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天才蒙蒙亮，张守业一个人就偷偷出了门，脚蹬着自行车，骑的飞快。
二十里地，不短的距离，才驶出没多久，就飘起了毛毛细雨。一路顶着寒风，冒着细雨，双脚蹬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这弄得张守业苦不堪言。
二十里地仿佛骑不到头，张守业一边蹬，一边不停的给自己加油：“你大爷的，你大爷的。”虽是摇摇晃晃，好在不曾摔倒。到最后几里地的时候，已经骑的是S型路线了。憋着最后一口气，终于见到女子师范的校门了，就近寻着一棵大槐树躲雨，下的车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双脚摆子打个不停，索性把自行车往树下一丢，也不管舒不舒服，直接往车架上一躺，只想呼呼睡过去了。
躺久了，终究是硌硬的很，只能恨恨的想着：“要是不下雨，老子躺这块草地上该多舒服。”，背实在是不舒服的紧，只好扶起自行车，停好，双脚蹬地，半坐在车后座上。双脚倒是不打摆子了，全身却颤抖的紧，冷的龇牙咧嘴。
陆陆续续有一些女学生，撑着油纸伞走出了校门，路过张守业的时候，都张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张守业一开始没好气的一个一个回望了过去，到后来懒得搭理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样子。
正在愣神的功夫，一把油纸伞举到了头顶，张守业抬头望了眼油纸伞，低头又看了眼眼前人，一个猛子就站了起来，含糊的说了句：“早啊。”不等对方开口，又接着说道：“我刚才坐在这里是不是看着有点傻？”
来人正是程竹君，她疑惑的答了两个字：“什么？”
张守业没好气的道：“我就纳闷了，你们那些个女同学，路过我的时候，一个个都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程竹君噗呲一笑，答道：“是有点。”
张守业挠了挠头，说道：“看来是有点像傻子，只有你说的我才信。”
“少贫嘴了，伞帮我拿一下。”程竹君说完就把伞递到张守业手中，从撑伞的胳膊上，拿下风衣给他披好，又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给张守业系好，打了个扣结。
张守业一下子被沙入了眼，程竹君抬头望了一眼，问道：“怎么啦？”
“雨水进了眼睛。”
“我这伞又没洞。”
“......”
“能不能请我吃个早饭，饿的可怜。”张守业小心说道。
“走呗。”
“好嘞！”
程竹君挡住欢欣雀跃，指着自行车道：“你先把自行车推到门卫室吧，我跟门卫熟。”
停好自行车，两人来到学校对面一处包子铺，要了两碗小米粥，三屉小笼包。张守业也不客气，端着两碗小米粥，寻着店内一处空桌子就坐了下去，还招手示意程竹君快过来。
程竹君见边上一棵树下，蹲着四五名乞丐，挤在一起躲雨，被冻得瑟瑟发抖。又多买了十几个包子，送了过去。
程竹君坐下后，店家也送来小笼包。张守业感叹：“程竹君，你心肠可真好。”
程竹君低头吹了吹小米粥，抬头望了会张守业，才道：“不像某些地主吧。”
张守业被暴击了：“额...”
程竹君瞧着有点窘迫的张守业，把两屉小笼包往他面前推了推，说道：“不说这个了，你先吃东西吧。”
张守业确实饿慌了，毫无顾忌的狼吞虎咽起来。
程竹君看着狼吞虎咽的张守业，也不免好笑：“怎么看你也不像地主家的少爷，倒像个饿死鬼样的。”
张守业是真无奈：“你是不知道，天还没亮，我就出了门，水都没喝一口，顶着细雨，连骑了二十里地，才到你学校。”
程竹君似乎觉得十分有趣，说道：“你这衣服这么紧要？冒雨也要跑过来？”
张守业连连摇头，说道：“这衣服真真是一点不打紧，只是嘛...。”
“打住，又要贫嘴了。”程竹君一脸无奈。
粥有点烫嘴，但双手捧着，却是暖暖的。
程竹君问道：“等下你要去哪？”
张守业老实答道：“不知道啊。”接着又追问了一句：“你呢？”
程竹君小声说道：“我要去参加青联的集会。”
“我能去吗？”张守业也小声问道。
程竹君掏出手帕，擦了擦张守业嘴边的粥渍，说道：“我们出去再说吧。”
秋日的小雨下的淅淅沥沥，寒冷中，带着一丝孤凉的宁静。
张守业右手撑着伞，伞下共着两人。寒风阵阵刺人骨，细雨微微扰心神。张守业悄咪咪地贴近程竹君。
程竹君踩了他一脚。
“上次与你一起演讲的同学，后来怎么样？”张守业赶紧打破尴尬。
程竹君似乎有了心事，沉默了半响，才道：“被抓走了两名同学，正在想办法营救。”
张守业连忙同仇敌忾：“张耀祖来了后，这些巡警，恶如土匪，真的很可恶。”
“这次集会，就是要声讨张耀祖的。你还是别去，抓到轻则坐牢，重则没命的。你就送我到这吧。”程竹君平了平心绪，认真的说道。
张守业满脸无奈加无赖：“再淋雨，真就要生病了，唉，可怜啊，这陌生的地方也没人管。还是你去哪，我就去哪，没命也要去的。”
程竹君被逗乐了：“没命都不怕，你倒怕生病？”
张守业被哽住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欺负老实人。”
程竹君苦笑：“好吧，你要去就跟我去吧。”
原来这雨，也不是这么讨厌。
“张守业。”程竹君没来由的喊了一声。
“嗯？”张守业吓了一跳。
“你爹不同意你去的。”程竹君扭头望着张守业。
“嗯？”张守业不明所以。
“守业、守业，你爹让你好好守住家业，不要去冒险。”程竹君有点小认真。
张守业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家被这些匪兵敲竹杠，敲怕了，我爹对他们恨透了，是一百个支持的。”
走到一僻静处时，程竹君神情严肃，说道：“我并不是不想让你去，只是今天的集会，都是核心人物，你去参加，就意味着你必须要加入青联。而我们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想办法扳倒张耀祖，风险很大的。”
张守业毫不犹豫：“你去的，我便也去的；你做的，我便也做的。是生是死都无惧。”
程竹君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番张守业，像是刚认识般。
张守业被瞧得发麻，小声问道：“青联是什么意思？”
“......”
“你连青联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要跟我加入？”程竹君只觉血冲天灵盖。
张守业委屈吧啦的：“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不算我的错。但这也不妨碍我加入是不是？”
程竹君想了想，也分不清是谁的错，便很认真的解释道：“青联是救国青年联合会的简称，青联的目标是要中国走向共和，走向民主，人人平等，人人自由。”
张守业挠了挠头，不是很明白，“有点不太懂呢，不过你认为是对的事情，那一定是对的就没错。”
程竹君望着身侧这个冒着傻气、稀里糊涂的家伙，没忍住，一阵“呵呵”直笑。
见他似乎不太明白，又换了个说法：“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中国强大起来，让同胞团结起来，不再受洋人的欺辱。”
“对啦，早这样说嘛，我不就早懂了。”张守业一副我不是白痴的表情。
“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青联啊！啊！”
“我知道，我是想问...”
“明白了，郊外一座竹海中的老宅，从这里过去，还有5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