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月,下人来报,有位年轻人来找季予明,后听闻小孩过得很好,居然跑了。
又过了半年,那年轻人留了两封信,又跑了。
宁湛没兴趣看信,他正在克制自己的逆反情绪,努力玩蛊虫。
这个世界灵气太匮乏,和祭天那个小世界一样匮乏,千辛万苦花了半间屋子的灵石后,他终于筑基了,但如果想晋升金丹,那灵石就有些局促了,而且这世界的咒术什么的很神奇,宁湛也不想就这么丢掉,是该捡起来好好研究了。
可是蛊虫什么的太恶心了,宁湛天生就不喜欢这些小东西,还好原身虽然也养,但没养在身体里,而是放在随身的竹筒里。
宁湛勉强留了两只能看的,其他全给金玲了。后来为了精炼蛊虫之术,找了许多好看的来炼,总算给他筹齐了五只厉害的蛊虫。
金玲对主子的审美很看不上,蛊虫最重要的是厉害,怎么能先选美再炼制呢?那岂不是把大部分的厉害玩意都拒了?
宁湛对那两只立了大功的蜘蛛都还一直嫌弃,何况那些个丑陋的虫子?
小家伙捧着信,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他本来是雀跃的,但越读到后面越难过,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这几个月他跟狸奴学了身法和南域特有的蛊虫之道。
本来狸奴以为主子喜欢这小孩,养着玩儿,教的都是近卫的招,后来知道不是,就开始胡乱教了,小孩喜欢什么教什么,主子没要求,他也乐得轻松。
这会看小孩眼泪要掉不掉的,不由问:“你哥在信里说了什么,怎么还看哭了?”
“哥哥说危险未过,他要去一趟北陌,让我乖乖的。”说着,抹了一把眼泪,把另一封信交给了宁湛:“主子,我哥说这封信是给您的。”
宁湛还在跟刚收的蛊虫较劲,这是一只金蝉,长得很漂亮,通体黄金色,可惜长再好看都是只虫子,宁湛还是不太喜欢碰触。
这会他正控制心神让金蝉按他意愿飞舞,听闻小家伙的话,金蝉飞了过去,咬住信的一角给衔了过来。
可惜衔到一半,金蝉就开始反抗了,它刚顿在空中,宁湛就挥出衣袖将这家伙摄了过来,甩在身前的案几上。
一脸嫌弃地将金蝉扫进竹筒,宁湛拿起了信看了起来。
大意是请帮忙养几天孩子,今后必有重谢,又说家里糟心事一堆,他先回去解决掉,再回来接孩子云云。
看来现在的季青临身边没一个信得过的,居然到了要请陌生人养孩子的程度,可怜可叹。
把信丢还给小孩,宁湛起身去老爹的大殿帮忙。
现在忙一段时间,等将来人招齐了,就会省心很多,就像他曾经当过的那个小帝皇,朝政是一样不管的,自有人做得妥妥帖帖。
宁湛当然不是妄想自己也能找这么一堆能人,能找到两三个他就要偷笑了,南域就没发展过什么教育,一大半都生活在深山老林里,字都不认得几个,还想让他们管政务?
他现在就是广撒网,能网上几条是几条。
紫宸宫到的时候,有人正在里面哭。宁湛想着事没注意,不等小侍通传,一脚跨了进去。
一个中年壮汉盘腿坐在大殿里,虎背熊腰,牛高马大的,哭的那叫一个惨,涕泪横流,嚎得震天响。
宁老爹盘坐在殿堂中央的矮榻上,歪着头望天,主打一个不看不听不理。
宁湛倏然收回了脚,转身欲走。
“回来。”
已经头痛欲裂的宁老爹一看见儿子,就想起他之前的建议,哪肯放这小子离开,对着嚎啕的下属说:“厉木,我儿子来了,你找他说情,他若同意,我也就同意了。”
宁湛堆起笑,先对着老爹和厉木行了晚辈礼,然后一脸诚恳的说:“爹啊,你们在说什么我都不知道,要我同意啥呀?”
宁湛一边怪自己走得太急,一边脱了木屐,走到厉木对面的席子上规规矩矩膝盖着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手腕轻抖间,一串有三十六颗珠子的手链自他手腕滑落至手背,每一粒珠子都是朱红色,透着阴郁暗沉。
一旁的侍从立马要端茶,宁湛摆手阻止了。
厉木的哭声哑然而止,他同样规规矩矩调整了坐姿双手垂膝跪坐,少主子尊敬待他,他也不能不识好歹。
“公子有所不知,前几天不是王上新任了个什么中大夫,说是什么顾问,这两天天天找我麻烦,让我把战士的名字籍贯拟好交给他,军中三万人,我还一个一个给你记名字?还要算什么军费!我厉木可没贪过一铜币,他凭什么才这么折腾我!”
说着说着喉咙又大了起来,唾沫横飞开始骂人。
宁湛望向老爹:“他人呢?”
宁老爹朝那位骂人的努努嘴:“被……打了,三天内爬不起来。”
所以这位是来恶人先告状了?
那位学识还可以,看着也是实干型的,怎么就没法跟人协调呢?宁湛等厉木嚎了一会,才问道:“那厉叔知道自己有多少兵么?”
厉木马上回答:“怎么不知道,三万多人,全是知根知底的。”
“三万多少?”
厉木呆了呆,他不满道:“公子,你也要帮那个混蛋?”
宁湛叹气,他摸着自己左手的串珠,轻语温言道:“厉叔,现在中京软弱,中原迟早会再出几个枭雄,每个都想效仿当年的大靖始皇帝想统一天下,我南域虽然不会争这天下,可也有防止旁的人来打压我们,三万士兵太少了。”
“而且没有兵册,将来厉叔如如何管辖十几二十万的大军?总不能还像现在一样,大家一窝蜂的冲吧?我们也要学学中原那些人。”
厉木又呆愣了,他想了许久,表情忧喜参半,半晌才迟疑的说:“我们南域这么偏僻,那些人不会来的吧?”
宁湛微微一笑:“若四百年前,我也认同,可咱们南域已经被大靖统一过了,现在也还在所谓的中京管辖下的一个诸侯国,而非我们自己的南域。”
坐在矮榻上的宁王同样点头称事,若没人统治过南域,确实没人看上他们这边贫瘠的山林,可偏偏四百年前他们被人统治过了,那些枭雄自然不甘自己比不过先人,他们南域将来也还会在新的帝国版图上。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是保证自己在将来的争夺中不要败得太惨。
实话实说,南域上至宁王下至小吏士兵,就没一个想夺天下的,都缩着头只愿安静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