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炎热,放大了每一寸感官。树上知了吵闹的鸣叫,风吹动树叶间摩擦的声响,一只昆虫飞过时翅膀留下的嗡鸣,光影流动后洒落到身体上的灼热,都令每一分钟显得如此煎熬。
尚轻雨不知道关闻昕在等什么,或许是她自欺欺人,此刻知道也只能权当不知道。
但想象中会旁观一双男女相见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关闻昕只是缓慢的抽完了那支烟,起身掐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便让尚轻雨上了车带着她离开。
于是尚轻雨也只好把刚刚瞥见的那根燃到烟蒂的香烟,算做了自己多心的误会。
***
尚轻雨离开后,林白略想了想今天关闻昕出现的原因。
森氏垮在了关文手里,关闻昕会去接手。这些消息,关森澄都向她透露过。
会说到这些,也不是闲聊时的八卦话题,而是因着关老爷子对林家的积怒,可能会让林家受些冲击。
林父倒是无谓,透些官场上交往的风声出去,足以让关家暂时动不了林家,但对林白,他们却还是担心。
年轻的独生女儿,心爱的女友,无论哪一个标签,都可以让人施计拿捏。
因此关森澄不在,接送林白就由林父代劳了。
林白想着刚刚关闻昕的全部举动,倒不太像是蓄谋而来。且尚轻雨反复强调她与关闻昕是未婚夫妻,这件定制款是关闻昕送给她的礼物。
带着爱吃醋的未婚妻来找麻烦……属实有些不合常理了。
令人担心的可能已被推翻,林白将事情彻底丢下,略略休息了一会儿,一看时间,时针已近下午六点。
“这几天大家辛苦了,今天提前下班,早点回去吧。”林白见没有了生意,便决定做个仁慈的资本家。
约莫六点十五分,同事们都已下班,离父亲接自己的时间也还有十五分钟,林白不再工作,打算感受一下独处的时光。
和关森澄在一起后,仿佛有许久许久她都没有独处过了。无论白天有多忙,夜里他都会回到新城,环着她的腰入睡。
林父林母向来开明,也不反对他们婚前的同居生活。只是林母总在强调,还是婚后有孩子更加名正言顺。
林白无奈,很难跟她说清楚关总对神圣新婚之夜的谜样坚持。
哪怕气氛再热烈,关森澄总能及时止步。“姐姐,得不到的才最珍贵,我得让自己珍贵一点,先用婚姻绑着你,才能让你得手,免得你没多久就厌倦了……”
林白感觉自己莫名变成始乱终弃的大渣女。
这些话不足以与林母道明,便也只能由着她说,自己胡乱的答应。
林白站在收银台后,深深叹口气,关总离开了好几天,自己竟是如此想念他的吻和怀抱。
玻璃门打开,来者脚步清冷,一身仿汉服制式改造的国风衣裤,动与静之间,划出了迤逦的弧度。
柔和得仿佛是傍晚的浮光将他推了进来。
林白将思绪悉数收回,轻轻抬了抬手臂,瞥过手表指针。
六点二十五分。不出意外,父亲五分钟后到。
林白看似将目光投向来人,余光却瞟过门外。
似乎……他没有带其他人。
“关先生你好,我们要打烊了,每日的营业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六点半,您可以择日再来。”林白试图送客。
室内的灯光都已关闭,落日的余晖从关闻昕的背后洒落,他逆着光,淡薄的光线将他的脸勾勒出一个柔和的剪影。
“不好意思,耽误一会儿,我只是来确认下午尚轻雨小姐的订单,取件人填的是谁。”
林白微微一顿,这并不是突兀的要求。“稍等,我查一下。”随后从桌面文件夹里取出客户取件表,低头仔细查询。
霞光投映在她的面容上,长长的眼睫垂下,渲染出一片浓郁的光晕。
关闻昕再次看到那支固定长发的铅笔。
“是她本人,取件时间是十天后。”林白确认完毕,收了册子。
“我有一个请求,希望这件衣服由我来取走,毕竟是送给她的礼物,还是想郑重一点。”关闻昕语气诚恳,让人无法拒绝。
林白想了想,拿出纸笔,“麻烦关先生先留个联系方式,我们会与尚小姐确认后再与您联系。”
关闻昕接过纸笔,一落笔才发现固定笔芯的前端裂得不成样子,已经无法使用。
“抱歉,大约是摔过。”林白心有怀疑,这样一支破损的笔,收银台员工不应该会留下它。但此刻她只能垂下头,再在桌面找一支能用的笔。
一道残影掠过,林白忽觉挽起的长发尽数披散开来,固定长发的铅笔已握在关闻昕手里。
“这有支现成的笔,借用一下。”关闻昕似乎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丝毫唐突,他写下联系方式,便将纸笔还给了林白。
“感谢。请尽快联系我。”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仍旧是来时的节奏。
林白收起了纸条,将披散的长发再次挽起,但这次固定的物品,换成了一根半透明的橡皮筋。
那两支笔,被她丢进了垃圾桶。
***
关闻昕走出店铺,坐回那张长椅上。
刚刚捏破那支笔用了些力气,此刻指尖上还留有一点余痛。
临近夜里的风,没有了正午的灼热。天空中的薄云,被层层浸染成明丽晚霞,缓缓流动着,仿佛要飘向某个既定的归宿。
他透过落地窗,看着店内。错落的光线掩映下,女孩儿修长的身影在其中移动,像一出没有台词的皮影戏。
不一会儿,女孩儿走出来,锁上门,上了一辆奥迪。
车开走了。
留下空荡荡的现场,和暂未收尽的暮光。
***
尚轻雨第二日接到林白工作室的电话,以试衣为由,拒绝了他人取件。
“请问,关先生是打电话给你们提出要求的吗?”
“不太清楚,尚小姐是否需要我们去确认一下?”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林白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服务非常周到。
尚轻雨犹豫了半秒,“是的,麻烦了。”
她耐心等待了约莫十分钟,工作室回过来电话。“抱歉让尚小姐久等了,昨天关先生是亲自过来的。”
“……麻烦还要多问一句,是你们哪位同事接待他的呢?”
这句话问得太过界,但尚轻雨已经顾不上了。
“是我接待的。”电话里的声音换了,“我是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