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探诗的一只手紧紧捏着手巾。
“我不该不自量力与你争抢,更不该受四哥哥的胁迫去陷害你。”
白月笙有点诧异。此刻眼前这个说话谦卑的女子,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出身名门,性子极骄纵的秦探诗么。
借着抬头去瞧秦探诗的工夫,白月笙才得细细打量她。
秦探诗身上穿着件轻薄缎子所制的粉色绣桃花衣裙,衣料成色艳丽,很衬她的美貌。她的衣裙风格有些往简化了的洋裙靠拢,但依旧能看出来带了些本土特色的。
视线很自然往上移,白月笙瞧见了秦探诗的脸。
她的妆很浓。
即使她的妆再浓艳,也难抵整个人的憔悴感。
不得不说她憔悴了好些,眼里再也不见那个千金大小姐的傲气,反而是很落寞,仿佛还有些类似怅然的情绪。
大抵更贴近迷茫吧。
从秦探诗的打扮和刚才和侍者的对话里,白月笙似乎看出了什么。
是了,如今的秦探诗,和今晚陪同在李仲身边的两个女子如出一辙。
白月笙摇摇头:“都过去了,况且我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秦探诗轻叹了声,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仰头送了口酒入腹。
白月笙:“你是如何来到这的?”
不是说之前范大帅带一家老小跑去了西京么。
西京那边各路势力盘根错节,其中还有旧朝人贼心不死,勾结倭国企图卷土重来。这样的地方,的确离得越远越好。
可她如何落得如此?
自从范大帅遭了事,白月笙就与范云失了联。
不过是因为某件事联手的友谊,分道扬镳失联是必然的结局吧。
秦探诗笑了笑:“我随范家人逃去西京没多久后便小产了,而后范昂以减少开支、及效仿外国人习俗为由,把我和他其他的姨太太皆卖给了他的朋友,只留着范夫人一人。几经辗转,我来到了这里。”
与其说是朋友,其实就只是做奴隶生意的人,人称牙商。
虽然王朝被推翻,从此这些旧东西被废止,但这样的事屡禁不止。许多大户人家在如今依然用这样的法子收做工的下人。
不是秘密,却也叫人痛恨。
白月笙讶异。
小产被卖掉,自西京来到津南...秦探诗一个世家小姐竟落魄至此,入红尘。
白月笙问:“为何不回秦家?”
秦探诗轻笑一声,笑里满是自嘲:“三哥哥不留我,四哥哥身死,秦家人惧怕三哥哥,对我避之不及。我无法,只能留在这里。”
白月笙和芜枂相视一眼。
抛开从前恩怨,单看这件事的话,姓范的可真没良心。
有些姨太太跟了他十多年二十多年生儿育女,没有功劳最起码有苦劳。最后竟能一点情面不讲,以金钱的方式赶走了她们。
落得这样的下场,足能见得当今女子的地位。
后来白月笙回到所住房间,心里依然久久无法平复。她脑里不断回响临走时,秦探诗口中所说的话:
“烟花之地,了却残生。”
真叫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