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闻昕突然收到集团通知,接手森氏公司的全部工作。
听完电话,将最后一笔颜色抹在画布上,一幅色彩浓郁的玫瑰已然完成。
坐在对面的尚轻雨,见他开始收拾画具,忙上前来帮忙。
关闻昕便丢给她弄,去窗边抽支烟。
“闻昕,这玫瑰的颜色会不会太……”尚轻雨盯着画布,喃喃发问。
“嗯,别管。”关闻昕吐出烟雾,头都没回,只看着窗外厚重的积云。
大伯让他管理森氏,必定是和爷爷通过气了。
爷爷没有反对,看来是对自己有所期许。
一个空壳公司,关家似乎从未想过丢弃,只因为它背负了太过沉重的声誉。
呵,关森澄送给关氏的大礼,转眼变成了烫手山芋,还顺手放倒了一个关文。
一支烟吸完,关闻昕问仍在收拾的女孩,“中午有没有空,吃个饭,再去挑个礼物。”
尚轻雨惊喜地抬头,即使此刻这个男人看也不看她,但她还是开心极了。
关闻昕尽管看起来矜贵淡雅,但实际相处起来才知道,他像一团不可捉摸的烟雾,让人内心总有不安,唯恐哪一天就消散无踪,再也无从找寻。
尚轻雨是尚家的幺女,与关闻昕自小就订下婚约。关尚两家生意场上多有往来,本可以再叠加出青梅竹马的感情,却因关闻昕出国求学,中间生生隔出了十多年空白。
历来家族联姻,全是责任,少有真心的。尚轻雨却是那个少数,只因她见过幼时的关闻昕,之后没再见过比他更出色的人,一颗心便死心塌地的牢牢黏在他那里,动也没动过。
直到关闻昕完成学业回国,她确认了这个男人仍旧是最初那样,让人挪不开目光,也就全心投入的来往起来。
关闻昕主修的专业是艺术鉴赏,走的也是艺术家的路子,留一头披肩长发,衣服也偏向国风,合着他的脸,整个人都透出飘逸出尘的气质。
尚轻雨大学刚毕业,之前一直是甜美可爱的类型,看着这么个谪仙一般的未婚夫,便有点慌了,火速报了无数提升审美的学习课程,一点一点的丰富自己。
今日尚轻雨穿了白色长裙,肩膀上是短短的花边飞袖设计,一条长长的流苏花边,随意的缠绕在整个裙身上,略略一动,就有莹光划过,衬得她甜美的脸蛋也有了些许惑人的韵味。
关闻昕今天初见她时,眸色多了几分深意,随后他牵过她,让她在沙发上坐好,随即迅速布好画具,开始作画。
他总是这样,一时兴起的说画就画,但这样以她为模特,还是第一次。
尚轻雨的心悄悄跃动着,直到看到那幅完成的画作后,心中生出的怪异感让她想问点什么,没想到却被关闻昕堵了回来。
直到她看到了林白,心中那个沉闷的谜团忽然有了解释,却又生出了新的酸涩胀痛感。
***
与尚轻雨吃完午饭,关闻昕便驱车去了她指定的地方。
招牌上简简单单一个白字,最上面的一个点,婉转曲折,像开出了一朵花。
LOGO倒有几分至善至纯的味道。
一进入店里,便有训练有素的店员迎上来,询问引导,每句话都有恰到好处的体贴和距离。
关闻昕全程不参与,尚轻雨刚开始还会询问他的意见,见他毫无反馈,便也不再问了,专心和店员共同完成复杂的定制卡。
那张定制卡上,列出的问题林林总总,从生日到最爱的旅行目的地,像是还原了一个人梦想中的一生。
关闻昕不耐长久等待,站起来围绕着店铺转了转。这里风格极其后现代,开阔疏朗,几件衣服倒像是点缀,如天地间偶然路过的风。
林白就是在这个时候落入了他的视野。
豆沙色无袖曳地长裙,明明没有任何腰身,只是柔和的垂坠下去,却在她缓慢的步履中,隐隐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发型是极其松散的发髻,仔细看去,插在发丝里固定发型的,是一支铅笔。
手腕上只有一块L家的黑底机械表,有碎钻围绕,闪出一点光泽。
关闻昕静静地看她,看她坐到窗边的吧台上,裙子因为高坐,略微短了一些,露出平底编织凉鞋,和莹白的脚踝。
他想起画室里的那张画,一朵豆沙色玫瑰,孤独的立于天地间,只有风声与之相伴。
尚轻雨当然不会明白,他画的是那件衣服背后的灵魂,不是她。
***
“你好,我是林白。请问有什么需要?”林白伸出手,与关闻昕虚虚的互握了一下。
她心中审视着关闻昕的站位,已是快到突破正常社交距离的边缘。
关家的关闻昕,其父是排行第四的关思远,母亲是某个落没官员的掌上明珠,因双方性格不合离异,那时幼小的关闻昕开始跟着关老爷子生活。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黑暗世界里沉浮的人心。
“他很危险,最大的爱好,就是追逐猎物,然后撕碎他们。如果遇到他,不要靠近。”这是出自关森澄的评价。
林白漆黑的双眸里没有一点情绪,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关闻昕,耐心的询问他。
尚轻雨上前,挽住了关闻昕,二人间的短暂胶着终于被打破。
林白见眼前年轻的女孩,身上的裙子是自己品牌线上的一款,便露出了淡淡微笑,“今天是来看定制款吗?”
尚轻雨察觉到林白没有展现出一丝对关闻昕的兴趣,心中的酸涩感略略散了些,也露出了笑意。
林白带尚轻雨去后厅确定细节,尚轻雨回头,见关闻昕只是站在吧台前,看窗外的风景。
或许刚刚二人间的诡异氛围只是她的错觉。
待尚轻雨全部弄好出来,关闻昕已经不在室内了。她走出店门,看到关闻昕正坐在梧桐树下的户外长椅上,速度极慢的抽一支烟。
尚轻雨小跑着迎上去,“久等了,我们走吧。”
关闻昕夹着烟的修长手指,点了点长椅空出的位置,示意她坐。
盛夏的长风,裹挟着热意,撩起尚轻雨的碎发。
但她的心底却滋生出了一点冷意,在这张长椅上慢慢伸展,细细密密地包裹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