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嘉仁斜着头,认真的盯着眼前这个有些古灵精怪的小女孩,蓦然一笑。
小七竟看的有些痴了。她见过无数男子,风流的,英俊的,落魄的,穷酸的,满怀希望的,腹有诗书气的,很多很多…
但是,却形容不出来孔嘉仁,她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究竟想要改变什么?
恰如孔嘉仁第一次进入小镇一般。
所以,当孔嘉仁作揖说出“求”字时,她吃惊的仿若砍了未央山那头讨厌的大妖一般。
“有酒吗?”
孔嘉仁突然说道,“现在才知道当年先生为何如此爱喝酒了。”
小七张着嘴巴,愣了一下。
然后扯开嗓子,喊道,“玛利亚,拿酒来,拿我最爱的桃花酿。”
说完,她提起裙摆,再次蹦跳向椅子,落座后,露出不可置信之情,甚至用手在孔嘉仁眼前晃荡了一下,直到孔嘉仁皱起眉头才作罢。但是,她依然不死心,觉得孔嘉仁怪里怪气,小心翼翼问道。
“刘家大小姐被那牛鼻子抢走了,你失恋了?”
孔嘉仁一口茶水差点喷出,瞪着眼睛匪夷所思的看着小七。
“哈哈哈。”
然后竟然开始大笑起来。
笑得眼泪花在眼睛中打转。
“这个世间,也只有你敢如此说了。该说你童稚未改还是说你不谙世事呢?”
果然,在小七说完,坐在街边懒散的晒着太阳的李也,打了个喷嚏。气的跳脚的他猛地一拍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才压住心中的愤怒,喃喃自语道,“兔崽子,竟然敢骂我是牛鼻子。”
小七白了一眼孔嘉仁,越发觉得孔嘉仁神神叨叨。
“大姐,桃花酿我放门口了,朱门巷孙家公子哥今天定了一套衣服,让我去给他量尺寸。”
说完,玛利亚便一溜烟,瞬间不见了踪影。
孔嘉仁看的一脸黑线。
“究竟谁才是妖怪,有点大妖的气势好不好。”
说完,孔嘉仁兀自起身,走向门外,端起酒闻了一口,朗声道,“好酒。”
小七见孔嘉仁高兴了,再次怯怯问道,“先生之前所说何事?”
她不敢说出“求”那个字,故而改成了说。
“牛鼻子便是牛鼻子。今日我替小七挡了,不服大可来一战。”
孔嘉仁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将酒壶举起,似乎隔空在敬酒一般。
李也冷笑一声,同样举起酒葫芦,隔空敬酒道,“疯子,果然是疯子。”
“小七,为我定制一套衣服,可防飞剑,可防术法,保一凡人如何?”
孔嘉仁收回目光,端正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说道。
小七听完,捏着衣角,眼泪汪汪,如瓷器的脸蛋耷拉着,嘴巴撅的老高,说道,“先生,若是阻挡飞剑术法之物,我有很多,但是保一凡人,除了我的本命丝线,再无他物了。”
孔嘉仁早有所料,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书画放置在桌面上,笑意盈盈的看着小七,调皮说道,“你的本命丝线与我们不一样,还可再生不是?”
小七顿时瞪着孔嘉仁,双手环在胸前,撅着嘴巴,撒娇道,“先生,自你教化后,我便行仁义之事,从未恃强凌弱。本命丝线虽可再生,但有损我功力。”
小七顿了顿,给孔嘉仁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先生曾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现在,先生为何要我如此做呢?”
孔嘉仁端起酒杯,微微一笑,一挥衣袖,展开桌上的画卷,然后自顾自饮酒。
倒是小七,看见画卷,眼睛顿时通红,泪水瞬间顺着脸颊流下。
画中之物乃一棵梧桐古树,似与天同高,与地同宽,根茎盘综复杂,树枝遮天蔽日…
在梧桐古树下,有一穿着白衣的男子,姿态悠闲,身前竖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男子手中捏着一个油渍斑驳的酒葫芦。
仔细观看的话,便发现男子袖口上趴着一只金蛛,似睡非睡…
“想哭便哭出来。”
孔嘉仁摸了摸小七的丸子头柔声说道。
小七顿时哇的一声,哭的梨花带雨,小心翼翼如获珍宝的抱着画卷。
…
钱自来一行人绑着清浅与莫雨轩二人,气喘吁吁跑向未央山。
途中,清浅神态悠闲的看了一眼莫雨轩,见莫雨轩被几人五花大绑,如同抬猪一般,然而莫雨轩却闭目养神,丝毫没有惊慌之色。
进入未央山,钱自来更是心跳加速,脸色通红。看向清浅的目光越发大胆,猥琐。
清浅时不时装出害怕神色,哭声娇滴滴的,更是让钱自来兽欲难忍。
出了南门,一路前行,未央山茂密的森林横亘在前。
几人虽然有功夫在身,但抬着莫雨轩却重若千斤,看似轻柔的女孩此时如同山顶压岳。气喘吁吁的几人终是在未央山前,便累趴在地,无力呻吟。
抬着莫雨轩的几人就显得轻松多了,恍若无物。几人只以为自己功夫又精进了几分,看着抬着清浅的几人不禁露出不屑状。
钱自来见已然到达未央山前,哪里还顾得上埋怨几人,饿虎扑食般扑向清浅,恨不得立即将清浅蹂躏一番。
莫雨轩依然闭着眼睛,乖巧的躺在一边。
钱自来扑向清浅时,挂在他腰间的玉牌忽然化成粉状。
可此时,钱自来兽欲难忍,早已忘却挂在腰间玉牌的作用。一把捏向清浅堪堪一握的腰肢,便准备撕扯清浅薄若蝉翼的衣服。
哪料,清浅却诡异一笑,猛然使劲,武夫三境之力全力而为,顿时挣脱绑在身上的绳索。
如羊脂玉般的手风驰电掣般捏住了钱自来的脖子,冷冷笑道,“蝼蚁。”
随行仆从大惊,慌忙上前想要解救。清浅冷笑一声,一手捏着钱自来,仅用一手两脚,便轻松将前来的几人击倒在地。
仿若摘了几片树叶那般轻巧。
钱自来冷汗连连,他也是习武之辈,在清浅全力而为震开绳索时便知道惹错了人。
之前兽欲攻心,忽略了此人的实力。而现在,被捏在手中如同蚂蚁一般时,才深知钻进了对方的圈套。
钱自来冷汗直流,此时生命面对威胁时,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电光火石般涌向脑海。
二人之前藏拙,竟让他麻痹大意。
他无数次听过家中长辈说起,外面世界如何尔虞我诈,如何凶险,但生活在青阳镇的他,从未见过。所以,一直以为屋中长辈有些胆小如鼠了,但今日所遇,才让他真正了解到一隅之地。
莫雨轩这时突兀睁开双眼,双手轻轻一挥,绑在身上的绳索便掉落在地。他抬眼看了一眼钱自来,无悲无喜。
仿若在他眼中,钱自来如同山间草木一般。
钱自来心如死灰。呼吸急促,再有片刻,便会一命呜呼。
“得饶人处且饶人。”
莫雨轩一挥衣袖,震开身上粘着的树叶,看着清浅缓缓说道。
清浅这才松开手臂,如同刍狗一般将钱自来丢在地上。恢复之前的娇媚状,娇滴滴的看着钱自来。
此时,钱自来哪里还有半点淫欲,看着清浅如同看见洪荒猛兽一般。
吓得屁滚尿流。
“想活命吗?”
清浅娇滴滴捂着胸口,声音酥软无力,媚笑着看着钱自来说道。
“当…当然,只…只要…能,能活命,我…什么…都,都可以…给,给你。”
钱自来慌忙跪在地上,不住磕头作揖,断断续续说道。
“哦。”
清浅蹲在地面,遮住胸脯,傲然的看着钱自来,一手轻轻地捏在钱自来下巴上,另一只手掏出一颗药丸瞬间塞入钱自来口中。
做完这一切,清浅起身,厌恶的看了一眼钱自来,掏出手帕狠狠地擦了两下手,将手帕丢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扭着腰肢娇滴滴走向莫雨轩,边走边说,“哥哥,此人被我控制了。”
莫雨轩点点头,然后笑眯眯看向清浅,“其余人呢?”
清浅顿时明了,转身手起刀落间,随行的仆从瞬间没了性命。
果真就如同踩死几只蚂蚁一般。
钱自来吓得脸色苍白,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那可是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啊!青阳镇何时敢如此无法无天的杀人了。
就算那时,他欺凌一二,也从未想过杀他。也怪一二,不禁打。
一股尿骚气瞬间弥漫,莫雨轩不禁皱了皱眉头。
“青阳镇,原住民有哪些?”
莫雨轩抬着头颅,背负双手,冷冷问道。
钱自来猛然抬头,看向莫雨轩,不解其意,疑惑道,“原,原住民?”
清浅皱了皱眉头,披风随意而起,拍在钱自来后背上。
钱自来顿时如同无根浮萍,飞出几米远撞在一棵古树上才堪堪止住身形,一口鲜血喷出,顿时瘫软在地,肋骨似乎断了七八根。
“哼。”
莫雨轩冷哼一声,起跃间便来到如同死狗一般的钱自来身前,说道,“如实告知。”
钱自来痛的眼花直转,何时受过如此屈辱。但在二人眼中,他看出不屑,冰冷。
若是一个回答不好,说不定,二人真会杀了他。
“绳床巷。”
钱自来脱口而出。得知此事,还是从家中存放的一本地方县志所知。地方县志记载,青阳镇如同天外之物一般飞升而来,来之时,携风带电。
兰亭国大修士为了探索青阳镇,很多死在了路上。
但是二千年前,青阳镇便敞开了门,只要是金丹境修士,便可前往。
但兰亭国哪里有如此多的金丹境修士,那时,只有钱孙赵李四人,一同组队前往。但飞升到青阳镇,发现此地平平,并没有什么机缘。
唯有剑气长存。
所以便留下子孙,守在此地,做起了刀剑生意。
而在四人之前,便已经生活着一个小村落,这些人守在那里,并无任何武力,凡人一般。
后来慢慢繁衍,直至如今。
莫雨轩听闻后,不禁皱着眉头。他所知,跟此差不了多少。但他明了,这里所隐藏的机缘,岂是金丹境修士所能得到的。
得到了想知道的,莫雨轩对清浅扬了扬眉。清浅嫣然一笑,缓缓走向钱自来,伸手掏出一颗药丸递到钱自来手中,道,“我二人还要麻烦钱公子相助,若是能得到我二人所需,兰亭国任何职位任君挑选如何?”
打断你的腿,给你一根拐杖,还要告诉你,没了我们,你便连路都无法行走。
钱自来深知这一点。但在实力面前,知道又如何。
只能点点头,答应了二人。
…
十三肚子忽然不合时宜,咕咕叫了起来。
十三尴尬一笑,看着一二问道,“有没有吃的。”
一二顿时挠挠头,有些害羞,“有的,只是…”
“只要有吃的就行。”
十三似乎猜出一二所想,慌忙起身说道。
“我一路走来,住过山洞,饮过露水,吃过冰雪,若能有一口吃食,便已经感激不尽了呢。”
一二听完,嘿嘿一笑。然后起身从鼎中捞出羊下水,特意挑选了一个肥壮些的羊尾巴,然后将羊尾巴放入泥罐中,又将下水拿到桃花庵外,反复洗搓几遍后才拿到屋子。
添了些木头在火盆里,给泥罐里加了一瓢水后,才细心的将下水穿在一棵纤细的木棍上。
放置在火盆上后,不断旋转,一时间羊膻味扑鼻。
十三看着如此熟练的一二,佩服不已。
“你是怎么学会的?我好像做不来。”
十三看着一二,目光真诚说道。
一二缓缓一笑,忽然低下了头,声音细小,“我自幼没了爹娘,爷爷重病在床时,自学的。”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十三有些慌张,她本不是善言谈的人。此时翻遍脑海,竟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只能拍拍一二的肩膀,说道,“其实,我也一样。”
一时无言。
一二却抬头对着十三笑了笑,阳光明媚,少年笑容依旧。
“没关系的。”
泥罐里的羊尾巴,发出阵阵肉香味。一二将树枝递给十三,然后走向床头,拿出一个甁罐,有些得意的向十三扬了扬,“这些粗盐,是我存了好久的。”
然后小心翼翼的倒出几颗,丢入陶罐里。再次走向鼎前,盛出一瓢水,丢入几颗后,将瓢递给十三,“就着盐水吃下水,更香了。”
十三哑然一笑。
恰好与一二目光对视,二者眼神清纯,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