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打了一圈电话，却是一分钱也没有借来。
他放下话机，气急败坏地骂道：“这些狗日的，没事就来我这里混吃混喝，有事却装聋作哑。只要我这次度过难关，让你们吃屎都赶不上热……”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到吕战站在门前，顿时面色一变，十分尴尬地陪笑：“吕同志，我不是说你的！”
吕战笑道：“我也没有在你这里混吃混喝啊！”
说着，他走进门来，往沙发上一坐：“我是来帮你度过难关的！”
老谢也凑了过来，坐在吕战的身边：“吕同志，你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帮你卖炉具啊！”
老谢盯着吕战的眼睛：“你昨天不是说，要帮我做广告的吗？在省报上做？”
“不仅广告当然要做，还要确保你的炉具能卖出去。如果卖得不好，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提成？”
老谢大喜：“吕同志，你是个讲究人！”
吕战话锋一转：“但是，我有个顾虑！”
“有什么顾虑？”
吕战语速放缓：“我们刚刚认识，我既不是上面派来，也不是你们厂的职工，平白无故地帮你们做广告，省报那边也不会相信我。而且，就算我让你们的产品卖出去了，也没有资格拿这笔提成！”
吕战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年代的企业管理比较死板，你不是这个厂的人，就没有资格为这个厂做事，当然也没有资格拿人家的钱。
老谢想了想：“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
吕战微微点头：“说来听听！”
“我以厂长的名义，任命你为‘暖阳炉具厂’的销售科长，有我开的介绍信，你的工作就好做了！”
“你任命我做科长，不会那么容易吧！你的厂里没有销售科长吗？就算你让我顶替原来的销售科长，也得经过街道办的同意吧？”
老谢说道：“这个厂是我承包的，还签了合同，难道还换不了一个销售科长？”
从去年开始，国家就试行让某些省市给企业放权，其中还没有苏省，直到今年，这个政策已经扩展到国内的大部分地区。
老谢从去年就开始承包，看来，苏省对于企业的放权政策已经走在国家的前面了。
但是，吕战还是摇了摇头：“能做上销售科长的位子，肯定有后台的。如果你把他换了，上面的领导说不定会中止你的承包合同！”
老谢一脸的玩味：“你的意思，我的签了合同也不作数？”
吕战冷笑一声：“在有些领导的眼里，合同只是约束你的一种枷锁，对他们来说，一点作用也不起！”
说到这里，他又解释道：“如果你得罪了某个不该得罪的人，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拿你怎么样，但是一旦你的企业有了起色，他们就会以各种理由把你拿下来，换自己的亲信去干，你等于是为他们做嫁衣裳。谢厂长，你这么精明的人，不会想不到这些吧！”
老谢听了，顿时一拍大腿：“吕同志，你这么年轻，却能想到这么多，这个销售科长就非你莫属了！”
吕战有点懵：“谢厂长，你是什么意思？”
老谢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没想到，你考虑得这么周到，正适合做销售这一行！”
吕战问道：“你们现在的销售科长肯定比我的社会经验还丰富，他岂不是更适合！”
老谢解释道：“现在的销售科长是我的小舅子，他的社会经验是够了，却不认识省报的人啊！”
吕战终于明白了，换了销售科长，老谢不怕得罪某个领导，最多是得罪自己的老婆，晚上不给上床，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的。
即便如此，吕战还是要替老谢着想：“谢厂长，你让你的小舅子过来，我们坐下来谈！”
老谢说道：“你是怕他有意见，将来对你掣肘吗？你不要怕，我有把握治他！”
吕战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让他来，我一谈你就明白了！”
“好、好，我这就去！”老谢无奈地出门。
十多分钟之后，老谢带了一个小胖子进来。
小胖子一见吕战，立即满脸敌意，若不是看着吕战比他高，他可能就动手了。
老谢说道：“吕科长，这是我的小舅子范金标。他听说我要换一个销售科长，正跟我闹别扭呢！不过，你别担心，只要你让我的炉具大卖，我确保他不敢找你的麻烦！”
老谢这家伙被吕战刚才的话打动，不经吕战的同意，就直接称他为科长了。
吕战也没推辞，只是主动向范金标伸出手：“范科长，你好！”
范金标虽然憋了一肚子的火，但是吕战主动示好，他也不便发火，只好握住吕战的手，闷闷地说：“吕科长，你莫要拿我开涮，我的科长已经被你给顶了！”
吕战笑道：“范科长，我什么时候顶了你的位子？难道这一个厂就不能有两个科长吗？”
他这么一说，老谢和范金标同时瞪大了眼睛：“吕科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吕战解释：“谢厂长，你的炉具厂已经在本地有了一定的名气，就算没有我，就算不打广告，范科长也能把你的炉具卖掉一部分。可不能因为我一来，就否定了范科长的作用！”
老谢哼了一声：“就他联络的那几家客户，今年最多能卖一千多个炉子，而且还多是代销，款子能不能收回来还难说呢！”
老谢的话让范金标面红面赤：“姐夫，你……”
老谢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我说错了吗？”
范金标想反驳而没有底气，只好一声不吭。
吕战帮范金标解围：“谢厂长，你少说两句！我的意思呢，保留两个销售科长！”
老谢想了想：“那工作怎么开展？”
吕战指着范金标：“长江以南这一块，交给他来做；我只做江北的业务！”
范金标顿时满脸喜色：“吕科长，你可不要反悔！”
他在自己姐夫的工厂跑了一年的业务，都在常、镇、芜、马这一片，稍远一点的地方根本没去过，更不用说江北了。
吕战又说：“虽然我打过广告之后，江南的销量也会跟着上涨，我也不在乎，就当是交个朋友！”
小胖子范金标这一回主动握住吕战的手：“吕科长，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