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却活了下来。
孔嘉仁眉头紧蹙,良久才说道。
“气运之争,安有完卵。但对少年,不该如此。我浩然天下,应做君子之事,而不应苟且行事,这样的气运争来又有何用?”
桃花仙微笑不语。眉中透露出欣喜之色来,她仿佛从眼前之人身上看见另一人的风采出来。
“以不屈之心走天下,以浩然正气装胸膛,无视险阻。”
不过,这句话她终是没有说出来。眼前之人继承了他所有的抱负,且一直在履行。这样的徒弟,于他而言,应是最大的欣慰吧!
“你可知,二蛋为何如此依赖那个贫困少年?”桃花仙问道。
孔嘉仁摇摇头。
只见桃花仙再次挥舞衣袖,时间长河缓缓印现。
鼻涕两坨的少年背着背篓,一手捏着父亲赠予他的桃木剑。小小的身影走出绳床巷,然后朝桃花巷走去。没人知道他为何会一人离开家。
他眼睛含泪。委屈的像是一个被遗弃了的小狗一般。孱弱的身子骨,以桃木剑做行山杖,一步一步,步履坚定。
街边热闹,但无人关心他的悲伤喜乐。
这个世间,除了父母之外,没人愿意去体悟你的悲欢离合。
走过桃花巷,出了青阳镇南门,便是一望无际的深山老林。就算青阳镇极其富有打猎经验的猎人,也不敢独自进入。
少年无畏,步履坚定。
出南门,向前走一百米,便没了路。是一个叫未央山的地方。未央山,林木茂盛,凶兽出没。常年一股腐朽气味。
二蛋拄着桃木剑,不断向前。此时的他,才三岁。但已然力气过人,若是有拦路的石头,树木,皆被他一脚踢开。
寻常鸟兽,被他惊的四散。
森林里常年晒不到太阳,偶尔有阳光从遮天蔽日的树木中透露进来,照在二蛋的身上。
恍若神童。
不断前行,但似乎未央山,有种魔力,他始终也走不出。
他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气喘吁吁,气呼呼的脸蛋显得格外的红。
“父亲母亲。你们究竟在哪里?”
这时他才大喊出声。
原来只是睡醒后,想要寻得父母。想要寻得剑炉之地。只记得父亲偶尔酒醉时说过,剑炉在青阳镇深山里。若是没有符篆在身,寻常人去不得。
不信邪的他,带着桃木剑,含着眼泪想要去看看那座剥夺了他父母陪他时间的炼剑炉。
他想知道,那座炼剑炉,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可以让他父母放弃陪他,放弃他的童年…
但是在未央山,却迷了路。
此时,他坐在石头上。气呼呼的瞪着眼前的一棵花朵,他仿佛觉得,那朵妖艳的花,在故意嘲弄他。
越想越气。提起桃木剑,手起刀落,就要将那朵花碎尸万段。
诡异的是,他竟然一剑劈空。那朵花竟然瞬移向十米开外。
少年不信邪,起身,卯足了劲,再次前砍后劈。但那朵花,就像长了眼睛跟腿似的,总是能出其不意的躲避过他的剑。
最后,少年劈砍的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觉得委屈死了,寻父母寻不到,竟然连一朵花,也如此欺辱他。
“哈哈哈。”
忽然一阵笑声自树上传来。
一个浑身火焰铁甲的男子此时环抱着巨刀,正站在一棵纤细的树枝上捧腹大笑。
二蛋顿时停止了哭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使劲揉了两下眼睛。然后才惊呼出声道,“鬼啊!”后,不断倒退身子。
男子笑着摇摇头,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如同一根羽翼落地般毫无声响。
二蛋此时被吓得脸色发白,不断后退,直至靠在山体上。在他后退的同时,那朵妖艳的花,如同长了脚丫子似的,飞快而逃。
男子只是一招手,妖艳花朵便如浮萍一般飘向他的手中,然后囫跄吞枣般将妖艳花朵一口吃下后才正眼看向二蛋。
“该吃了你了还是吃了你呢?”
男子似乎左右为难,再次环抱着巨刀。
良久后,他才摇头叹息一声。竟不再管二蛋,一转身,再次隐入森林。
二蛋被吓傻了,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尿了裤子。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神恶煞之人。与此人对视,仿佛面对着一条来自地狱的恶犬
麻绳专挑细处断。天空竟然也阴沉起来,腐朽的森林里,气味更是难闻。
良久后,二蛋才从慌张中醒悟,大哭起来。就连眼泪鼻涕流进嘴里,也不管不顾。
绝望的如同掉进陷进里的惊慌失措的小白兔。
然后,他便看见了那个眼里有光的少年。虽说他瘦弱不堪,但是只要看见他,二蛋总能莫名的平静下来。
一二背着背篓站在他的面前。与一二同行的姜老头只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二蛋,便再也不管不顾。大步向前走去。
在姜老头眼中无悲无喜,就如同看见了花草树木一般。
一二皱了一下眉头,不曾思考便脱下自己唯一的短褂,替二蛋遮住了尿湿的裤腿。
一二裸着上身,将沉重的背篓取下,单膝跪地,背起了二蛋。然后一手提着背篓。
走时,还不忘放在二蛋身边的桃木剑。只因二蛋说过,以后要靠此剑,行仗天涯。
他从未忘记过别人所说的事,尽管微乎其微。
二蛋趴在一二的背上。自始至终,一二从未问过二蛋发生了何事。
这让二蛋每每想起,便热泪盈眶。
君子不问人羞耻之事。
二人一路前行,姜老头早已不见了踪影。天色昏沉,林中燥热,蚊虫蛇蚁极多。二蛋亲眼看着各种蚊虫落在一二的身上,想要替一二驱赶,但只要他一动,一二便步履阑珊,险些栽倒在地。
“二蛋,没事。”
一二语气温和说道,“姜老头说了,吃了他的驱虫丹,别说是寻常蚊虫蛇蚁,就是大妖来了,也得避着我走咧!”
二蛋想要反驳,他明明亲眼看着,被蚊虫叮咬过的地方起了红包。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过,从那时候,二蛋便记恨上了姜老头。以为姜老头是江湖骗子。以至于后来姜老头百般想要收他为徒,都被他摇头否定了。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缓缓走向青阳镇。一二始终没有问过二蛋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为何会尿了裤子。
所幸,一二对于那条路极其熟悉。二人虽说走的缓慢。但都有惊无险。
走到了深夜,总算安全回到了青阳镇。
到青阳镇时,二蛋的裤子已被自然烘干了。
穿过桃花巷,便是桃花庵。
在桃花庵门口,一二放下了二蛋,然后蹲在地上,替一二擦拭了鼻涕后才说道,“回去之后,别告诉你父母,是我送你回来的。只说去朱门巷看马戏去了。”
二蛋只以为一二安顿此事,是害怕与自己父母说了,会惹来一顿皮条之祸。所以未做深究,便欣欣然点头前往。
待二蛋走远,一二才穿上带着二蛋尿骚气的短褂,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
目光平静。
他六岁了,没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