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仙嘴角上扬,眼神温柔。
“曾经有位夫子,让我修浩然正气,与天地长存。”
桃花仙说完,再次走向桌子落座,此时的她文静优雅,全然没了之前的放荡不羁。
举止形态,似大家闺秀。
“难怪先生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孔嘉仁心里腹诽道,但表面依然装作一本正经模样。这样的话,对桃花仙,他可不敢以下犯上。
若是此时他的模样,让其余几州他的师兄妹看见,怕是比见了云梦天下的道祖还要吃惊。
桃花仙白了一眼孔嘉仁,似是看出他内心所想。
孔嘉仁不禁老脸一红。慌忙喝酒来掩饰尴尬之意。
“难道是我先生?”
孔嘉仁试探性问道。在浩然天下,敢与桃花仙讲理之人,除了他先生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余人来。
“哼。”
桃花仙冷哼一声,随即掩面而笑。一笑倾城。周围的桃花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除了他,这世间还有谁敢与我讲道理?”
孔嘉仁强忍着笑意,他想起一件趣事。
小时候他与先生曾去云梦天下,行至一处桃花源时,先生诗兴大发,随即便要吟诗一首。但苦思冥想,终是想象不出词汇来表达眼前美景,只能一句“卧槽,好美。”来代替。
不料,一句卧槽,却惊动了桃花仙。那时候的桃花仙风华正茂,美的不可方物。
一双秀腿足以迷死天下所有男人。
不过,手中却拖着一根长达十米的棍子。不问青红皂白,对着先生的头便是三记长棍。
那时候的先生风流倜傥,不拘小节。
不过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但当看见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时,不禁怜香惜玉然后咬牙切齿隐忍了下来。
“如此美景,竟然只一句卧槽,有失大雅。你还做个屁的学问。”
桃花仙一手戳在夫子的脑门上,一手叉腰。神气十足。
那是孔嘉仁第一次见夫子如此怂样。
想到此,孔嘉仁不禁笑出声来,想道,“这世间,除了桃花仙敢如此对待夫子,怕是再也寻不出第二人了。”
桃花仙无奈撇撇嘴,道,“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还能如何?”
孔嘉仁忍俊不禁,一口酒水全部喷出,笑得阳光灿烂,没心没肺。
自从离开先生,好久不曾这般肆无忌惮的笑了。
“还请善待一二。”
桃花仙忽然正经道。
而且身子微倾,俨然一副求人状。
孔嘉仁一惊。他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桃花仙求过人。
可今日,竟然为了一个无亲无故之人屈膝。
孔嘉仁慌忙起身,身子一弓,拱手正色道,“自然。”
桃花仙再次喝一口酒,道,“倦了。”
说完,一挥衣袖,竟是收了画中世界,二人再次出现在桃花庵中。
一二此时正在摆弄着火盆,蓦然看见孔嘉仁,不禁吓了一跳。慌忙中,火盆四散。
孔嘉仁看了一眼冻的脸色青紫的少年,微微一笑。然后脱下他的青衫,套在少年的身上才接过少年手中的打火石,随地而坐,丝毫不介意尘土。
桃花仙早已隐入雕像中。
一二有些惊慌,不知孔嘉仁为何会深更出现在桃花庵中。手足无措,脸色通红道,“先生,我身上脏。弄脏了你的衣服…”
说到此,一二低着头,摩挲着手,想到他与这位先生,只是几面之缘。为何见先生,会无缘无故生出一种亲切感来。
“来。”
孔嘉仁看着为难的一二,一招手,示意一二坐在火盆旁。待一二过来后,将蒲团放在一二身边,道,“坐。”
声音柔和。
一二觉得,眼前的火盆散发出的暖也不及先生的十分之一。
一二听闻,教书的先生都是注重规矩的,所以,他盘膝端端正正的坐在蒲团上,一副听话学生模样。
孔嘉仁微微一笑,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他不知道少年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从骨相与面相上来看,少年这些年,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可曾埋怨命运?”
孔嘉仁小心翼翼的护着火盆,轻轻地挥着衣袖,问道。
“先生,命运是什么?”一二不解,从未识字的他,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词汇。
孔嘉仁抬头,有些吃惊,“这些年,姜老头难道从未与你说起过宿命?”
“姜老头嫌我愚笨,只教了我如何识别药草,平日里,他不理会我。”
一二如实说道。
孔嘉仁听闻,喃喃自语道,“倒是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你如此苦难,便是命运。”
一二似是有些懂了,扑棱着大眼睛,明亮且有神,道,“如果这是命运,那我不埋怨。”
孔嘉仁有些吃惊,他曾问过无数少年这个问题,有发牢骚的,有哭泣的,有埋怨的,有自强不息的,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但从未有一个少年,眼神会有如此光彩。
见孔嘉仁有些吃惊,一二眼神温和,和煦笑着,尽管脸色蜡黄,但还是继续说道,“我决定不了我的出生。也不会去怪罪任何人。钱凯曾经跟我说过,他其实很羡慕我,羡慕我无忧无虑,羡慕我有疼爱我入骨的爷爷。”
一二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尽力靠近火盆后,继而又说到,“先生觉得命运是什么?”
孔嘉仁拨了拨火盆里的木头,心里却是一叹,姜老头看似未曾教过一二什么,但是无意间又教了一二。
“自强不息。”
孔嘉仁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说道。
窗外,忽然飘起了雪花。冷风不断从窗户的缝隙里渗透进来,一二打了个冷颤。
他不明白孔嘉仁所说的自强不息,但是见孔嘉仁字正腔圆,心里不由得觉得,先生说的,便是对的。
这种感觉,忽然就让一二,想起了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