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
顾可也双手紧紧握住阮翎羽的手腕，不敢置信地看着阮翎羽。
阮翎羽喉结微动，重复道：“哥，是林霖。”
顾可也张了张嘴，“……怎么会？林霖如此痛恨宣王，他曾说过，他娘和妹妹皆死于……”
说到此处，顾可也猛地想起什么。
林霖的娘亲死于宣王心腹李隼之手，林霖的妹妹林桃死在顾府被抄家那日的一条街巷里，是被李隼手下的兵将凌辱至死。
林霖恨透了宣王及李隼，所以，他圈地为王，准备谋反。
“李隼……？”顾可也忽的将前段时间林桃在妓院被侮辱的遭遇联系了起来。伤害林桃的人，正是李隼的侄子……
顾可也放开了阮翎羽的手腕，他目光投向阮翎羽，试图从阮翎羽那里找到真相，他嗓子喑哑，问道：“宣王设计了林霖和齐玉？”
阮翎羽抬手，用指腹轻轻抹去顾可也额头浸出的冷汗，动作温柔，“可以这么说。”
顾可也紧紧蹙眉，他从阮翎羽的语气当中听出了别的意思，问：“什么意思？”
阮翎羽指腹安抚地松了松顾可也的紧皱的眉头，然后双手捧着顾可也的脸颊，缓缓开口：
“顾家入京，便入局了。”
“哥，顾府出事，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宣王早就开始谋划毁掉顾府了，所以啊，无论哥你的行为是离经叛道、自由张狂也好，还是谨小慎微、审时度势也罢，宣王都是想要顾府满门死绝的。”
顾可也喉咙干涩，眸光闪烁，眼底染红。他的目光死死投向面前轻声细语地阮翎羽，哽咽着不确定地开口求证：“不是我的错？”
可是……顾府满门惨死，都死在了他的眼前，那场大火在他眼前燃烧，火苗丝毫未沾他身，他却如同被烈火焚身。
阮翎羽点了点头，一只手擦了擦眼底漫出的眼泪，安慰道：“哥，不是你的错。有没有玉玺和鬼玺，宣王都要拿下南城和北城的，他要做华朝的皇帝，也要华朝给他陪葬，他要毁了……那个男人试图守护的国家，他要报复那个男人……”
南城和北城是华朝的重要防线，若南城若彻底烂了，那外面虎视眈眈的敌人，便能势如破竹直击华朝内部，烧杀抢掠，华朝百姓将苦可不堪言。
顾可也想了想，带着鼻音问道：“那个男人……是先皇？”
阮翎羽垂眸，沉默片刻，“嗯”了一声，似乎怕顾可也多问，阮翎羽便立即补充开口，
“自顾家入京后，宣王立即派许巍找合适的人选，来做毁掉顾家的这件事的刽子手，他找到了林霖，林霖与宣王…其实，早在与齐玉结怨之前就有联系了。”
顾可也急切开口：“林霖怎么可能放任他人…欺辱他妹妹……”上辈子林霖为了给林桃报仇，才谋反了。
阮翎羽解释道：“那日，林霖与齐玉结怨确实绝非偶然，只是，林霖也被宣王给耍了……”
原来啊，林霖寒门出身，祖上一直是为皇家做事的暗柱，改朝换代，阮氏皇族上位，林家自此便落魄了，到了林霖这一代更是穷困潦倒。
然而，林霖祖父的人脉势力还在。
上这辈子，宣王以林霖的家人作为要挟，逼迫林霖动用祖父的人脉势力。
然而，林霖这人心思也有不少，宣王怎么可能放心用林霖这般有异心的人？
宣王势必需要让林霖心甘情愿去办这事才行……
那如何才能让林霖这样的人，心甘情愿去扳倒齐府和顾府呢？
所以，林霖必定要与齐府或是顾府结怨结仇。
上辈子的林霖与齐玉结怨被宣王利用了，林霖着手行动，他凭着人脉势利混入齐府做了账房先生，而那谋反的证据便是林霖上辈子放在齐玉家的。
林霖一方面散播谣言，置顾府于不忠不义之地，另一方面构造证据，诬陷齐府与南蛮有银钱兵马往来。
事成之后，宣王却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宣王便派人去了林家灭口，林霖的娘被杀，妹妹虽然当时恰好不在家，出去见好姐妹了，然而，却在路上被李隼的手下的人欺辱至死了。
林霖侥幸逃脱后，带着祖父留给他的人去了岐山，准备谋反。
………
顾可也耐着性子听完，阮翎羽所言的这一切，顾可也细细一想，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他们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罢了。
“难怪……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顾可也不禁疑惑问道。
上辈子他到死，阮翎羽都未曾提过此事。
当年诬陷通敌这事，该死的人都死了光了，阮翎羽又是何时知道此事的呢？
闻言，阮翎羽微微蹙了蹙眉，眼底闪过挣扎和痛苦，似乎是有点抗拒想到此事，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冷意，道：“上辈子，林霖亲口说的，他在你……坟前，哭着惭悔，被我听到了……”
“啊……”顾可也抬手挠了挠鼻尖，瞥了眼阮翎羽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是这样啊……”
顾可也正不知道说些什么，忽然想到什么，他又转头问阮翎羽，“所以说，齐玉去京都南门暗巷，是林霖引导的？”
阮翎羽沉默了。
顾可也心中了然，确认道：“所以，上辈子齐玉之死，和这辈子齐玉被困，都是林霖动的手？”
阮翎羽点了点头，“南门暗巷，有林霖的人。”
顾可也十分吃惊，心中顿时有了猜想，他开口问道：“暗巷难不成……是前朝遗留下来的？”
“嗯。”
“难怪，暗巷在京都是奇怪的存在，”顾可也叹了口气，“齐玉这傻子，两辈子都是被困在京都暗巷……”
林霖的性格，顾可也还算了解，有仇必报！林霖被宣王误导，认为齐玉侮辱了他妹妹，必定与齐玉结怨。
齐玉又是个混不吝，被人无缘无故捅了脖子，又被人诬陷，他肯定十分冤枉气不过，必定会在对方身上找回场子。
所以，那胯下之辱，又再一次加深了林霖的恨意……如此，不必宣王死死盯着，林霖也要整死齐府。
宣王多疑，心思又缜密。只有这样，宣王才放心林霖着手那次的事端。
顾可也咬牙切齿，握了握拳头又松开。还好，如今一切都没发生。
阮翎羽再次开口：“哥，这辈子多亏有你，若不是你派人去查了，扯出了李隼的侄子，林霖必定错认仇人，一错再错。如今，哥哥，你放心，顾府不会有事的。”
阮翎羽的话让他不自觉感到安心，顾可也郁结的心情总算稍微好点了。他僵硬冰冷的身体逐渐放松回暖。
阮翎羽见顾可也脸色好转了不少，才敢在顾可也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是了，这辈子，齐玉没死，林霖到现在也没入齐府。那些诬陷齐府的罪证也不会出现了。
以林霖的脑子，肯定能想到这些事的关键。
而如今这局面，显然，林霖与阮翎羽达成了某种共识。
既然如此……
顾可也蹙了蹙眉，问：“那、那，那关于你我的流言，又为何还是出来了……”
顾可也看向阮翎羽，等着阮翎羽给他解释。
闻言，阮翎羽耳尖迅速染上一抹可疑的红，他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语气努力保持平静，但还是带着些微的慌张，道：
“林霖替我做事，我答应林霖帮他摆脱困境，事成之后，我保他娘和妹妹平安。”
“然后呢？”
顾可也忽的心思一转，福至心灵，旋即，很不给面子的直言道：“阮翎羽，你该不会故意的吧！？故意把我和你的关系捅出去……”
阮翎羽眼神闪烁，不过片刻，他敛下情绪，他不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开口解释：“若林霖不按照宣王的要求做事，恐怕会威胁到他的家人……”
“真的吗？难不成，只有这一种法子可行？”
说实话，顾可也不信，阮翎羽都算到这一步了，还能被动地被捅出这事儿，简直不可思议，除非…阮翎羽故意的。
阮翎羽沉默片刻。
法子当然不止这一种，但是之前顾可也老是故意躲着他疏远他，而且，他之前还以为他哥喜欢许青。所以，他要不择手段断了顾可也与许青在一起的可能性。
他让所有人知道，顾可也是他的。
顺手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阮翎羽耳尖绯红，目光不敢看向顾可也，他微微偏着头，意味不明地回答道：“嗯。”
顾可也挑眉，笑了笑。
阮翎羽十分忐忑，顾可也今晚的脑瓜意外的灵光。平日里，顾可也脑子都转不过来的。
顾可也支着身子，手支撑在中间的小桌上，靠过去，十分不着调地调笑道：“还有，这辈子，老子可没拉着你一起在京都胡混鬼混，宣王是如何知道的，你我……的关系？”
顾可也早就怀疑了。
在平洲时，许巍来围杀他们时，顾可也便想到了，宣王凭什么会认为派李隼去南城杀人，阮翎羽一定会让阮郎星派人去救南城？
凭什么？
宣王会觉得阮翎羽会尽力救顾府、救南城！？
上辈子他明目张胆，拉着阮翎羽跟他胡来，被宣王发现了，宣王借机找事，这完全还说得过去！
这辈子，他什么都没做！相当安分守己！
宣王又怎么发现的？
除非……
是某些人故意为之，引宣王上钩。
这时，阮翎羽脑袋更偏了些，喉结上下滑动。
“阮翎羽，是你吧？”顾可也是问话，语气却笃定，“你做了什么事，让宣王这么肯定咱们的关系？”
阮翎羽沉默着，顾可也以为阮翎羽又要故技重施，保持沉默糊弄过去。
然而，过了一会儿，阮翎羽却转过头来。两人之间不过隔着一个小茶几，顾可也又抻着身子过来半截，如此，阮翎羽一转头，二人正好面对面，四目相对，鼻尖只差毫厘。
顾可也呼吸一滞，微微怔住，得意的笑容立即僵住了。
阮翎羽目光深而沉，其中的情绪如墨水晕染。
顾可也咽了咽唾沫，此时，阮翎羽的眸中只有他顾可也。
顾可也有些不自在了。
对面的阮翎羽没正面回答，却道：“宣王迟早要动手除掉顾府，如此，不如我先动手。哥，回京路上，我便开始计划了。”
他本无意于那个位置。如今，他要去争上一争。
他想站在权利的巅峰，庇护他所爱的人。
顾可也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目光却不小心投向阮翎羽一张一合的唇上，然后……眼睛就移不开了。
阮翎羽的唇看起来十分柔软，顾可也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阮翎羽的声音低沉动听，顾可也早就看愣了，不动弹，他无意识接话道：“计划了什么？”
顾可也脑子正在神游了，自然没发现阮翎羽此刻的目光太过赤裸炽热。
阮翎羽开口，继续道：“我写信给阿姐，托她去北城为我送了两封信，一封给了阮郎星，另一封给了阮桦。我料准了，阮郎星势必会助我杀李隼，替你去南城，如今，阮桦也回京了……”
阮翎羽眼神尽是疯狂，他势必要宣王受当年他与顾可也所受之苦。杀了他，哪有诛心来的痛苦，这最适合宣王了。
“哥，但是去平洲，确实是出乎我意料的。”
阮翎羽一开始的计划，真的如他之前囚禁顾可也时所言，他是想要派三千鬼兵屠杀了整个许家，然后他控制住平洲城，那么南城所需的粮草自然不愁。
然而，顾可也却不想他这么做，一开始，他以为顾可也是为了许青，他虽不甘心，杀不了许青，但他很不想惹顾可也不开心。
况且顾可也的病，他想可能还用得着许青，他要解开顾可也曾背负的负罪。
这也是为什么阮翎羽不希望顾可也去南城的原因，就是因为顾可也有病，根本不适合上战场，阮翎羽真怕他无缘无故去找死。
如此，阮翎羽立即改变的屠杀许家的计划，另想了办法。
顾可也没回应，目光依然炽热，死死盯着阮翎羽的唇。
顾可也沉默着，阮翎羽这会儿自然是发现了顾可也的小动作和小心思。
阮翎羽的唇角微微上扬，心情颇为愉悦。
方才一见顾可也来，他便十分开心了，他哥一定是来关心他安慰他的。
一定是，他知道！
所以他十分开心。
这会儿，见他的皮囊还是很吸引顾可也的，他心情更加心情愉悦了！
阮翎羽缓缓靠近，轻轻松松便吻住了顾可也的唇，一触即分。
顾可也旋即回神，猛地收回游离的目光！并且瞬间炸毛，站了起来。
顾可也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他瞪着阮翎羽，嚣张地呵斥道：“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动嘴！”
阮翎羽早就将顾可也的没皮没脸学了个十成十，他面色不改，十分无辜道：“哥，不动嘴，怎么说话？”
顾可也：“……”
顾可也一时语塞，仅仅片刻，恼羞成怒的顾可也，开始倒打一耙，然而，却对刚才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人家的唇的行为只字不提。
“闭嘴！无赖！”顾.真无赖.南城恶霸.可也，强硬骂道，“阮翎羽，好小子，这事儿没完，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会还回去的……”
说到这里，顾可也猛地发现不对劲，更加尴尬了，“当老子没说……”
说完，不等阮翎羽反应，立即转身，推门往右边走，准备离开公主府。
“哥，你等等……”阮翎羽见状，起身跟了过去，开口叫住他。
顾可也别别扭扭停下，头也不回，恶狠狠道：“怎么了？”
“哥，你走反了，左边……”
顾可也：“……”
可恶……
老子不要面子的啊！！！
顾可也立即掉头，路过阮翎羽时，他不客气地回道：“……老子知道。”
说完，顾可也的胳膊还撞了阮翎羽一下，活脱脱一个不讲理的横行霸道的野蛮恶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