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年初,随着第一盏灯在潭州亮起,潭州迎来了快速发展。
潭州市招牌街,是一条500多米的老商业街,也在这年,老酒换新瓶。
然而这样的好势头,只过了一年,便偃旗息鼓。只因潭州来了个大恶人--湖南督军张耀祖。
19岁的张守业,披着件风衣,自认很潇洒的带着两名跟班,在落满秋叶的招牌街上,游手好闲,四处逛荡。瞧见好看的娘子,免不了上去夸赞两句,却也不会做出什么龌龊之事。更知不能张扬,只因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小命说丢就丢了。
寻见一角人员聚集处,本着有热闹不看王八蛋的原则,也带着两名跟班挤了过去。
人员聚集的中心处,是一处搭着棚子的露天戏园,戏园的戏台上扯着一副横幅,上面写着八个大字“铲除旧制,还我民主”。张守业虽是一名十足的纨绔子弟,但也不是不学无术的草包,他自然是认识这几个字,更明白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深知此地不可久留,带着跟班正准备开溜,却突然被一名,正慷慨陈词的年轻女学生吸引住了目光,只一眼,就被掐住了心神。
台上慷慨陈词的女学生,齐肩短发弯弯眉,脸如鹅蛋气如梅,大大眼睛剪秋水,小小鼻子盈盈嘴。她,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的围巾,身穿蓝色长袍,齐领,前襟右掩,内套蓝色长裤,脚蹬黑色布鞋。女学生的身后,还有四五名统一着装的女学生,在演讲到热烈的时候,会遥相呼应,烘托气氛。
管他世事轮回,星河倒转,生死贱贵,张守业就那么直直的望着, 望着,仿佛世间只剩下那一袭蓝色的身影。
围观的人群开始一阵骚动,两个跟班连忙拉住张守业,急切的说道:“少爷快走,巡警过来了。”
无动于衷。
“少爷,少爷!”
置若罔闻。
两人准备扛起少爷跑路了。
张守业却突然回过神来,伸长脖子望了眼身后,只见身后远远地有一队巡警向这边奔来。又瞧了瞧戏台,只见戏台上四五名学生,正围住发言的女学生,似在商议什么,之后便四散奔逃了。
张守业眼瞧着那袭蓝色的身影,向自己这个方向奔来,他却没有随着看热闹的人群四散离开,而是脱下风衣,快速的迎了上去,小跑到女子身前,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一把把风衣披在她的身上,胡乱的扣好扣子,揽住她的肩头,飞快的向街边的一栋酒楼走去。两个跟班也紧紧跟着。
入到酒楼,寻着角落里一张空桌,就拉着女子的胳膊,一起坐了过去,嘴中还同时喊道:“店小二,点菜啦。”
店小二跑到跟前的当口,两名巡警也进到酒楼中,环视了一圈,盯上了张守业这一桌,缓缓的走了过来。张守业察觉到身边女子脸色不对,忙在她大腿上轻轻拧了一下,女子也是灵犀所致,迅速的换上了一副微笑的神情。
见两名巡警就快走到身前,张守业连忙迎了上去,堆着笑脸说道:“两位军爷辛苦了,小的我是巡警第七小队队长李志新的朋友,这里有点点小小心意,犒劳犒劳两位军爷。”说完就把两块银元塞入其中一名巡警的手中。
两名巡警掂量掂量手中的银元,对视了一眼,都换上一副笑脸,其中一名文绉绉的说道:“哈哈,原来是李队长的朋友,幸会幸会,我们就不打扰公子吃饭的雅兴了。告辞了,告辞了。”
张守业接话道:“两位军爷要不一起喝点?”
“不了,不了,我们还有公务在身。”说完两名巡警就出了酒楼。
待张守业坐下后,一名跟班好奇的问道:“少爷什么时候认识的李队长?”
张守业对站在身边的小二说道:“上几个拿手好菜,上一壶好酒,快点。”
“好嘞。”店小二领命而去。
此时张守业才小声回道:“我哪认识什么狗屁李队长,只是无意中知道有这么个人叫李志新而已。”
说完又转头对着女子打趣道:“刚才慷慨陈词、意气风发,现在怎么成哑巴了。”
年轻女子努了下嘴,说道:“刚才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张守业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道:“我叫张守业,没什么好名声。”
年轻女子奇道:“怎么是你?我知道你,传言你游手好闲,十足的泼皮无赖。”
张守业拱了拱手,颔首道:“小姐,真是谬赞了。”
年轻女子“噗嗤”一笑,抿嘴道:“真真是泼皮。”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张守业问道。
年轻女子答道:“程竹君。”
张守业“咦”了一声,问道:“程字布庄程老头的女儿?”
程竹君点了点头。
张守业笑道:“那我们小时候可是见过一面的。没猜错的话,你今年正好十八,对不对?”
程竹君不置可否。
张守业叹息了一声,遗憾道:“小时候怎么就不定个娃娃亲呢。”
“你......”
用餐过后,四人走出店门,程竹君正欲解下风衣,张守业见状,连忙阻止道:“别别,那些个不干人事的,如果没抓到正主,说不定会胡乱抓几个学生顶包的。”
程竹君便不再解风衣。
张守业仔细瞧了一眼,赞叹道:“还别说,你穿这风衣真好看。”
程竹君也不接话,只说道:“我要走了。”
张守业忙道:“我送你。”
“谢谢,不用了。”程竹君回道。
张守业不舍:“路上可要小心。”
临走前,程竹君很随意的说了一句:“不要做坏地主。”
张守业甚为认可,答曰:“不做坏地主,做个好夫君,可好?”
程竹君顿时无语。摇了摇手,转身沿着街边,冉冉而去。
本以为寂静无声的街道,竟是如此的喧嚣嘈杂,灌入耳中,目眩头晕。
不再犹豫。
张守业拼了命的追了上去。追到程竹君身边,喘着粗气:“我...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程竹君嘴角微动:“你要干嘛?”
张守业正不知如何回答,突然瞥见风衣,灵光一现:“找你拿风衣啊?”
“好,周六早晨,女子师范门口。”程竹君答道。
张守业表面依然风轻云淡,实则早已望穿秋水,强装镇定的说了一句:“好嘞,我一定到。”
“少爷,你这是中邪了吗?”一名跟班一脸坏笑。
张守业没好气的,抓住这个跟班,摇来摇去,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