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顾可也跟着林霖走,果然找到了阮翎羽。
林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又重新带上了门。
顾可也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下。
其实吧,老是偷听别人谈话,啧……这毛病,顾可也知道,一点也不好!
不道德!不光彩!不要脸……
但是……
可是……
他爱听墙角,听墙角使他快乐啊!
顾可也仅仅犹豫片刻,他就不再犹豫了,立即轻身上了屋檐下的房梁。
顾可也一上房梁,然后……与旁边的人,四目相对了。
旁边这位从头到脚裹得黑漆漆又严丝合缝的兄台,正是……
鬼兵兄弟!
巧了,他恰好跟隐匿在这里的鬼兵撞个正着!
顾可也:“……”
鬼兵:“……”
顾可也顿时感觉心虚。
所以他立即手握宝剑,抵住旁边这位鬼兵兄弟的咽喉,无声地对着鬼兵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的动作和眼神很明显。
意思是:你别出声啊,若你出声,我保不准会不会打你,你最好自儿掂量掂量到底谁的动作更快……
鬼兵大兄弟目光动了动,看了眼顾可也,又看了眼顾可也手中的剑,然后似乎真的迫于顾可也的威胁,默默地移开了目光,当做没看见顾可也。
之后,二人相安无事地窝着身子,并排着蹲在房梁上,默契地仿佛真的都没有看到彼此的存在。
顾可也早就抻着脖子,准备开始偷听了。
旁边的鬼兵兄弟忍不住侧目,看着当真旁若无人、厚脸皮偷听的顾可也,眼中满是震惊加无语,随后,又只能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这时,书房内传来林霖的声音。
“殿下,在下按照您的要求做了!”
“嗯。”阮翎羽淡淡应了一声。
房内沉默了一会儿。
林霖似犹豫不决,但还是先开口说话:“他又找我了。”
这句话,顾可也没听懂。
他是谁?
为什么找林霖?
又为什么要告诉阮翎羽?
阮翎羽与林霖什么时候勾结上的?
种种疑惑在顾可也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屋内的阮翎羽显然明白林霖此话何意,他淡声问:“何时?”
“今日白日里。”
“他要你何时动手?”
“就这半月内。”
阮翎羽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冷冷道:“那便如他所愿。”
林霖沉默片刻,他的目光投向阮翎羽手中正在把玩的玉牌,那玉牌正是之前顾可也给他的刻着顾府特有标志的玉牌。
林霖很快收回目光,微微低头,道:“是。在下明白了。”
“殿下,您答应在下的事……”
阮翎羽指尖摩挲手中通体冰凉的玉牌,冷淡道:“事成之后。”
“多谢殿下。”
说完,房内沉默片刻,林霖先出声告退,随后出门,原路返回。
顾可也正目视林霖离开,却听见房内脚步往外来,他低头看去,阮翎羽恰好不远不近,正站在门内,淡淡地看着他。
顾可也旁边的鬼兵不动声色地往阴影中缩了缩。
从鬼兵大兄弟的动作中,顾可也能看出,对方极其想与顾可也撇开关系,表明态度,一副没有偷听,只是隐秘在此处的鬼兵。
顾可也蹲在梁上,尴尬一笑。
“如果我说,我只是出来散步,顺便在梁上看看月亮……这…你肯定不相信吧?”
阮翎羽嘴角微微弯了弯,很快扭头,收回目光,不吭声地回去端端正正坐好。
阮翎羽那模样啊,就仿佛是在等待着对他十分上心的夫君来询问他,为何半夜见别的男人!!?
鬼兵:“……”鬼兵大兄弟默不作声,尽量隐匿身形。生怕被点名。
顾可也抬手挠了挠鼻尖。
然后,他又厚着脸皮,扭头对着一直保持沉默地鬼兵笑了笑,相当自然地拍了拍旁边鬼兵大兄弟的肩膀,好心好意提醒道:“下次换个地方隐身!梁上君子太多了,很容易暴露的,知道吗?”
鬼兵:“……”
说完,不等鬼兵大兄弟反应,他轻身一跃下了房梁,踱步进了书房。
鬼兵大兄弟黑色面具下的脸不自觉抽了抽,他毫不犹豫轻身下了房梁,隐藏于黑暗中,果断换了地方隐匿身形。他决定,从此,他再也不藏在房梁上了。
顾可也一进门,顺手开始关上门,等关好门,转身,他忽的一抬手,便轻松接住阮翎羽扔给他的玉牌。
顾可也看着手中的玉牌,这是他的玉牌。
那日见到林霖后,他便把代表着他的玉牌赠予对方了。他想着,若是对方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可以第一时间进出顾府找他帮忙。
可是,至今林霖也没主动找过他,更别说让他帮忙了。反而,趁夜来见阮翎羽了。
顾可也将目光从玉牌上移开,投向阮翎羽,他垂下手把玩着玉牌,
“你什么时候跟林霖联系上的?”
“他为什么会来找你,不找我?”
“而且,林霖是什么事需要大半夜的来见你?”
“对了,他口中的他是谁?”
“还有,我送给林霖的玉牌,又为什么到了你的手里?”
“你们背着我,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顾可也开口,一口气问了一大堆。
阮翎羽不紧不慢,还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顾可也:“……”
片刻,阮翎羽才缓缓开口,却不是回答反而问道:“哥,你大半夜不睡觉,来公主府,是找我有事儿?”
顾可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废话,老子没事儿,会大半夜不睡觉?”
阮翎羽看着顾可也,问:“是何事?”
然而,被这么一问,顾可也反而语塞,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一开始,本来他也是怀着忧心的情绪来公主府找阮翎羽的,不过,他……先是迷路,后又偷听。
这一耽搁啊,本来无比担心的心情,“啪叽”一下,就没了!
进门之后,顾可也就仔细观察过了。
此时,阮翎羽情绪十分稳定,言谈举止皆十分正常,甚至,顾可也觉得阮翎羽此时的心情竟然…称得上……愉悦!?
高兴个屁!顾可也心中闷闷不乐地想着。
阮翎羽根本没有被外面的谣言影响,是了,还能大半夜跟人密谋呢!
反而是他,一听京都这些个关于阮翎羽的流言,他就立即坐不住,想不想大晚上跑来公主府,想要看看阮翎羽是什么个状态……
这…多此一举的行为,倒是显得他十分矫情了!
矫情不说了,而且啊,这会儿,顾可也才反应过来,他实在是太心急了,做事竟然没过脑子!
他这么贸然来找阮翎羽,不仅不能关心阮翎羽,反而还会提醒阮翎羽,他的身份十分尴尬!
现在京都关于阮翎羽身份的流言,有两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当然是所有人一开始便知道的,阮翎羽是先皇和先皇后二人生的小儿子。
第二种说法,说阮翎羽是先皇后与宣王私通才有的野种,阮翎羽是顶着先皇的皇幺子名头的宣王亲儿子。
说实话,顾可也是不相信的第二种说法的。
若阮翎羽真是宣王的儿子,阮翎羽与宣王是父子关系,那么,阮翎羽就是顺理成章的太子,这父子二人哪还用得着争斗相杀?
这会儿,顾可也是彻底没了安慰阮翎羽的心思。
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自己来公主府干啥了?
顾可也无耻地想着,总不能说是来问问阮翎羽,他知不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爹吧!!?
犹豫纠结片刻,最后,顾可也梗着脖子道:“也、也没、没什么事了。”
然而,阮翎羽掀起眼皮,目光投向顾可也,那眼神仿佛是已经将顾可也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剥光了,看透了。
阮翎羽看向顾可也道,语气平静:“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顾可也的错觉,顾可也觉得,阮翎羽的语气虽然平静,却透着温柔,甚至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闻言,顾可也一愣,没懂。
阮翎羽了然,顾可也眼神迷茫,显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阮翎羽眼底含笑,继续开口解释,“哥,其实,我也不知道谁才是我的生父。”
阮翎羽心情很好!?真是莫名其妙啊!
高兴个屁啊!
顾可也心中骂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你……算了……”
顾可也心中不满,然而开口说出的话,却带着宽慰和安抚。
顾可也干咳两声,不自然地开口:“你就是你,他、他们…三个人的事,根本与你无关……”
阮翎羽垂眸敛下眼底的笑意。
“知道了,哥哥。”
顾可也紧紧抿唇,“……”
顾可也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这时,阮翎羽却先开口了,打断令顾可也全身不适的沉默。
“哥,你还记得当年…顾府被诬陷通敌的事端,是从哪里开始的吗?”
顾可也眸子闪过痛苦,方才浑身不自在,在这一刻成了浑身僵硬,他微微低下头,似乎一呼一吸都开始难受。
“哥,不是你的错。别揽在自己身上。”阮翎羽蹙了蹙眉,他担忧地看着顾可也。
顾可也背负了太多人的命,他觉得所有人之死都是他害的。每一次的回忆,他都将他自己置于愧疚和自我厌弃当中。
之前,阮翎羽都会避免提及顾可也不想回忆的事,但是,此刻他主动找了个口子。
“当年通敌之事,最先被捅出来的是齐府。”阮翎羽语气平静道,“齐府被无故查出通敌的证据。”
顾可也深深呼吸一瞬,他的唇微微颤了颤,接话道:“是,是齐府……宣王的目标分明是顾府,齐府却无端被卷入……”
顾可也双手握拳,骨节发白,可见用力。
上辈子,齐玉被分尸而亡,齐老将军经历丧子之痛,身体每况日下,没过多久,便卧病在床,齐老将军便在府中养病。
后来南城被南蛮入侵,就此开战,他哥顾云朝如这辈子一样,去了南城领兵抗敌,却战死了。
他哥战死后,齐老将军拖着病体,想要他爹顾舟一起回南城,上阵杀敌,然而,却被他爹顾舟坚决阻止了。
理由顾可也也猜到了,齐老将军年纪大了,如今又大病了一场,身体亏损严重了,暂时是不可能上战场了。
齐老将军想要尽快上战场,只好在府里好好将养着身体。
可惜,噩耗不断。
不久,他爹战死的消息传来。
身体刚有好转齐老将军再次病倒。
旋即,齐府被捅出通敌卖国……
这事是齐府的账房先生捅出来的。
齐府众所周知的富户,在齐府当茶的账房先生发现,齐府与南蛮诸多小国有大量的银钱往来,用来囤积大量的兵马。
虽然这些所谓的大量兵马根本子虚乌有,不存在的。但是齐府还是因此落罪。他娘秦可卿得到消息,便立即让他去了齐府,将病重的齐老将军暗中带着了。
不过,顾府也是逃不掉的。
齐老将军是他爹顾舟的心腹,是左膀右臂,所以即使没有在顾府搜查出任何证据指明顾府通敌,顾府也难辞其咎。
那时京都的流言又起,传言,战死的顾舟,才是通敌的主谋,齐老将军不过是听命行事……
还有传言,顾舟之所以战死,是因为与南蛮分割华朝势力没谈拢,所以被南蛮们合力反杀了,顾舟之死正应了一句作茧自缚……
好一句作茧自缚!
他爹一辈子为国为民,没想到战死后却名声扫地。
顾可也用力紧握拳头,使得浑身颤抖。
阮翎羽早已起身,来到顾可也身边。
阮翎羽伸了伸手,手却顿下,正想收回手,然而,自阮翎羽开口后就一直低着头的顾可也,却一把准确地握住阮翎羽的手腕。
旋即,顾可也抬头,他咬牙切齿道:“你重提此事,可是发现什么了?关于当年的事端,你知道什么?”
阮翎羽的本事,顾可也再清楚不过了。只要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阮翎羽都能抽丝剥茧找到关键。
顾可也双手并用,死死握住阮翎羽,“翎羽,当年之事,宣王到底派了谁出手?可是许巍?”
阮翎羽喉结上下滑动,他微微侧目,不答,反问:“哥,你可知道,当年齐府的账房先生是谁?”
顾可也狠狠怔住,他仔细看着阮翎羽的神情,心中滑过异样,“谁?”
阮翎羽重新将目光投向顾可也,冷声道:“林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