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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乌烟瘴气(1 / 1)


腊月二十七。

二蛋一家三口早早便拉着推车,来到了桃花庵门口。

这三天时间,二蛋从未离家。

他还在生一二的闷气。

本以为会如以前一般,一二会偷偷摸摸来他家里,向他道歉。但这次,二蛋在家中三天,寸步不离,生怕错过一二。

但却始终未见一二身影。

想到此,二蛋更加生气了。往常,他若是生气了,一二便急不可耐,定然会想法子逗他开心。

虽说往常,他确实有点无理取闹了。

但这次,二蛋觉得自己并没有无理取闹,他一心想要一二变得富裕。不再穷困潦倒,为一日三餐发愁。

哪怕他回家将此事告知他的父母,也是为了一二着想。

若是秦琼瑶能收下他家的陶罐,那他私藏的几个陶罐,也可卖于秦琼瑶,到时买的钱,他便准备送给一二。

让一二添几身衣服,置办些吃食。

想到此,他越发生气。为了一二可谓用心良苦,可反观一二,并未将他所作所为当做一回事。

二蛋气呼呼的望向桃花庵,见桃花庵门紧闭。太阳初升,若是平常,一二肯定在院中练习姜老头教他的龟吸法了,可今天,却一如往常。

二蛋想要上前查看,但想到一二的倔脾气,不禁怒上心头,压住了想要一看究竟而躁动不安的心。

“二蛋,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二蛋母亲看向二蛋问道。

二蛋父亲白了一眼二蛋,恨铁不成钢道,“肯定是想那个小崽子了。我就想不通了,朱门巷那些个锦衣玉食的少男少女,无论哪一个都可以成为朋友,非要找一个贱胚子做朋友。”

知子莫若父。

二蛋母亲听闻,瞪了一眼二蛋父亲,将二蛋搂在怀中说道,“孩子还小,懂什么?”

三人说话的功夫,秦琼瑶与三姨二人出现在桃花巷中,二人长相倾国倾城,无不引人侧目。

秦琼瑶依然一副冷冰冰神色,怀里抱着一把长剑,健步如飞。三姨却妖娆妩媚,走着猫步,时不时抛个媚眼,让围观的市井之人口哨惊呼声不断。

有许多面孔二蛋一家均不认识。应该是这两日才赶来的外乡人。

当走至桃花庵时,围观人群几乎涌满了桃花巷。

二蛋发现这些人皆奇怪无比,奇装异服,佩戴着奇形怪状的兵器。

凶神恶煞。

二蛋有些怯懦的依在母亲怀里,见秦琼瑶前来,才壮着胆子上前,道,“姐姐,我将我家的陶罐全部带来了。如果你喜欢,全部买给你。”

秦琼瑶有些吃惊,但前思后想后蓦然一笑,对着三姨使了个眼色。

只见三姨无意瞥了一眼车中的陶罐,对着秦琼瑶缓缓摇头,然后对着二蛋招招手,已然是满脸亲切之意。

将二蛋搂在怀中后,似是无意摸向二蛋的背部,然后开心的说道,“谢谢你啊,小弟弟。”

姿态极尽妩媚。

让围观之人一阵艳羡。

三姨将二蛋抱在怀中,走向二蛋父母,似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细软丢给二蛋父母,途中似是布袋不结实,黄金洒落一地,三姨慌忙低下身子,捡起黄金,胸前露出一片白。

待捡起细软,脸不红心不跳说道,“真是谢谢你们了,我家小姐最是喜爱这些瓶瓶罐罐了。”

二蛋父母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财,接过黄金后,如梦似幻。对着三姨不断作揖感谢,一脸献媚。

秦琼瑶上前慌忙扶住作揖的二人,说道,“我们只是等价交换而已,你们不必如此。不过,应该感谢的人是我,我自幼便对陶罐如痴如醉,而兰亭国,早已推行瓷窑,陶罐少之又少。所以这次,能得到如此多的陶罐,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礼物。”

秦琼瑶说完,便对着二蛋父母深深鞠躬到底。

三姨眼底闪过一抹狡黠,但被她隐藏的很好,外人只觉得,三姨通情达理,姿态间越发妩媚动人。

二蛋父母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不知所措。

便忐忑接受了秦琼瑶一拜。

二蛋也觉得,秦琼瑶通情达理,仁义礼智做得天衣无缝。

对秦琼瑶的喜欢更多了一分。

做完这一切的秦琼瑶,直直看向二蛋。浅然一笑。

二蛋看的有些痴了。

但秦琼瑶却不顾二蛋,直直转身走向桃花庵。

桃花庵门紧闭,秦琼瑶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脸色顿时晦暗不明,紧皱着眉头。

但依然和颜悦色,再次敲响了门。这次,秦琼瑶使用了暗劲,中指交错处用上了气。她现在是炼气雄魄境,属于下五境修士,筑基期。

对于寻常所制的柳门,别说是全力而为,便是只使用一成功力,柳门便会当场化成粉状。

但秦琼瑶对于气机使用的恰到好处,既不让柳门损坏,又能恰当好处的让柳门像是自然而打开的一般。

这手功夫,就是三姨看在眼里,也不禁称赞。

而围观的人群中,自然有有心人。也发现了秦琼瑶使用的巧劲功夫,但不明所以为何这般做。

围观人群只觉得,对于一个已经废弃的四方神庙,如此恭敬,有些小题大做了。

更何况,秦琼瑶身边还跟着一个武夫金身境的三姨,已然修出金丹。就算四方神庙香火鼎盛,又有何惧。

而三姨看似妖娆妩媚,放荡不羁,但却只能过过眼福罢了。

围观之人清楚,若是只看外表,以为此女子风流,上前贸然搭讪,怕是尸骨无存了。

能进入青阳镇之人,在外,哪个不是风云之辈。

而看在毫无修为的二蛋眼中,却觉得秦琼瑶礼貌有加,做事彬彬有礼。

秦琼瑶强忍怒意,推门而入。

只见桃花庵内空无一人。

早已人去房空。

日常用品也被搬走了。唯有一尊破败不堪的雕像矗立在桃花庵中央。

秦琼瑶皱了皱眉头。

然后悄然后退,走至三姨身边,对着三姨点了点头,二人心有灵犀,不发一语。

三姨抱着二蛋,满脸宠溺之色,亲切说道,“我二人初入小镇,有些地方不熟,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熟悉一下。”

说完,觉得不妥,再次看向二蛋父母,微微一笑,说道,“让你家孩子带我二人熟悉一番,可否。有报酬的。”

“当然,当然。”二蛋父母慌忙点头应允。对着二蛋招手,待二蛋靠近后,拉致一边,二蛋母亲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二蛋,悄声说道,“若是那个小女孩有喜欢吃的东西,你便大方点,替她买了单,知道吗?”

二蛋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

二蛋父母看着二蛋如此,极其欣慰。

然后二人头也不回,神情激动迅速走向绳床巷。

一二追出门外,少女已然走远。耸耸肩膀撇撇嘴,好似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扫把星,争先恐后想要远离他。

回到桃花庵内,收拾了一番后。

孔嘉仁提着一包东西进了桃花庵。坐稳后,便笑意盈盈的看着一二,从包里掏出一套崭新的棉衣棉裤,递给一二,说道,“不要嫌弃。自古穷酸书生,以我身上的钱财,只能为你置办一套粗布棉衣。”说完,他再次从包里掏出一件灰尘扑扑的坎肩,递到一二手里,神色郑重道,“这件坎肩,往后日子,一定要穿在身上。”

说完,便起身,摸了摸一二的头颅,微微点头道,“好多了。”

一二不知所措。

除了爷爷之外,好像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好过。

他尴尬的看着孔嘉仁,深深一拜,慌忙掏出一些碎银递给孔嘉仁说道,“先生,谢谢。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先生收好。”

孔嘉仁却摆摆手,微微一笑。

待一二穿好衣服,收拾整齐后,孔嘉仁再次说道,“桃花庵乃四方神庙,之前你无家可归,她收留你便是理所当然。但现在,你入了我私塾,便属于我私塾之人,再寄居在桃花庵,便有了涉嫌便宜之说。所以,你现在,理当搬去私塾。”

一二有些不解,桃花庵一直是无主之物。就算是以后,依然是无主之物,无主之物,为何会有占便宜一说。

见一二不解,孔嘉仁再次说道,“就好比,你明明有家,却依然住在别人家一样。尽管别人家无人居住,但终归是别人家。”

一二还是不解,但却鞠躬拱手说道,“我知道先生心疼我,不愿我在这里受冻挨饿,所以想了这样的措辞来让我搬去私塾。”

孔嘉仁似乎没有想到一二会说出这番话。不禁摸了摸一二的头颅,面带微笑。

一二的行李着实不多,孔嘉仁夹着被褥,一手轻松的提着牌匾,一二怀里抱着陶罐,背上背着粗品剑胚。

如此,便搬完了。

很难想象,一个少年的家,仅有这些。

孔嘉仁看见那块牌匾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竟爽朗一笑。

一二却红了脸颊,轻声说道,“二蛋见我无床可睡,便背来了城门楼子上的牌匾。”

“好。”

孔嘉仁却满面春光,爽朗笑道。

青阳镇人满为患,甚至,依靠青阳镇南门,也被搭上了帐篷,依着未央山。

各色各样的人皆有。

冲突也屡屡发生。

有人无意间踩了一下外乡人的脚,便被外乡人一剑剁成八块,喂了身边的宠物。

有人喝酒太过大声,有人便觉得吵闹,拳脚相向,大动干戈,死伤无数。

有人只是穿着华丽,却被一帮叫花子群起而攻之,哪料,一帮叫花子竟惨死在华衣锦服之人手中。

这样的事情屡屡皆是。

镇中乱作一团。居住在青阳镇的人,无不胆寒,轻易不敢踏出一步,生怕惹怒了外乡人而惨死当场。

而让人们惊讶的是,那个瞎子青年道士,依然自在的摆着摊。仿若发生了这般变化,于他而言,并无大碍一般。

孔嘉仁带着一二,路过瞎子青年的时候,孔嘉仁有意看了一眼瞎子青年,然后竟径直坐在了瞎子青年的摊子前。

瞎子青年先是一怔,然后迅速将桌上的三枚铜币收起,摘下眼镜,露出重瞳,看向孔嘉仁吊儿郎当说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孔嘉仁和煦一笑,抱着铺盖提着牌匾的他,看起来不伦不类。但是他依然坐得笔直,说道,“今日我与姜老头偶遇,顺势谈起了你。”

“哦。”

瞎子青年嘴角带笑,一脸玩味,一挥衣袖,说道,“那说说看。”

哪料,孔嘉仁却直直起身,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去。

一二有些尴尬,对着瞎子尬笑了两声,便直直追向孔嘉仁。

瞎子青年急的跳脚,慌忙收起桌子,屁颠屁颠便追随着孔嘉仁前去。

一路碎碎叨叨,缠着孔嘉仁让说出个一二,不然便一直尾随。

颇有无赖撒泼之意。

孔嘉仁似乎司空见惯。一路不语,只管前行走路。

行至私塾时,便停下脚步,看向瞎子青年,说道,“果然是牛鼻子执拗性子啊!”

瞎子青年李也一听,顿时急了,上前扯着孔嘉仁的衣服,恨恨道,“来来来,打一架。今天谁不打架谁是孙子。”

孔嘉仁白了一眼李也,说道,“你家老子,讲究顺其自然,怎么到你这里,便成了老子拳头天下第一了。还自然个屁。”

李也一听,顿时急了,将身上的桌椅丢向地面,撸起袖子,脸红脖子粗,道,“放你至圣的屁咧,你家至圣不是不服就干吗?怎么到你手里,成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了。”

一二想要上前劝架。但人小言轻,根本靠近不了两个一米八大汉的身。只得撇着嘴坐在一边,看二人掐架。

所幸二人看似推推搡搡,但依然只做口舌之争。

孔嘉仁推开瞎子青年,忽然正色道,“或许要不了一年时间,剑炉山,便…”

瞎子青年顿时捂住耳朵,惊慌的看着孔嘉仁,“你娘咧,不要害我。”

孔嘉仁顿时住嘴,神色黯淡推开私塾大门,然后蓦地转身,对着李也拱了拱手,道,“我二人一路相争,从青涩少年争到不惑之年,也没争出个胜负。”

孔嘉仁似是一叹,神色落寞,一步便进入私塾,大门敞开,院子诗书气浓郁,迎面扑来,就是不识字的一二,也觉得如沐春风。

能养出如此浩然正气,天下又有几人。

李也听闻,心口猛然一痛。

久久无言。

一二站在门口,轻轻地推了一下李也,说道,“道长,我家先生已经进去了。”

李也看着一二,恍惚了一下,然后看向一二抱着的陶罐,背着的长剑,同样轻声说道,“舞文弄墨,其实挺好的。”

一二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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