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少年坐在凳子上,一笔一划在纸上落字,一个时辰后,文章被童子交给了先生考评。
一盏茶后,文章被返了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块木刻。
持有两块木刻便可在白鹿书院入学,秦琅拿到学院下发的校服和住宿号,嘴角勾了起来,告别了童子,去院外将好消息告诉舅舅。
白鹿书院的招生考试结束,未通过的遗憾离去,通过的聚集在一处彼此熟悉,在学校上学这件事对于秦琅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没有去和别的新生攀谈,而是换上了校服,在书院里逛了一圈,了解大概布局位置。
很快钟声响起,新学子入学院参加祭孔仪式开始。
孔圣乃儒家学派的创始人,白鹿书院为其专门雕刻一座三米的雕像,学生们站立雕像前,跟随着山长也就是校长祭孔,师长们站立在一旁神色庄严。
秦琅抬头,一眼就看出这位山长乃是之前校考他的中年男人。
天地君亲师,师承薪火传。
在古代尊师重道可不是开玩笑的,这是一个读书人立身之根本,在这样的场合里,要是下面的学生敢挤眉弄眼,老师们都有权利将他赶出学院,并且还能以不尊孔圣之名直接夺了他的功名。
祭孔仪式结束后,山长讲述了白鹿书院的历史,还有学院的老师们都有谁,最后用文言文说了一段激励新生的话,用秦琅的话来说,就是给他们画大饼的,周围的同窗们一个个激动的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指天明志。
白鹿书院学子们按照甲乙丙丁分配班级,秦琅为最末的丁班,待他学业进步考取了功名后,就可以升学到丙班。
教学楼后面则是学子的居所,山长将片区划分为四片,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标志,秦琅分配的住所便是竹园的子卯院。
院子不大,有四个房间,左右对称,各有卧室,书房,里面的床板还是架子都空荡荡的,秦琅看过对面也是如此布局。
果然,一个背着巨大行李的学子姗姗来迟。
“这位兄弟,在下许子望,江州人士”
秦琅回了一礼:“在下秦琅,安皖人士”
两人在院子里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屋整理行囊。
到了下午,两人将房间收拾好之后,这才一起出门寻找食堂,半路上交流彼此看书的进度。
许子望为人豪爽,颇为健谈,再加上秦琅的性格温良,说话有理有据,少言精简,令人信服。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互相探出彼此的性格秉性,是个能交好的人。
许子望觉得出门在外求学,谁都想要碰到一个好相处的舍友,这样也能安心求学,现在看来,他的这个舍友还不错,至少第一面许子望对他很有好感,便提议道:
“秦兄弟,你我同一天考进白鹿书院,又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也算缘分,将来还要共处一院,一门同窗,一师相承,我年长你几岁,不若我为兄,你为弟,可好?”
秦琅见此拱手应答道:“也好,许兄”
许子望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不少,爽朗大笑道:“秦弟”
在学院第一天就交了一个朋友,秦琅还是挺高兴的,次日两人一起来到丙戊院教室。
白鹿书院此次考试人数两千人,考上的却只有一百人,算得上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在秦琅到之前,教室里已经有好几个学子在座位上等待。
钟声响起,一个拄着拐杖,头上带着纶帽,背着一个包裹的老年人走了进来,教室里有些嘈杂,老年人将拐杖重重的落在地上,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都给老夫安静”
“老夫姓晏,是丙戊院的讲书先生,想必各位在昨日都参加了祭孔大典,山长讲述了咱们白鹿书院的规则,现在我来给尔等讲述一下日后的课业时间,德业稽查……”
晏夫子很是严格,将这些规则讲述完之后,便让学生挨个提笔落字,这个是书院的传统,每一个新入学的学生都得在侧面的留字墙上落下自己的字迹,待到离开时,便可以在旁边落下一模一样的字,以示出师。
求学时期的稚嫩字迹对比学业有成的成熟字迹是不一样的,这也是学院校考学生进步的最有效方式之一。
只见晏打开包裹,露出里面一摞纸张,并且叫出了第一个人名:“秦琅上前留字”
秦琅也没想到第一个会是自己,他整了整衣袖,在万众瞩目下起身从座位上做了出来,拿起毛笔,沾上墨水,走到留字墙前,稳稳的落下一个人字,随后放下毛笔,走到晏夫子面前拱手弯腰行礼:“晏先生,学生已留字”
晏夫子将那个人盯着足足看了一分钟,随后才打开秦琅的文章,慢悠悠道:“你临摹的乃是正楷,有两三年功底,但字迹呆板有余,灵韵不足,但胜在儒之一道以人为本,做人,敬人,爱人,人字合乎民,合乎国,合乎道,此字为上等”
本以为是贬他的,没想到最后又褒了他,秦琅弯腰施了一个学生礼:“谢先生夸赞”
却不料晏夫子摆了摆手,将一纸文墨摊开摆在书案上:“先别急着谢,老夫说完了字,再来说说你所做的文章吧,此文泛泛,匠心太重,毫无才华可言,但胜在基础扎实,偶有灵巧之思,体贴民生不易……”
总而言之,秦琅的文章干货满满,争对某个问题可以有效快速的想出解决办法,找出一个最优解,这是理工男的优势,却也是劣势。
哪怕将父亲和祖辈的诗词翻遍了,也背过了,但是让秦琅自己写首诗,那一定是个惨不忍睹的大灾难。
幸亏童生试题只是最简单的默写,府试被秦琅套用了父亲写过的一片文章,掐头去尾,修改语句之后,才侥幸得到了案首。
秦琅的文章拿出去唬一唬普通人,或者那些才学并不出众的人完全可以,甚至还有一种不明而厉的感觉,但放在真正钻研了一辈子文章的大儒面前,那可真是一眼就能看出虚实。
晏夫子很直白的将秦琅的缺陷指点了出来,在他看来,秦琅身上有很大的潜力,他在干实事的能力上绝对是块良材美玉,但在文采上面确是另一个极端,说是朽木都不为过。
而这两个极端放在他的文章上面就完全显露出来了,这一纸类似于发表文件的文章让山长和晏夫子都震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