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耕地边上稍微陡峭点儿的斜坡上,春天漫山遍野都是各种野草野花。
刺花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一种植物。
春天一到,长满刺的藤开始往外野蛮生长,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骨朵。
路过这片山坡,鼻子里面就会闻到一阵阵花香。
循着香味,四下探望,就会发现岩壁下的斜坡上,大树下的草丛中,刺花已经探出头来,在那里静静地绽放。
蜜蜂和蝴蝶在其间翩翩起舞,欢快地采着花蜜,不经意间也完成了大自然交给它们的授粉任务。
到了夏天,刺藤上已经挂满了淡红色、红色、深红色或紫色的果实。
我们老家叫刺花的果子为“刺泡儿”。
它长得跟覆盆子、桑葚这些果实类似。
糯糯软软的一大颗,上面布满了比米粒还小很多的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小突起。
味道也跟覆盆子差不多,酸酸甜甜的。
有时我们会拔一根狗尾草那种长长的茎,把摘下来的刺泡儿用狗尾草的茎串起来,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刺泡儿的果肉特别的娇嫩,稍微一挤就会破掉,弄得手上全是红色或紫色的汁水。
回到家里,大人们只需要看一看小朋友的手和嘴巴的颜色,就知道他们肯定又跑到山坡上去摘刺泡儿吃了。
我们老家的山坡上除了刺泡儿,你还可以找到很多各种各样的可以拿来食用的野果子和野草儿。
比如,像灌木一样长着很多细长尖刺的羊奶奶;
矮矮地趴在草丛中的覆盆子和蛇浆果;
浑身长满小刺的刺梨儿;
一丛一丛绿油油的酸酱草;
匍匐在灌木丛边有着长藤的野地瓜;
还有长得像小番茄那样的,但是叶子上有很多刺的刺茄子……;
当然还有大家都熟悉的桑泡儿(桑葚)。
路边的庄稼地在不同的年份也会种上不同的农作物。
有时是绿油油的麦苗,有时是黄澄澄的油菜;
有时是高高的玉米棒子,有时是低矮的花生苗儿;
有时会种上像一丛丛灌木一样的黄豆,有时也会种上爬满整个地块的红苕……
我从小就经常走赶场坡的路去街上。
有时是跟着奶奶,有时是跟着爸爸妈妈,有时也会跟着邻居家的哥哥姐姐们一起去赶集。
路上总会碰到熟悉的面孔在地里面干活,这边一句:
“嬢嬢(阿姨),你在给花生扯草呀?”
那边把头从地里面抬起来、伸直腰杆、转过头来回答道:
“啊~,你们这么早就去赶场了呀?”
“嗯,早去早回嘛。你这个花生长得有点儿好哟!”
“哎哟,一般化,一般化。你看长了好多草嘛。”
“再不把草扯了,到后头怕花生都找不到了。”
“嗯,那你慢慢儿忙,我们先走了哈!”
“要得,要得。等到后面花生熟了,过来扯起吃哈……”
“要得,要得!”
从五岁开始,我就基本上每天都走赶场坡的路去街上的幼儿园,然后就是去街上读小学,一直到初中毕业。
所以这条路对于我来说,就是闭着眼睛都可以走,绝对不会迷路。
高中时去县城上铁峰中学,每次都是从公社门口坐大巴车去县城的客运站。
客运站就在铁峰中学隔壁,下车后就看得到学校,所以根本就不可能迷路。
即使有些时候要去书店、医院或者商场,基本上顺着校门外那条主街走就行了,我也从来没有迷过路。
所以当小叔叔在我耳边叮咛着“到了白水城,出门要认路”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长这么大,好像每次出门,还从来没有专门记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