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顾府亲兵的汇报,顾可也得知齐玉跟人打起来了,他顾不得收拾,一个翻身起床,推门而出。
同时,隔壁房门也被推开了,阮翎羽走了出来。
顾可也怔了怔。
他完全没想到阮翎羽的房间竟在他隔壁。
他记得上一辈阮翎羽为了躲他,还刻意选了个离他最远的院子住。
这一世他们甚少接触,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也不怪他这么迟才发现,隔壁房住的人是阮翎羽。
瞧着与他同时出门的阮翎羽,莫名让他想起昔日在南城,他们二人的房间也是相隔不远。
想当初,还是他千方百计求着他爹,百般讨好才能搬到阮翎羽隔壁。
这才有后来阮翎羽醉酒走错房间这一出。
他那时经常“碰巧”与阮翎羽一同出门。
顾可也自嘲想到,哪有什么巧合,不过是有心为之。
他会踩着时间打开房门,还会时刻关注隔壁动静。
若能有机会一大早跟阮翎羽打个照面,定会让他开心一整天。
当然,阮翎羽可能不这么觉得。
其实从很早以前开始,阮翎羽就故意和他拉开距离。
他知道,阮翎羽非常嫌弃且讨厌他,甚至怨恨他。
但上辈子的他,是当真不要脸且厚脸皮,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让阮翎羽教他写字,能跟对方有机会多亲近,每天他都能早起,准时跟着阮翎羽去上课。
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炎夏酷暑,风雨无阻。
比他练武还勤快,比他去赌坊还准时。
最后,还真让他得手了,阮翎羽真教他写字了。
现在想来,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勤勤恳恳练了两年字,仍然写了一手烂字。
足以见得他在书法这方面毫无天赋。
顾可也仅愣神片刻,便神色自若地对阮翎羽规规矩矩地请了个早。
这一世他仍喜欢阮翎羽,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无法自我欺骗。
然而这一世的他,却比上一世能耐,他能忍、能憋,能和对方保持距离,这就足够了。
因为阮翎羽并不想与他靠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他着低头,不等阮翎羽回应他便转身大步走开,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成想,巴不得离他远远的阮翎羽却紧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这让他更加慌张。
顾可也无奈叹口气,只能停下脚步,转身正要开口询问。
只听阮翎羽不紧不慢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顾可也皱起了眉头,他深深看了眼阮翎羽。
想必是方才,他派去监视齐玉的人前来回报,让阮翎羽听见了。
顾可也虽不知道平日里阮翎羽在干些什么大事,但肯定不闲。
怎么可能有闲心跟着他?
阮翎羽径直走到他跟前,咬字清晰,平静重复一遍,“我和你一起去。”
看着还在愣神的顾可也,阮翎羽好心提醒道:“不着急?”
“……”
青天白日,青楼门口竟挤满了人。
顾可也身材高挑,无需挤进去,在门口放眼望去,便见齐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见齐玉好端端的站着,顾可也松了口气。
他也不着急了,他倒是要看看是何事,如此大动干戈。
顾可也转头看向另一侧的人,齐玉身侧跟着一些目露凶相、满脸不善的壮汉,许是齐府养的打手随从。
旁边站着的青楼老鸨,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齐玉抬手随意一挥,身侧拿着木棍的随从向前两步。
顾可也这才发现地上竟还匍匐着一人。
这寒冬腊月,这人却穿着粗布带补丁麻衣,过于单薄。
这时,手臂粗的木棍横扫而去,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匍匐于地的男人腰背上,伴随着皮.肉闷响。
没等蜷缩在地的人发出惨叫,又是狠狠一棍。
地上那人被打的气若游丝,浑身颤抖着,却咬牙硬是不吭一声。
齐玉蹙眉,眉眼间尽是不耐烦,招呼人住手,上前几步,低头开口:“都说了不是爷睡的你妹,你怎么还像条疯狗一样,乱咬人,听不懂人话呢?差点要了爷的命!”
“知不知道爷是家中独子?命金贵的很!”
齐玉掸了掸衣袍,抬手抹了一把脖颈,脖颈上稍有干涸迹象的血渍沾染在手上。
显然,齐玉脖颈被人伤了。
顾可也一惊,定睛一瞧,伤口再捅偏点一寸,就捅破颈动脉了,若是流血过多,恐怕神仙也难救。
将手上的血渍随意在胸前衣襟蹭了蹭,齐玉才用充满恶意的口气开口:“今日,你若从爷裤裆下钻过去,让爷解了恨,就不跟你计较了,便不把你那伤人的傻子妹妹送官府。”
说着齐家随从便搬来了椅子,齐玉抬脚踏在椅子上。
却见地上的人低着头不动,齐玉继续说道:“成,骨头硬,那只能把你,和你那杀人未遂的妹妹,送官候审了。”
顾可也眉毛拧紧,这人被打成这样都能咬牙不吭一声,要么是被打傻了打怕了,要么心性了得,想必是个能忍的。
顾可也正想着上前阻止齐玉,免得彻底把脸撕破得罪人。
却见那人已经往前爬去,毫不犹豫穿过胯.下。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嘲笑着起哄,不嫌事大。
那人抬头,开口询问,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冷且狠,“如此,你可满意?放过我妹妹。”
地上之人鼻青脸肿,眼角唇边都是红肿青淤,白净的脸色布满干黑的血渍,狼狈不堪。面对如此奇耻大辱,此人紧握着拳头,神色不卑不亢,眼底透着明显的恨和厌恶。
顾可也目光一滞,诧异片刻,立即用剑柄左右开路,毫不费劲就挤进去。
一把将齐玉拖拉到一旁,齐玉以为他也哥是来给他撑腰的,却不想,顾可也转身,去扶匍匐在地的人。
顾可也将人一把搂起来,扶着对方坐在旁边椅子上。
顾可也抬手替对方抹了抹脸上的血渍,神色复杂,犹豫开口,“林…霖?”
林霖一怔。
面前之人配饰皆精,衣袍华贵,一看便是京都权贵子弟,跟他不是一路人。
是如何认得他的?
“抱歉,我,我不知道是你……我该早些进来阻止齐玉犯浑,对不起……”
顾可也一只手捏了捏林霖的肩,另一只手紧握,骨节泛白发青,一脸懊恼不似作假。
他顾可也临死之前也想见最后一面的人,除了阮翎羽,便是林霖。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瘦弱书生模样的人,日后会趁乱圈地为王,竟成为一方土匪,意图谋反推翻宣王暴政。
当年顾府被宣王问罪抄家,满门惨死,他和阮翎羽在齐力老将军的护送下成功逃脱。
他们在逃亡之中,被宣王围剿暗杀,齐力老将军身亡,阮翎羽身受重伤,命在垂危。
顾可也带着阮翎羽躲在南城以北的祁山下煎熬,得幸被祁山的土匪头子林霖所救,带着他们回了山寨。
那时若非有林霖,他顾可也必定心灰意冷,跟着阮翎羽死在被宣王追杀逃亡那年寒冬。
在祁山相处之后,发现林霖与他们志向相投,与之交好成了兄弟,而后更是一直跟着他们,一路征战,九死一生。
阮翎羽登基之后,特设立了巡防营,安置当年追随他一路厮杀的旧部。
巡防营作为管理京都城内各种安防、巡查等关键要事,对于京都安定至关重要。
毫无疑问,林霖被委以重任,全权掌管巡防营。
林霖于他和阮翎羽而言,乃生死之交,自是值得信任。
“不是,也哥,你是怎么认识这,人了?”
齐玉一脸懵,指着林霖问道。
诧异不已,目光在顾可也紧紧扶着对方的手上瞟了又瞟。
对方一身破烂衣衫,是个浑身透着股穷酸味儿的小白脸,他家也哥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
顾可也嘴张了又张,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是上辈子认识的吧!
林霖和齐玉皆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等他给出个合理解释。
顾可也满脸愁容,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在阮翎羽命人把围观人群清走,然后他自然而然接过顾可也的手,扶着林霖,随后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