。
金珠买我投董公反丁公,太伤自尊。
我心在流血,精神差点患病。
我权且把这大批金珠当作精神损失费,赔偿我。
在此,我邀请董卓将军来访。希望他造访的同时,顺便跟我算账。到时,我怕难以自控膂力,他最好多带点金珠,免得付出身躯或生命代价。
精神损失费,没听说过,张辽哈哈怒道:
“吕主簿,收礼不办事,真不要脸。”
不要脸?
我就不要脸,董卓带兵来打我,送我一场做武将的实战,让魏续等人口服心服。
吕布不语。
张辽很想出手灭吕布威风,转念想:
自己久经沙场,乃堂堂中郎将,打一位小小的州级文官,胜之不武,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就按捺怒火,松开拳头。
然后,他特别指出:
你膂力虽大,缺乏实战,头脑简单。
要知道,董公有脑力神人辅佐。李孝儒智高无双,一人能敌十万雄兵,一旦动脑,谁都死路一条。你最好老实点。
以免死得很难看。
听到这里,秦宜禄忍无可忍,放下毛笔,拼命示意吕布抠黄鳝、打肉饼。
袭仙不动声色,把双手搭在吕布肩上,右手曲四指,只留下食指。
看在曾经做过几天战友的份上,吕布不想让张辽受伤,把袭仙的其余四指抹直,拍了拍手背,示意送客。
两名士兵走进来,架着张辽往外拖。
看来,吕布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
这里的并州士兵完了。
有可能变成怪兽的大小便。
放开,我自己走,张辽大喊,耳边突然响起临行前李孝儒的嘱咐:“在宫里时,我已对吕布、丁原采取行动……”
什么行动?
拖延一下,或许能等到转机。
闪念到此,张辽后悔没把那话放在心上,亡羊补牢:“吕从事,我送金珠过来,让我再玩会儿好不好?”
吕布不语。
张辽示好,道:
“以前,听说吕主簿是个见利忘义的反复小人。现在看来,吕主簿效忠丁公,大仁大义。我深表敬意。”
没得到回应,垂头丧气而去。
撵走了张辽,撵不走被伤害自尊的愤怒,吕布吟诗二行自遣:
弱者有钱就变坏
强者变坏就有钱
在袭仙看来,洛阳遍地是黄金。做武将,或者有本事做武将,既可命士兵去捡,还可让别人送上门来。
主人仅仅展示出一点点膂力,一大堆金珠,就有理有据到手了。
于是,拍手逗吕布开心:
“精神损失费!最近一个月,主人嘴里冒出来的新词又多了。”
东汉末期,蔡侯纸虽问世多年,因为要经过一百多道工序,成本高企,很难普及,文字的主要载体仍旧是:
竹简、木简。
十卷竹书、木书,不如一本纸书,装不下几个词。因此,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读书人,就被赞为:
学富五车。
二十一世纪,纸书铺天盖地,处于网络时代,词汇量前所未有的大。
魂穿乃秘密,吕布不想泄露。
“最近一月,我博览群书,何止词汇量增加,努力练武,膂力大了许多,你没注意?”
吕布打声喝嗨,闲扯掩饰穿越。
主人膂力原本就大,大多少,不知道。袭仙虽聪明伶俐,做梦都没想到,此主人非彼主人。
见吕布脸带倦意,搀到后帐歇息,洗刷发现胸口有伤,心痛得歇斯底里:
“我要杀了那烂人。”
吕布提醒:
猪养肥了宰,肉更多。
说完,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枕边的袭仙摇醒,耳里传入她不安的声音:
“先生,大事不好。”
……
执金吾府衙,前院。
魏续挡在一辆槛车前,似乎在给丁原送行,又像在期待啥事发生。高顺边拉魏续边劝离。
一名钦差、三名羽林军士兵站在槛车后,正试图开车。
槛车内,丁原身着囚服,呆若木鸡。忽听马蹄哒哒,他眼睛一亮。
只见吕布跳下赤兔马,目光扫视全场:
“怎么回事?”
高顺走到吕布面前,展开一个卷轴,念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嘉德殿惨案,元凶张让已伏诛,但是,协犯尚逍遥法外。丁原涉嫌协助张让,反杀大将军。罢所有官职。钦此。光熹元年八月二十二日。
听完,吕布的耳边接连响起董璜、董卓、张辽的声音:
“李孝儒预判,我二叔匡扶汉室,丁原必定捣乱,该死。”
“丁原……何德何能,配做你主官?我不允许!”
“董公的意思……董公说,他不允许你辅佐丁公。”
吕布暗忖:
刘辩继位,改元光熹,光熹元年八月二十二日,即农历189年八月二十二日,我们进入洛阳次日。
圣旨在六日前已下,说明李孝儒早有预谋。
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