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先生点评完秦琅的文章后,便开始了下一位,时间一点点过去,教室里只留下晏先生语气严肃的说话声,直到所有学子的字和文章都被先生一一点评。
到了次日,丙戊院便开始了正式读书的日子,每日早晨跟着先生背书,吃早饭,然后中午学经义,下午练字。
秦琅因为自身的文采缺陷而被晏老师布置了一项特殊任务,先是将所有他能搜集到的诗词背诵下来,然后,每天琢磨出两首诗,不拘格式,不拘题目,哪怕写出来的诗烂到极致,憋也要憋出来。
诵读为本,读中悟情,日积月累的积攒或许能熏陶出秦琅的文采,这是晏夫子的教学方式之一。
于是每逢晨间或傍晚,白鹿书院便能看到一个身着青衣长衫的小书生站在一棵草或者一朵花面前念念有词,抓耳挠腮。
对于古代学子,他们从小就是接受诗词熏陶,写诗作赋信手拈来,只是好坏的差别,但是作为一个思维方式已经定格的现代人来说,写诗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但在学院中每天晃悠,秦琅除了晏先生布置的课后作业诗词以外,收获也很大。
例如晏先生,他和秦琅一样,是耕读人家,但秦琅的先辈们富过,留下了不少家资,足够让秦琅安心读书,但晏先生却是真正的从农家子奋斗上去的,小的时候耕地砍柴,靠着家里资助上了私塾,考取了秀才,又靠着村里人资助考上了举人。
晏先生中举之后,名次靠前,考进士入朝为官,前途一片坦荡,但他却在二十岁人生最辉煌的时候放弃了仕途,回到村里,亲自给百姓启蒙。
他开了一家露天小私塾,男女老幼皆可听学,在他的努力下,最终使得一个村子的男丁大半都有了功名,村里的女孩子也因为识字而百家求娶。
此举在二十年前轰动朝野,陛下听闻民间有此良才,便下旨招揽入宫给皇子们讲读,没想到晏先生却以帝都人才济济,而他才疏学浅,此生立志为百姓开蒙,为贫苦农家子谋求一个出路,陛下大感于怀,御笔赐下一块“有教无类”的牌匾。
即便是晏先生现在在白鹿书院当先生,他依旧会每天都在山下的村落里教百姓读书识字。
秦琅有一次跑到后山的断崖上观察松柏,绞尽脑汁的想着该用什么词来称赞它横七竖八的枝条,就见山长一身粗布衣衫,背着药娄从山上下来,最开始,秦琅还上前和山长打招呼,但后来,便见怪不怪了。
学院里的老师有不少从官场上退下来的,各自都有一些小爱好,例如山长,他出生官宦之家,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后开始读书,但读着读着就弃文学医,一学就是十多年,还解了两例疑难杂症。
后来在家人的逼迫下,重新开始学文,科举考中了探花郎,当了两年官后,山长看不惯官场沉浮,便辞官不干了,跑到白鹿山上接手了白鹿书院,自此,山长除了教导学生之外,空闲时间上山采药,下山当个坐堂大夫。
白鹿书院是个神奇的地方,在这里的每一个先生单独拎出来都有自己的一段传奇故事,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它奉行一个宗旨:
读书人有三大目标:忠君,爱国,为民。
先生们一生都在坚守着儒家思想: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
在某种程度上,儒家学子是最传统的封建古人,但他们为这个时代坚守信念,传递薪火,他们不如日月耀眼,却像萤火一般发挥着自己的余热和光亮。
国家安稳时,他们可为官一方,为民请命;他们亦可行走乡野,治病救人;也可居于深山,当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先生。
但当国家危难时,他们亦可放下手中笔,拿起杀人刀,抛头颅洒热血。
秦琅听到这里,才隐隐可见古代读书人之风骨。
读书人是复杂的,也是纯粹的,在这样一群理想主义者聚集的地方里,它总有一些地方悄无声息的改变着进入到这里的所有人,包括秦琅。
时间转瞬即逝,秦琅在白鹿书院求学三年,在他的诗赋有了一个阶段性的提高,晏先生告诉他文章火候已到,便赶在考试之前报了名。
秦琅考完试后正背着包袱从府州返回到了镇上,准备回村。
此时,清槐村里,两名衙役敲锣打鼓的进了村,停留在了秦家门前,对着秦夫人报喜:“令子于北周朝六十三年参加我朝府试,考得红榜第三名,得中秀才,我等特来向夫人报喜”
秦夫人大喜之下,苍白的脸上多了两抹红晕,她收到儿子准备科举的信,便一直挂心此事,还早早的准备了红封,现在正好用得上:“劳差爷幸苦走一趟特意报喜,这点心意算我儿请两位差爷喝酒吃茶”
秦琅回村之后,便受到了村里人十分热情的打招呼,推开大门,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接着从厨房里出来一位端着药碗的女孩。
定睛一看,这不是原女主何晓晓吗?她怎么在这里?
“是琅哥儿回来了吗?”
秦琅听到屋里母亲略带沙哑的呼唤,心里预感不好,冲进了屋里,却见母亲虚弱的躺在床上:“母亲,儿子回来了”
秦母三年未见儿子,如今见儿子身量见长,从一个小男孩长成了这般温文秀雅,挺拔如竹的模样,忍不住看了又看:“我儿清减了不少”
秦琅:褪去了婴儿肥,再加上锻炼,有了肌肉,脸部轮廓便显了出来。
秦琅眼含担忧询问道:“我观母亲精神不似以往,脸色也不好,可是身体有恙?”
秦母叹了口气道:“今年开春不知为何身体沉重,大半时间卧床休养,村里镇上的大夫看遍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开了补药,暂且养着”
儿子回来了,秦母也有了主心骨,来了精神,将这三年田里的出息,还有劳务用工花费的银两,不拘细节一一告诉秦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