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喝了一口汤,有点清淡。羊膻味扑鼻,难以下咽。但依然皱着眉头喝了几口,吃了一点小肠后,掏出手帕随意擦了擦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来,递给一二道,“饭钱。”
一二有些吃惊的看着十三,慌忙摆手道,“只是寻常吃食,不用给钱的。”
十三嘿嘿一笑,硬是将手中碎银塞到一二手中,有些驴头不对马嘴说道,“这个世界向来公平。”
说完,十三起身欲走,行至门口时,她忽然转过身,对着一二爽朗一笑,说道,“你信鬼神吗?”
一二一愣,不知其意。
但还是乖巧的摇摇头。
“那便好。”
说完,十三大踏步离去。
江湖凶险,善良之人没有好报。所幸你不信鬼神,心中没有江湖。那便好。做个凡人就好。
做个凡人就好。
…
钱凯自幼跟随在姜老头身边,虽说姜老头从未教过武术修炼之法,但耳濡目染,对于修道者有一种直觉。
当看见清浅与莫雨轩时,便知道二人是练家子无疑。女子虽然妖娆妩媚,但功力浅薄,构不成威胁,但莫雨轩,却如上古凶兽,气机磅礴。
“凯儿,不得胡闹。”
钱家主见钱凯肆无忌惮,嘴上虽说呵斥,但内心倒是希望钱凯惹出些麻烦。好让他显一显威风,争得女子一番好感。
“二叔,以你儿钱自来的性子,遇见这样美丽动人的天仙姐姐,岂有放过之理,怕是…”
钱凯眼神狡黠,轻蔑看向钱自来,发现钱自来目光躲闪,果然不出他所料,定然是在此二人手中吃了亏。
而能教导出如此子嗣,父亲又能好到哪里去,或许这会,已经淫虫上脑,已经意淫了无数遍吧。
“放肆。”
钱家主猛然喝道,手中拐杖击在地面发出闷哼声,脸色阴沉,说道,“无法无天,目无尊长,可知我还是钱家家主?”
钱凯冷笑一声,转身便走。引狼入室还不自知,可悲可叹。
钱凯走后,莫雨轩以心海涟漪说道,“此子气机磅礴,虽无修为在身,但若是出了青阳镇,修为定然一飞冲天。我刚才无意透出一缕气息,竟被此子捕捉。可见此子灵根万里挑一。比起那些正宗门派传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便杀了他,以绝后患。他现在对我们来说不过是蝼蚁罢了”
清浅嘴角带笑,丝毫不以为意。天才又如何,未发展起来的天才与蝼蚁何异。
清浅舔了一下猩红的嘴唇,漫不经心以心海涟漪说道。
莫雨轩皱了皱眉头,不再出声,开始闭目养神。
默认了清浅说法。
清浅见此,起身后搔首弄姿,目光火辣看向钱家主,娇笑道,“钱家主,家法不严啊!”
说完,清浅眉目传情,露出期待状直直的盯着钱家主。
神情间却隐约带着些许嘲弄。
钱家主顿时恼羞成怒,觉得在清浅面前丢了颜面。而这清浅,长的美若天仙。若是有了好感,说不得…
而钱凯一直以来,目中无他。自从拜入姜老头门下后,更是对他心存芥蒂。
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是能惩戒一番,一石二鸟。
想到此,钱家主不由捏紧拳头,佯装怒上心头,喊道,“来人,将钱凯给我押上来。”
几个大汉听闻,顿时来了劲头。三步并作两步,直直追向已然出门的钱凯。
虽说钱凯自幼追随姜老头,武道根基深厚。但青阳镇自古以来,天道压制,不得修炼术法。故此,钱凯小身板哪里经得住几个大汉的拳脚。
三两下,便被五花大绑。带上了大厅。
反观钱凯,满脸不屑,丝毫不以为意,而且轻蔑一笑。
如此模样看在钱家主眼中,怒意更甚,本想着恐吓一番,略施惩罚就好,哪料钱凯竟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清浅,更是站在一边,煽风点火道,“如此家教,啧啧。”
钱凯听闻,顿时冷着脸,冷漠看向清浅,随即却又轻蔑一笑,直直站在大厅,一脸正色看向钱家主,说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区区红粉骷髅,便让你如此,以后我钱家大业,如何敢交与你。”
钱家主一听,脸色阴沉,手指颤抖指向钱凯,说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你敢吗?”
钱凯站的笔直,气势迫人,怒视着钱家主说道。
钱家主被喝的一怔,皱着眉头,目光冷冷的看向钱凯,双手微微颤抖,然后脑袋一热,抽出挂在大厅的执法长剑,径直走向钱凯。
莫雨轩猛地睁开双眼,抱着手臂,饶有兴趣的盯着钱家主,似是看戏一般。
自古红粉佳人多误人。不曾想竟能亲眼所见,倒是对心境磨练不少。
蓦地,莫雨轩突然满头冷汗,道心紊乱,眼睛通红,血管暴涨。
凝聚而成的金色小人此时站在他丹田处,双手叉腰,似乎怒气冲天。
莫雨轩大惊,以心海涟漪沟通金色小人,“何故如此?”
金色小人眼神冷淡,抬头蔑视看了一眼,然后盘坐在丹田处,竟是要做散道之事。
莫雨轩大惊,声音慌乱,再次询问道,“何故如此?”
金色小人儿似乎不耐烦,颇有怨气看向莫雨轩,站起身道,“所作所为与我不符,便散了,留之何用?”
莫雨轩大惊,冷汗直流。他最是清楚,若是金色小人儿散道,金丹破裂,轻则长生桥断裂,从此与仙道无缘,重则当场身死道消。
莫雨轩声音颤抖,几近祈求道,“何事与你不符?”
金色小人儿眼神冷漠,答非所问道,“你是以什么成就的我。”
“当然是一片赤子之心与兼爱天下之理。”
莫雨轩有些自豪,二十一岁成就金丹境,在浩然天下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哼。”
金色小人却冷哼一声,如当头一棒喝道,“那你自从进入这方天地,所作所为可符道心?”
说完,金色小人盘膝而坐,他身后凝聚出万千文章词汇,竟是要散道。
莫雨轩如热锅上的蚂蚁,之前一幕幕,如光阴画卷,在他脑海流逝。
蓦地,他睁开双眼,眉目舒展而开。金色小人也如同他一般,爽朗一笑,小手一挥,将身后圣人文章全部聚拢,对着莫雨轩作揖一拜。
“我明白了老祖用意。难怪会让我随清浅前来,难怪…”
说完,莫雨轩起身,走向钱凯,轻轻一挥手,解开钱凯身上束缚,对着钱凯便是一拜。
“哥哥。”
见莫雨轩如此姿态,清浅大惊,慌忙上前说道。
哪料此时的莫雨轩,眉目清秀,哪里还有之前冷淡之色。看向清浅的眼神也变得清纯。
“今日方知我是我。”
莫雨轩对着清浅一拜,再次看向不解的清浅道,“我的机遇我已经找到了。”
说完,他走向钱自来,双手轻轻一挥,拍在钱自来的腰部,只见钱自来哇的吐出一口黑血,瘫倒在地。
做完这一切,莫雨轩大笑两声,兀自走向门外。
清浅慌忙追逐而出,但以她三境功夫,哪里能追的上。
她恨恨的跺脚,气冲冲走向大厅,怒视着钱凯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钱凯更加疑惑。
他也不知青年人为何会猛然出现此故。
见钱凯不语,清浅怒火中烧,抬起手臂对着钱凯腰部便是一掌。
看似云淡风轻。
但钱凯却如遭雷击,猛地倒飞而出,直至撞到柱子上才堪堪止住身形,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苍白。
但他还是倔强的抬起头,撑着身子,冷漠的看着清浅。
清浅越发生气。
竟是失了理智,再次上前,对着钱凯头部便是一脚。
哪料,钱凯身前却猛然出现一尊法相,抵住清浅白皙的长腿后,轻轻推出一掌,便将清浅推向屋外。
清浅如同无根浮萍,身子骨似乎断裂了一般。
钱家主见法相,顿时吓得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慌忙跪拜。
法相却不理会,冷冷的看了一眼之后,便再次消失不见。
来无影去无踪。
只有钱自来清楚来龙去脉。
他撑着柱子站起身,走向钱家主,踉跄着抢过执法剑,便准备走向清浅。
行至中途时钱自来却站出身子,阻挡在钱凯身前。
钱自来此时仿若变了一个人,此时的他眼神真切,没了之前的淫邪之气,整个人似乎脱俗清新。
“弟弟,求你别杀她。”
钱凯一手捏着长剑,一手捂着腰部,眼神冷冽。
“给我个理由。”
“我喜欢她。”
钱自来咬牙切齿,羞愧不已。他以为他今生浪荡成性,不会说爱。可此时,却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时辰的女子说了喜欢。
可天底下,仿若最是感情没有道理可讲啊。
尽管,此人只是利用他。
钱凯冷漠一笑,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你喜欢她,关我何事?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喜欢一个人便要她肆意妄为,只许她杀我,我却杀不得她?”
钱自来撑着身子,强提一口气,跪倒在地,说道,“我知道,天底下没有这般的道理。可是我喜欢一个人,总得为她做点什么。若是你执意杀她,便杀了我,一命抵一命,如何?”
钱自来说的心平气和。
钱凯却为难起来。虽说他与钱自来父子不和,但自幼便被寄居于此,同姓相残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钱凯兀自一叹,丢下法剑,转身便走。
钱凯走后,大厅中凭空出现出现两人。
竟是之前说是倦了的钱家客人。
此时,女子高坐,男子几个瞬移便将清浅抓来如死狗一般丢在大厅内。
神情冷漠。
钱自来想要上前搀扶,哪料坐在高台之上的女子却冷哼一声,震的钱自来耳朵嗡嗡作响。
“废物。”
女子唇齿间挤出二字,猛地一拍太师椅,太师椅瞬间炸裂。似乎气急败坏。
“为红粉骷髅,真是将我钱家脸面丢尽了。”
女子虎背熊腰,走路时地面震颤。
说完,她瞪了一眼钱家主,再次说道,“引狼入室还不自知。若不是墨家小子突然顿悟,我钱家千年经营,被你毁之一旦,到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钱二,杀了她。”
女子看向消瘦男子说道。
“前辈饶命。”
清浅大惊,以她察言观色功夫,自然看出女子并非玩笑,真的起了杀心。
而钱二,并不给清浅解释的机会,轻轻弹指,一支细针便脱手而出。
钱自来眼尖,猛地便上前护住清浅。钱二只得以心神撤回细针,怒斥一句,“找死啊。”
钱自来哪里顾得上,趴在地上对着女子便磕头作揖,“还请前辈饶了她。”
女子冷冷看向钱自来,饶有趣味,“她之前可是想杀你,为你种植情心蛊,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钱自来看了一眼虚弱无比的清浅,发现他所作所为,清浅丝毫不为所动。
不禁自嘲冷笑一声,“之前我肆意玩弄感情,觉得女人无非就是行龌龊之事所用,哪里料到,会真正喜欢上一个人。”
钱二看着钱自来,轻蔑笑道,“可你如此,如何保护她,靠眼泪吗?”
“要如何才能不杀她。”
钱自来抬头,一本正经看向钱二问道。
钱大钱二相视一笑。
“我二人困在龙门境多年,也不强求你,等你进入龙门境,再来与我二人要人,如何?”
女子声音嘶哑,若是为了一个娼门女子,而能为家族谋的一个龙门境修士,只赚不赔啊!
二人本不想与娼门结怨。娼门虽说只属于五花八门,但在兰亭国,比起钱家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得罪太惨,鹬蚌相争,到时怕是难以收手。
之前细针,只是为了恐吓清浅,并不能要其性命。
“你随我二人前来。”
女子对着钱自来一招手,然后看向钱家主说道,“带她下去好生招待,莫要失了我钱家礼仪。”
钱家主唯唯诺诺慌忙作揖拱手应允。
…
一二站在门外,冻的瑟瑟发抖。虽说太阳温暖,但冰雪融化,气温骤降。更何况他只穿了一件汗衫。
他想要告诉少女,若是在镇上无处可去,可来桃花庵。
但是一出门,便不见了少女踪影。
良久,他才折回屋中,摆弄着火盆。待火旺盛了,他盘膝而坐,开始练习姜老头传授他的龟吸法。
爷爷说过,技多不压身。
但龟吸法,似乎除了采药时不惊动灵药之外,好像并无其他作用。
但是一二还是反复坚持练习,他想,待他身子骨好了,成为私塾的管家,便上山采药,为私塾出一分力气。
白吃白喝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更何况,私塾先生看着弱不禁风,若是再添一副碗筷,怕是会更加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