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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西行的绿皮火车(三)(1 / 1)


我家祖籍山西太原。

先祖尧诚公进士出身,远赴湖广永郡楚南为官(今湖南省永州市)。七代相传至宗虞、宗泰二公,有产业。

清康熙年间,“湖广填四川”之时,宗泰公之长子登龙公,只身一人赴四川省铁峰县插占开垦土地,收获颇丰。

之后登龙公返回湖广永郡,接父伯弟兄姊妹同赴四川;

并将历时六年辛苦劳作、插占开垦之土地,全部拿出来与亲弟兄和堂弟兄们均分。

宗虞、宗泰二公的后辈们在铁峰县繁衍生息,不断壮大。

他们在铁峰县和沱江地区周围的好几个乡镇,都开垦了大片的土地。

我们家这一个支系在登龙公之后的第八代,就到了我的太爷爷(曾祖父)这一辈。

太爷爷他们弟兄四人,当时的家产十分雄厚。

他们弟兄每个人的名下都拥有良田好几百亩,每年光是水稻就可以收好几千担,在周边乡镇还有好几处阔宅大院。

然而万分不幸的是,太爷爷他们四弟兄都不成器。

在他们各自当家之后,短短十来年就把绝大部分家产都挥霍光了。

大太爷爷暴饮暴食,一日三餐酒肉不断;

三太爷爷又嫖又赌,成了周围赌场妓院的常客;

四太爷爷成天抽鸦片烟,最后把自己的大院子都卖掉了,带着家里人到处去租房子住。

我的太爷爷排行老二,他跟余华《活着》里面的福贵一模一样。嗜好赌博,滥赌成性。

每天都叫人抬着“滑竿”到处去赌钱逍遥,十天半月都不着家。

等到最后一次回家时,他已经把家里所有的地契全都输给了别人,只剩下了一亩多点的地留给家里人糊口。

当时太爷爷遭受巨大的打击,自杀未遂,落下了严重的伤病;

卧床一年多后,于民国十二年(一九二三年)撒手人寰,年仅三十一岁。

太爷爷的离世犹如晴天霹雳,给当时年仅十二岁的爷爷和年仅九岁的二爷爷,带来了无尽的苦难。

他俩不得不离开私塾,去附近的大户人家当小工。

端茶递水、割草放牛这些都算是轻松的活儿。下地耕田、肩挑背磨这些才是最辛苦的。

爷爷在十六岁之后,就开始慢慢地当家,和二爷爷一起出来做点儿小生意。

他们一边买稻谷舂米拿出去卖;

还一边买来红苕磨成芡粉,晒干后挑到四里八乡的集市上去出售。

就这样年复一年地辛苦劳作了八九年之后,家里的情况慢慢地有了点起色。

爷爷和二爷爷也都相继结了婚、成了家。

二奶奶在一九三七年,生了堂伯父(我们喊他“大爷”,因为他是我爸爸这一辈中最大的)。

奶奶在一九三九年的正月,生了我爸爸,后面几年又陆续生了二叔和姑姑。

一九三九年的夏天,二爷爷被拉了壮丁去参加抗日战争,家里面立刻就少了一个劳动力。

二奶奶成天以泪洗面,悲恸欲绝,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二爷爷一去不返,家里人只是听说他先跟随远征军,到印度还是缅甸那边,去打了一两年的日本鬼子,回国后当上了连长。

最后听到的消息就是:

二爷爷在一九四三年的战斗中英勇牺牲,葬于山东滕县。

二奶奶去世后,太奶奶就带着六七岁的大爷跟着爷爷奶奶一起过。

不管爷爷奶奶怎么起早贪黑地辛苦劳作,都无法喂饱四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巴。

除了舂米和磨芡粉卖,有时爷爷还要去自贡和沱江这些地方挑盐回来,卖给周边乡镇的盐商,赚点儿辛苦钱回来补贴家用。

就这样熬到了五十年代中期。

当时,全国的育龄妇女,都在争先恐后地为祖国母亲,尽可能多地生儿育女。

爷爷奶奶也不甘落后,生下了四叔和小叔叔,家里的土墙上终于贴上了“光荣母亲”的大红奖状。

然而好景不长,在“鼓足干劲、力争上游”的口号声中,一九五九年爆发了全国性的大饥荒。

每天从合作社食堂里面分到的那点儿清汤寡水,根本就不够一家九口人塞牙缝。

太奶奶在当年的农历三月去世。

爷爷为了给家里人省一口吃的,忍饥挨饿,不幸全身浮肿,于农历腊月二十三日过世,年仅四十七岁。

爷爷去世的时候,四叔刚刚满四岁,小叔叔一岁都还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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