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拥抱哭泣,也没有挥手告别,爸爸就背着他的牛仔大包走了。
那个背影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
傍晚时分,我和潘叔叔他们上了火车,在第二天清晨的薄雾中,抵达了宝鸡火车站。
当天下午,在开往乌鲁木齐的火车进站之前,几个戴着袖章的人在候车室里面走来走去,压低声音像复读机一样,反反复复地小声吆喝着:
“要不要提前上车?”
“要不要提前上车?”
……
潘叔叔过去问了一下,然后就把我们几个人召集到了一边。
戴袖章的人伸出一根手指头,潘叔叔就明白了,随即叫我们每人掏出十块钱来,交给戴袖章的人。
“天啦,要十块钱!我在老家铁峰中学每个星期的生活费才十块钱呢。”
我还来不及细细思索,戴袖章的人就领着我们,穿过了一间灯光昏暗的屋子,急匆匆地顺着一条通往站台的台阶往上爬。
这是一条很长很陡的台阶,从下面望上去,都看不到头。
爬上站台后,大家都喘着粗气。
绿皮火车还没有完全停稳,那几个戴袖章的人,就冲向了车门和车窗。
我先跟着一个戴袖章的人跑向了车门那边。
车门打开以后,里面挤满了人。戴袖章的人使劲地把我往里面推,我挤不进去。
也许是因为我体重太轻的缘故,随着他的推力,我竟然爬到了人群的肩头上。
我在他们的肩上弓着腰往里面走了好几步,看到车厢里面也全都挤满了人。
我扶着车顶,试着往下坠,可是怎么也没办法把身子落下去。
我又只好从人群的肩头上往外爬出了车门,焦急地看着吊在车窗外的潘叔叔他们。
戴袖章的人拉着我飞快地跑到车窗那边。
他将我高高地举起,试图把我和潘叔叔他们一起从窗口推进去。
可是当我吊在车窗上的时候才发现,车厢里面的乘客都在使劲地将我们往外推。
当时,我只听到一声啤酒瓶碎裂的声音,然后就是车厢里面的尖叫声。
刹那之间,我和潘叔叔他们都被推进了车窗,随着背上的牛仔大包一起滚落在车厢里面。
我惊惶地从车窗边的小桌子上往过道里面爬。坐在窗户边的那个乘客身上满是血迹。
我害怕极了,双手紧紧地搂着自己的牛仔大包往过道里面挤。
受伤的乘客大声地叫喊着: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不许走!”。
座位上挤满了人,过道里面也挤满了人。
潘叔叔他们把行李高高地举过头顶,抬高脚步往人缝里面钻,慌忙地朝着别的车厢挤去。
我还来不及再看一眼那位受伤的乘客,也惊慌失措地跟在他们身后,钻进了边上的一个车厢。
绿皮火车飞驰着,我们终于在过道里面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大家都坐在牛仔大包上面,四周都被围得严严实实的。
困了累了只需要坐着就行,头还可以不由自主地往别人的肩上、背上靠一靠。
火车晃晃悠悠,蜿蜒前行,呼啸着穿过光秃秃的黄土高原,驰入茫茫的戈壁沙漠。
三十多个小时之后,火车到达了乌鲁木齐。
等待我们的将是寒冷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