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白水城,出门要记得认路哟!”
在开往白水城的大巴上,小叔叔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我。
“白水城比较大,街道也特别的多。”
“这里不像老家,你出门要记得认路,不要走出去以后就回不到学校了。”
我认真地听着,一边不断地点头,一边回答着:
“嗯,嗯,要得,要得!”。
今天是星期天。
一大早,婶婶就做好了早饭,把我和小叔叔叫了起来。
吃好饭,我们就带着行李去客运站坐大巴车。
小叔叔要把我送到一百多公里之外,教学质量更好的白水中学去上学。
从煤矿到白水城要穿越戈壁滩。
大巴车飞驰着,窗外的风景也在不断飞速地变化。
我从小到大在老家走过的那些路,也一条一条地在我的脑海里面浮现了出来。
从我们生产队到鼎丰公社的街上,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绕着山坡脚下蜿蜒而去的机耕道,另外一条是要爬上山坡,在半山腰上的一条崎岖不平的土路。
我们大家都喊这条路叫“赶场坡的路”。
所谓机耕道,就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搞农村合作社的时候,村子里面有些地方可以用拖拉机来耕地,就专门修了一条刚刚能够通过一辆小型拖拉机那么宽的土路。
我们老家位于四川盆地中部、成都平原外围的丘陵地带,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土石坡。
大部分土坡的高度差不多就二三十来米,最高的坡有七八十米。
站到一个坡顶,放眼望去,很难寻到一大片平坦的地方。
正是因为这些丘陵土坡,机耕道就只能绕着山脚走,需要绕很大一圈才能走到街上。
那个时候大部分的农民都还在和温饱问题作斗争,去任何地方基本上都是靠双脚走路。
如果要去街上赶集、上学、或者办什么事情,大家都更喜欢走赶场坡的路,因为要近很多。
赶场坡的路两边,沿着山坡周围都是高高低低的各种地块。
这些小块小块的庄稼地,都是八十年代初期包产到户后分到农民手里头的。
分隔地块的土埂边上长着各种各样可以用来当作柴火的植物,芭茅是最常见的一种。
芭茅绿油油的,长大后有两米多高,围在一起,呈倒三角形,长成一蓬一蓬的。
芭茅的叶子边缘有着锯齿一样的纹路,夏天穿着短袖短裤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就会被割伤。
每到夏天,芭茅绿油油的叶子上全是“知了~,知了~”的叫声。
循着声音望去,就可以看到有很多绿色的蝉趴在叶子上。
我们小朋友经常把它们捉到手上来玩,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着它们的一根翅膀,蝉就会拼命地挣扎,另外一根翅膀就呼呼地扇风。
我们把扇着风的蝉放到耳朵边,听那风呼啸的声音,同时脸上也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清凉。
玩够了,我们就会把蝉放掉。
它们拍打着翅膀又飞回到芭茅叶子上,趴在那里“知了~,知了~”地继续唱歌。
每到深秋时分,芭茅叶子和芭茅花都干枯了。
各家各户等到把地里面的红苕挖完以后,就会抽空去把芭茅砍掉。
绑成一捆一捆的,用挑水的扁担钩子拖回家里。
然后有空的时候,再把它们挽成一把一把的,堆到房子周围的屋檐下。
干透后,再拎进灶屋当柴火烧。
芭茅花毛茸茸的,特别容易着火。
一些调皮的小孩在路过的时候,会点火去烧芭茅花。
稍不注意,就会造成周围连着一片的芭茅和树木全都被烧掉。
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些芭茅的主人通常会在火灾现场咒骂上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