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到底是个七尺男儿,便是往日脾性再好不过,此时也免不得,心有怨气。
庞宜之调和道:“冰裳,你纵然心中有气,也不必阴阳怪气,大可以将话放在台面上说嘛!萧凛,你也是,冰裳说的也不无道理。”
萧凛道:“小师叔,冰裳,大事大非,我自是晓得,只是这件事,叶夕雾终究只是被掺和进来的,只有这天下最没出息的男人,才会以女子的性命为筹码要挟其家属和朋友。即便此人不是叶夕雾,萧凛也自问做不出这种事来。”
叶冰裳快要气疯了,火气蹭一下上来了。她道:“你清高,不若将人亲自送回去,殿下,冰裳实非善妒之人,殿下既然这般不舍,不若将二妹妹纳入后宫,我道从前二妹妹便心悦殿下,如今郎有情妾有意的,岂不成就佳偶一对。保不其,这仗都不用打几场了,我父亲那般疼二妹妹,没准最后叶清宇还真就倒戈了。”
萧凛脸色阴沉下来,他真的生气了,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就要爆炸的一个大气球,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后,那样子就像一个愤怒的关公。只是自小习得的礼节不允许让他失态,过了半晌,才勉强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无名火:“冰裳,我不与你吵,你今日口无遮拦,这会儿正气头上,我就当你一时吃味,头脑发热。尽说些胡言乱语罢了。”
萧凛转移视线看向叶夕雾,盯了一眼道:“委屈叶二小姐了。”
叶冰裳一肚子气,心里窝火的紧。
他竟然认为她以叶夕雾为筹码,要挟澹台烬是不择手段?
叶冰裳一记手刀砍向了一直不得安分的叶夕雾。将人借用神力直接推向了萧凛怀里。
叶冰裳扫了萧凛一眼,什么也没说,不打招呼就提前离开了。
萧凛接过叶夕雾,左右为难,庞宜之善解人意,主动从萧凛手中接过叶夕雾,将这件事拦了过来。
庞宜之真的是恨铁不成钢,【蠢材蠢材】提醒道:“行了,萧凛,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错过就赶不上了。”
望向庞宜之,萧凛的神情看着才舒展些,眼睫微垂,绷直的肩膀微微柔软了下去,斟酌了半晌,最后才说:“我…”小师叔,冰裳是因为我放叶夕雾离开生气吗?
庞宜之:“嗯?叶夕雾我一个人能带走,人早就没影了,你再不追,错过了可就……不好说。”庞宜之没有把话说尽,让萧凛自行体会。
萧凛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师叔,微微一顿,将呼之欲出的话重新咽咽回去。
拿着佩剑追了上去。
叶冰裳走到前面不远处,因着这具身体是凡人之躯的缘故,虽然她有武功,不过徒步走到盛国驻扎军营,怕是会累个够呛。
就使用了天欢的神力,加快了脚程。一路上走着走着,叶冰裳一股气焰堵在胸口。
不由得想到从前……她认为她有必要重新审视这段感情了。
通过这一次的争吵分歧,叶冰裳意识到,萧凛和她好像注定不是一路人。
其因有三:
1.视人命为草芥。
前世今生,在得知曾经在盛国当过羸弱质子的澹台烬,摇身一变成了景国的君王之后,盛王再也按耐不住了。
他怕,怕这个一向心思缜密的澹台烬会长驱直入,灭了盛国,一统天下。
故而,盛王迫不及待的想要置澹台烬于死地,命令萧凛去攻占景国。
然而,澹台烬却凭借迦关天险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避而不战。
因为他知道,只要是两国交战,必定会有许多的无辜之人不幸殒命。
其实,萧凛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早就看出来澹台烬对这场战争并未拼尽全力,而是想以退为进的方式,将损伤降到最小。
但盛王却不允许他们这么长时间的耗下去。
在他看来,对于这场胜利,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势在必得。
且对萧凛下了死命令,三日之内,定要攻破迦关,不然,就不要回来见他了。
说实话,这时候的萧凛,手握兵权,完全可以像部下给的建议一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按部就班的顺应自己的心意来战斗。
但萧凛却明明知道突围迦关,会损兵折将,白白葬送了更多士兵的性命,他却依然固执的听从了盛王的命令。
选择了一条十分艰难的攻城之路。
结果,战况惨烈无比,血流成河,眼看着数万将士尸横遍野。
即使是这样,即使澹台烬苦口婆心的劝说,萧凛也并没有一丁点儿后退的意思。
说实话,若是,站在萧凛身后的是个爱民如子的明君,叶冰裳都会对萧凛生出一丝敬佩之心。
但那个盛王,是个什么东西啊!
叶冰裳就事论事 ,他无故杀了诸多的国之将领,将叶家都逼得调转了墙头。
生性多疑,哪怕一个侍从,说一句真心话,都会被他刺死。
这个人,既无宽仁之心,又无博大之爱,更没有信任过任何一个人。
盛王真心不值得有人为其赴汤蹈火。
而萧凛却为了这样的一个人,枉顾众多无辜士兵的性命,多少有些令人生厌了。
而回过头来再看澹台烬那怪物,真心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萧凛不在乎那些士兵的性命,澹台烬来了,却在第一时间加入战斗,将自己的士兵一并救下,还让他们赶紧回城。
而他则想以一己之力来消灭敌人的意志,从而得到一场兵不血刃的胜利,将损失降到最低。
这样一对比,叶冰裳更觉得视人命于草芥的萧凛,愚忠得有些可恨了。
2. 用欺骗当誓言
澹台烬说的没错,萧凛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迦关一战,赢不了。
而风雨飘摇的盛国,也只会因为他的挣扎,多多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
所以说,面对澹台烬如此强大的对手,面对盛王不断施加而来的压力,萧凛都无可奈何。
他不但对自己的前途没有任何的信心,更对盛国的未来没有一丝的奢望。
所以,精疲力竭的他,在受到澹台烬的打击之后,开始用留遗言的方式,对叶冰裳灌输做好他死的心理准备。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叶冰裳非但没有被劝解到,还信誓旦旦的说,若是萧凛死了,她也跟着他一起去。
这话,虽说叶冰裳是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可是,当时她的确是真心的。
叶冰裳仔细回想,至少,在那一刻,对于萧凛来说是极为受用的。
在看到她如此决绝的样子后,萧凛终归是改了态度,并安抚她说,自己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可是,正如她内心所想,他现在自身难保,又拿什么护她周全呢?
在明知道明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明天的盛国会何去何从的时候,却还自不量力的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对他所谓的妻子,说会护她周全。
萧凛这分明是拿欺骗当誓言,以此来安抚她的心。
说实话,这样的男人,叶冰裳从前认为他只是太过于正直忠义了,现如今非但没有觉得他有半分的担当,还觉得他懦弱,无能,甚至虚伪。
若是现在,萧凛把自己的内心所想和盘托出,让叶冰裳自己做个选择。
或许,叶冰裳还会敬他是一条汉子,至少,他勇于面对现实。
3.拿挚爱表忠心
因为迦关迟迟拿不下来,盛王震怒。
便下了一道旨意,让王妃,也就是让她入宫,美其名曰陪伴皇后。
但只要是个人,长了脑子,都会明白,盛王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让萧凛全力攻克迦关。
如若不然,他最爱的王妃便和他便永无重逢相伴之日。
甚至,再不拿下迦关,盛王有可能将叶冰裳杀之而后快,以祭旗的方式震慑天下。
这些,聪明如萧凛,不可能想不到。
她是叶家的大女儿,而此时的叶家,早就成了景国的皇亲国戚。
她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时时提醒着盛王,叶家的背叛。
她进宫,等同于羊入虎口,根本就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但萧凛却并未因此反抗,而是为了表达自己对盛国,对他那个好父王的忠心,亲手将她送上了回京的马车。
他明知道盛王的用意,却心甘情愿的拿出了自己的心中挚爱,义无反顾的跳进了盛王为其挖的坑里。
如此诚心的卖乖,讨好,盛王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对其一逼再逼,更不会怀疑他的忠心了。
还说什么只有天底下最没出息的男子,才会以女子的性命为筹码,要挟他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既然男子汉大丈夫,想要表忠心,你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为什么要推她个女人出去呢?
这样一看,萧凛的深爱,也不过如此,真心让人既失望又愤恨。
总之,在那一刻,萧凛在叶冰裳的眼里,已经彻头彻尾的没了之前的滤镜,实至名归的变成了一个伪君子。他还不如直截了当的做个真坏人,她还会义无反顾的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