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傍晚总是带着一丝凉意,一丝恬静。
张家宅院的餐厅里,今天气氛看上去有一些特殊。在肃穆的氛围中,又带着一些热闹、一些惊奇。
两张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肴,桌子上坐满了人,桌子外围也站了一圈人,坐着吃饭的,站着夹菜的,穿穿插插,有序而又带点热闹。
然而此时的程竹君感觉异常尴尬和坐立难安,因为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就好像好奇心大爆发,这些人一有机会就会偷偷来瞧她,瞧完后有些还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以后应该就是张夫人了。”
“真好看啊,少爷好福气。”
“带的儿媳的孝,看来十有八稳。”
张守业全当没看见,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小骄傲,他正和程竹君坐一张长凳上,正不停的帮程竹君夹菜。当然,如果换做张守业被这样瞧着看,他一定会恶狠狠的,一个一个瞧回去。
红姨坐在旁边的一张长凳上,时不时的还帮程竹君介绍着桌子上的菜肴,眼中情不自禁的带着笑意。
“守业带竹君小姐在四周逛逛嘛,消消食。然后稍微休息下,养好精神,晚上可是要守灵的。”见吃的差不多了,红姨对张守业道。
张守业回道:“好的,红姨,等下我就带她在院子四周逛逛。”
红姨接着又对程竹君道:“竹君,东厢那边的客房,我叫人整理出来了,等下去适当的休息下。”
“谢谢红姨。”程竹君点头道。
......
招牌街上的一间猪肉铺,开了也有半年了,在街尾与居民楼交接的位置,猪肉每日看着也新鲜,位置也不错,按理说应该生意不差,实际情况却是,经常卖到夕阳西下,炊烟渺渺也没卖完。只因啊这店老板,一个月中,都有近小半日子闭门谢客,不予营业。周围的店家、顾客,见了都是纷纷摇头,真是明珠暗投啊。
这日傍晚时分,肉铺的肉还有近五分之一没卖完,店老板叹一声:“不景气啊。”无奈的插上门条闭店了。
一个大鼻头年轻人,静悄悄的推开猪肉铺的后门,走了进去,反手带上了门。
猪肉铺里亮着一盏煤油灯,店老板正在数着铜板板,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对着黑暗中,瞧不真切的年轻人微微颔首道:“吴公子。”
“谢老板,看来生意不好啊?”吴公子轻笑道。
“哈哈,吴公子说笑了,我就不是这块料。”谢老板自嘲道。
“谢老板确实是大材小用了。”吴公子深以为意。
“哈哈,说笑了,说笑了,我也就是个能卖卖脚力的苦力哈哈,也亏吴老板看得上,三生有幸啊,哈哈。”谢老板似乎是个很乐观的人。
“谢老板,确实是有一事,极重要,需要你急速传递给吴老板。”吴公子收起玩笑,认真道。
谢老板收起笑容,正色道:“请说。”
“这月17号,青联会将组织大规模的游行、罢工来反对张耀祖的专制。针对这次游行,我制定了一个计划,请你尽快传递到吴老板那里,看他的意见如何。”吴公子说完,从怀中掏出两封密信递给谢老板。
“还有一封信,请你转交给朱孝如。”吴公子补充道。
谢老板收好密信,询问道:“我现在就出发?”
“莫急,今夜还有一件事,需要谢老板安排,忙完后再去即可。”吴公子摆手道。
谢老板道:“吴公子请说。”
“知会赵启珏,让他带周知行去临香楼,让他想办法,告知周知行以下话语:‘程竹君被南园地主张守业,拐骗到张府了,怕是凶多吉少’。”吴公子说完,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鼻头。
谢老板领命道:“我这就去办。”
“等等。”吴公子打断道,似乎心中还在酝酿。
谢老板在一旁静静等待。
片刻后,吴公子放开了神情,只是随意道:“罢了,先就这么安排着吧。”
吴公子所顾虑的,只是这般安排,恐有变化,不一定朝着他预定的时间和方向发展。
“明白了,没其他事的话,我现在就去办。”谢老板见吴公子没了其他下文,便轻声向后门走去,临出门时,回头道:“吴公子案板上的肉不错,有兴趣的话,带回去下酒。”说完,人就不见了。
吴公子没接谢老板的话,半晌后,才自言自语道:“我是否该去见一见张耀宗?”
夜色中,招牌街的街道,影影倬倬,吴公子似是漫无目的的走着,行不多步,却又停了下来,轻轻低语了一句:“还是以后再说吧。”
朦胧月色下的国立大学,成双成对的学子,或牵手于长廊,或倚靠于湖边,或对坐于树下;更有那三五学子,或相约于草坪,畅谈理想;或漫步于跑道,强迫体健;或汇聚于地图,分析国势。年轻学子的热闹,可以是安静,也可以是迸发火花;年轻学子的交流,可以是眼神,也可以是以梦为马,年轻学子的心怀,可以是钟情,也可以是以国为家。然而夜晚学生最多的地方,还是图书馆,以我学识,滋养中华。
周知行躺在单人宿舍的木床上,蜷缩一团,双手不停的在胸间抓挠着,嘴中也含糊不清的念叨些什么,神情看上去很萎靡。
周知行,国立大学周副校长极宠溺的公子,从万众瞩目的学子之星,到眼神空洞的公子哥,只用了半年时间。坠落的原因,外人不知内情,周知行就很清楚,他坠落的祸首,和精神的救星,都是同一个人——赵启珏。
单人宿舍的门被推开了,周知行毫无察觉。
推门而入的正是赵启珏,长发、小脸、薄唇,周知行的学弟。他笑着说道:“周公子,今夜无事,便与我一同去烟渺楼,如何?”
周知行一个咕哝翻身起了床,“去,现在就去”,他边说边牵起赵玉珏的手向门外走去。
赵玉珏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说道:“别急,别急,快松手,叫人瞧见,成何体统。”
周知行置若罔闻,闷头就向外走去,他的心和身早就飞去了那烟渺楼。
自从他堕落后,周校长就断了他的财路,恨铁不成钢却又无计可施。他知道儿子极钟意女子师范的程竹君,也想成全他,希望他能借此改掉恶习,回头是岸。可是程竹君根本看不上他的儿子,周校长也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